11 狩猎与生活

在相对寂静的清晨，树木的庞大体型仍然令安星中始感到不适应。

他赤着脚，立在高高的树杈上，手中握紧着削的锋利的木棍。

在他的脚下，一头高有三米，头顶着犹如巨大王冠的鹿角的淡红色雄鹿正边渡步，边低头吃着地上的草，它的耳朵竖的很直，不时的转动方向来搜集可能会危害到他的信息。

它就快来了，安星中始心中默念着时间，长时间的屏住呼吸让他出现了一种难过感，突然在另一棵树上，一只该死的猴子注意到了他，立刻的，伴随着那猴子发出的预警用的尖锐声音一起，他从树上跳下，雄鹿只是无头无脑的乱跑，在听到猴子的警报之后。

计划好的本来是在有利的情况下，跳下去刺穿它的脖子，但就因为这该死的意外。

跳下去的安星中始，他是头朝下的，像有的地方的捕鲸者从船上高高跃起捕捉巨大的鲸鱼一样。

惊慌的雄鹿，胡乱跑动时，它巨大的角正好与在空中的安星中始碰撞在一起。

后者果断的松开长枪，用手握住它那对有两个成年人大小的曲折鹿角，在空中扭转身子，以方便落地时是双脚立地，能够更好的发力。

巨鹿高有三米，身长达到了五米，一直顶着安星中始的身子在地上退后了十多步，最后才因为安星中始站直身子而抗衡住了那股蛮力。

少年深吸一口气，大喊一身，以腰为轴，把巨鹿的身体给旋转起来，狠狠的砸在身后的树上，一身沉闷的重响。

安星中始用脚踹断了雄鹿在经受了刚才的打击，缓缓要站起来时用到的右后腿，它发出惨叫。

少年本能的推后了两步，握紧拳头，他咽了咽吐沫，没多久，其他人就寻着声音赶到了，在他重伤了这个部族的狩猎精英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丰硕的成果。

他们到达的时候，只看到那少年手里拿着长枪，巨鹿半跪在地上，时而发出哀鸣，时而挣扎想要站立起来。

它眼睛里似乎在流泪，安星中始迟迟无法下手。

人们想到了族长对他的评价，但却没人走过去替他终结了那头森林怪兽。

“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刻，这是你的成人礼。”一位年纪稍长的男性在这么说了以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有几个年轻的人不舍也不放心这可以支持这个部落一个多月的肉食，他们是倒退着走的，走的很慢。

安星中始举起来长枪，在还未走远的人群里爆发出惊喜的喊叫声，他本来可以就站在那里，用力狠狠一扔，把长枪刺穿雄鹿的身体的，但他听随老师的教诲，如果恐惧杀死其它生命，那就不要动手，如果决意动手，就不要留有后路，用最直接的方式，用最近距离的方式去目睹个人的罪恶，躲在远处闭上双眼是没用的。

他于是走近雄鹿，知道死亡已近的它用尽仅存的力气做着最后的挣扎。眼睛里这次确实的淌出了泪水，是黑色的。

安星中始对着它的脖子，刺穿了过去，双手握实着长枪，喷涌出来的鲜血把他大半个身子都染成了红色。

其余人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跑过来，分割雄鹿的身体。

安星中始靠在树上，叹了一口气，他有种感觉，一种过去的生活已经回不去而且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感觉。

那死去的雄鹿给这个部落提供了至少三四吨甚至更多的肉，安星中始这么估计着，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背着两倍于自己体重的肉，剩下来的被安星中始扛在肩上。

“这群人一点也不傻呀，在分割的时候就特地给我留下了一个方便扛着的形状。”安星中始走在最后，不满的抱怨着。

他的不满来自于，这些人已经在集体的行动里，考虑到了他的存在，不满于自己正在融入他们。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采摘野果的女人们。

她们每个人也满载而归，安星中始扫了一眼人群，他一直很好奇，是谁那天告诉他不要醒来的。

他的记忆已经模糊，面容完全不记得了。

女人们惊讶的望着安星中始肩上扛着庞大肉块。

虽然也有耳闻，他是个无比强壮的人，只是却没亲眼见到过，女人们围拢过来，抚摸他的身体，有个年轻的女人甚至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我们今晚会举行盛大的晚会，你是付

出最多的人，可以选择任何一名女性来。”

他还是个少年，双手又都放在了抗住这大块肉上，在和这么多女人的摩擦里，已经有了反应，不过安星中始很好的克制住了。他不太想摈弃自己相对文明的一面。

在同行的路上，安星中始都沉默着，人们以为他在想晚上的时候该选择和谁睡觉，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关于父亲最后时给他讲述的故事。

林道寻在那边生活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

有两个女人一直贴着他走路，这时，森林的前方走出一头巨兽高有六米，身长十米开外的棕黑色巨熊挡在了众人的路前。

鼻子是白色的，嘴巴半张着还滴着口水，安星中始还从没见到过这么巨大的生物，他脑子再飞快的运转，也想像不到如何在这野兽的攻击下，救下所有的人，事实上最坏的可能是，他也会被杀死，谁又知道那种东西该拥有怎么样的力量。不过他还是放下肉块，从前边静止不动的人手中拿到长枪。

“别”有人反应过来：“不要攻击森林守护者。”

安星中始确实听到过，古时期的人会把自己恐惧的事物当作神灵来看待，不过他认为，这没法救下他们的命。

站在最前边的人率先的把肉扔到地上，跪下然后双手往前，脸贴着地面，其他人纷纷效仿，巨熊，走近安星中始，他有些动摇了，因为确实看不出对方有什么攻击性。

他附近的人提醒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可他又怎么肯。

巨熊举起来前掌，不紧不慢的拍向他。安星中始朝别的方向一跃，就躲了过去。

被叫做森林守护者的家伙，竟然像人一样瞥了他一眼，而后叼起来安星中始之前扛着的肉离开了。

半路发生的插曲，并没有动摇这群人要大大庆祝的心，孩子们疯狂的围着巨鹿的部分身体大喊大叫、奔跑以及拿着小木棍模仿大人的手法刺过去又收回来。

他的妹妹，那个要求他顶替自己死去哥哥的少女，跑来和他说，晚上的时候也可以把自己纳入考虑的范畴。

但安星中始摇头，他是坚决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待到森林里的光芒消失，安星中始离开部落，他手里拿着几个果子，这是他的晚餐了，来到河边，河水很清澈，也很浅，只有一个人的膝盖那么深。

在河水两侧的草丛中，蓝色与绿色的萤火虫们，在其中飞舞，安星中始坐到石头边上。

他强迫自己去回忆些事情，可头脑里大多被巨鹿死去与森林守护者出现时的画面给占据着。

他的衣服因为磨损早就破烂不堪了，现在的他只穿着裤子，而裤子也已经有了几个洞，很快也不能穿了。

他想着再过几天，自己也会披上兽皮，因为孤独而和同龄人好好相处，在他们追求女人的目光前方，找到自己想要恩爱的对象。

那样他就变成了这里的人，如果再有个后代，他简直不敢想象，整个人躺倒了下去。

安星中始看到有个女人从部落的方向走来，手里提着一块烤熟的肉。

她穿着的兽皮，仅仅遮住了她隐秘的部分，皮肤偏黑，不大不小的年纪，身材看起来很健康。

她走动时，把藏在草里的萤火虫给惊动了。它们飞舞到半空中，像是被风吹起来的火星。

“我看到你走过来了。”女人把用树叶包住的肉放到安星中始的身边以后，走下河，去清洗自己露出来的肌肤。

“你带给我的，还是自己留下来的”安星中始好奇的问。

“那是我那一份，不过如果你想要，我能分给你一些。”女人从河里走上来，她的右手腕上带着用动物牙齿串起来的手链。

“我已经很饱了。”安星中始站起来，已经想要走了，但一时又想不到该去哪里。

“我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女人盘腿坐下，撕开一块肉，递给安星中始。后者摇头，女人只好自己吃下：“你第一次见到森林守护者对吗”

“你们每个人都见到过。”安星中始有了兴趣，因为刚才他一直在想，那么大体型的生物，是吃腐肉为生的吗所以它才不会攻击人类。

“反正我见到过，不过，只要你问别人，每个人都说他见到过，但有的是真的，有的是他们自己瞎说的。”女人不紧不慢的吃起来。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森林守护者呀”女人读的很慢，笑起来时酒窝明显。

安星中始意识到，她是以为自己记不住且重复不出森林守护者这几个字而故意放慢速度的。

“我的意思是，它怎么不伤害人，你们是共生关系吗”安星中始和她对立而坐。

“共生是什么”

“一起生活。”

“是的，我们和它一起生活，我们的祖先也是。”

安星中始看到她吃的很香，便伸手试探性的去撕下来一块。

女人全程微笑的看着他。

“为什么”

“我本来就是拿过来和你一起吃的。”

“不是。”安星中始好好的想了想：“你们给它提供食物，它负责保护你们吗”

“它是森林守护者。”

“所以呢”安星中始有些要崩溃了。

“它守护的是这片森林，如果他不在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什么样的事，你经历过”

“大人们都这么说，森林会枯萎，天空破碎，白色的粉末从空中掉落，所有动物都会死。而一群能发出恐怖咆哮的野兽，就会跑来吃它们的尸体。”

“那是季节变化吧”安星中始皱着眉说。

“季节变化”

“就是自然规律，白色的粉末是雪，森林会枯萎是因为环境在变化，咆哮的野兽可能只是风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人摇头。

“你出生以来，树叶都是绿色的吗”

“对呀，我认识很多种树木，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好吃的果子，你每天吃的艾囊果，其中一大半都是我摘的。”女人很骄傲的说。

“好吧。”安星中始其实根本记不住那些名字，说到名字，他问女人叫什么。

“红梅。”女人反问他：“你呢”

“你们不知道我的名字”安星中始有些诧异，他可是唯一的外来人，本以为自己早就家喻户晓了。

“其实我们都叫你，斯卢。”女人笑起来。

安星中始立马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的词。

“就是不开心的人，这森林有种树木，它树干部分就像人哭泣时的脸。”

“可我没有哭。”

“我妈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希望长大以后，我能成为一个摘红梅果子的高手呢”女人摊开手：“现在我不也是擅长做的是别的事吗”

“你还会比喻呢”安星中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很疼的，你在报复我吗”女人严肃的问他。

“我收力了。”

“是艾叶的粉末”

“什么”

“你醒来时，我用那个让你又睡下来了。”

“是你呀”安星中始指着她。

“他们后来说，你做了噩梦，你在报复我吗”红梅似乎理解错了，她把肉包起来，抱在怀里。

“不不，我睡得很好，也许真的做噩梦了，不过我不记得了。”

“我要走了。”红梅站起来，就往部落的方向走。

安星中始愣住了两秒，看着刚才弹了她的手指，跑过去，伸出手拦在她面前。

“为什么要走”

“你不欢迎我”

“我怎么不欢迎你了”

“你打我。”

“这个不是打，是一种游戏。”很快的安星中始就发现她不懂游戏：“那你打回来怎么样”

女人扭过头就往别的方向走。

安星中始只能又拦住她，向她道歉。

“我哪里让你生气了吗”红梅问。

安星中始要崩溃了，他拉起来她的手，在自己的脑门上也弹了几下。

“这真的不是打，在我们那里，这是表达，关系好的一种。”

女人摇头，但好像有点信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安星中始也盯着她的。萤火虫包围住了他们。

红梅的手很小，没有多少肉，安星中始松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