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里恩维托

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在海滨城里一直口口相传了很久，如一阵巨浪，里恩维托的声名也乘着那股浪花逐渐升至顶峰。

里恩维托在当时港口附近的商会会长女儿出嫁的那天，只身来此，询问那个颇有点传奇色彩的白手起家的男人：“你的惯用手是哪只”

这种带有明显威胁似的话语从他的嘴巴里以一种不那么在乎的口气讲出来。

抽出放置在推车边上的刀子，他只是握着，淡蓝色的雷电缠绕在刀身上。

贝瑞妮那时候就知道了，自己是不会再离开这个男人的，他站立在众人之间，用刀子切开一小块蛋糕，再一次的发问：“你的惯用手”

那声音很轻，而且也不那么成熟，因为里恩维托声线的关系，他的口气听起来不像那些富有力量且脾气火爆的成年男人那么凶狠，但在那语气中，自有一番令人不得不听进到心里面的力量。

“你问这个有什么想法”商会的会长在旁人的搀扶下，反问里恩维托。

“我听说用左手的人都很聪明，不知道你是不是”里恩维托切下来一块蛋糕，用刀尖戳着那蛋糕，吞进嘴巴里。

“你让我出丑。”那老人指着里恩维托，他的后背已经挺不直了，头发也全白了，这是他的小女儿，最心疼的那一个。

里恩维托咀嚼着嘴巴中的蛋糕，摇头，用那小刀指着会长。

会长愤怒极了，身体颤抖着，黑色的肌肤上，一朵玫瑰插在胸前，但也因为时间太久而花瓣发黑了。

“收起来你的态度，你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臭小子，你以为我是谁，又以为自己是谁了”那会长狂怒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我接受”里恩维托用别在胸前的白手帕擦了擦嘴巴上的奶油。

“什么”会长惊疑的小声问他，他这种身份的人在人前如此失态就已经够让人耻笑了，更甚至于还在哗众取宠般与人斗嘴。

“你对我开战了。”里恩维托转过身，走回到人群中，围观的人们纷纷退开，他来到贝瑞妮的身边，拉起那个穿着一身红色裙子的女人的手，离开了会场。

贝瑞妮全程是紧张和害怕的，她的手掌里不断的分泌出汗来，可里恩维托的手掌却那么的干净，他走在路上时，从后边，贝瑞妮好像看到了他的笑容，非常浅但是却真的有。

在里恩维托上位的初期，经常有这种该说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心思真的缜密呢的与他人宣布开战的举动，但哪一次里恩维托也没有输过。

他赢了所有的争斗，那场和商会会长的冲突结束的非常快，听人后来说，直到那老头快死的时候，也拒绝回答出里恩维托的问题。

贝瑞妮能想象到那画面，里恩维托又再一次平静的问人家，惯用手的事。

因为自己在记账的关系，所以贝瑞妮那段时间知道里恩维托的生意又扩张了几倍，一天下班前，里恩维托送给她一件礼服。

是那天在婚礼上，她一直觉得非常高贵和优雅

的衣服。

“为什么送我衣服”

“我不知道。”

贝瑞妮花了好久才明白这句不知道的含义，根本不是那种模糊的喜欢，不知心意，而只是他不知道那衣服的美丽在什么地方，贝瑞妮往后会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同理心的男人也缺乏对美丽事物的感悟。

“你一直再看穿它的人。”里恩维托手搭在贝瑞妮的头上：“你最近工作的很好，我很满意。”

大概从那天起，贝瑞妮就对里恩维托失去了所有的幻想。她能没有负罪感的和他上床，也能帮他管理偌大的家族产业，她能做他的情人，只限于情爱方面，良友，对生活品味上的，他的保姆或母亲，照顾他的平常生活，她做了他妻子该做的一切，但就是做不了他的妻子。

贝瑞妮结婚前两天，他们做完，里恩维托问她：“爱到底是什么呀”

贝瑞妮想了想讲：“爱呀，就是那天，你该送我那件白色的。”

“哪件”

“你不会明白的。”

“说说看啊。”里恩维托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抚摸她的长发，询问她。

“爱不是了解我需要、喜欢什么，而是你愿意和执意交到我手上的东西。”

里恩维托停下来手上的动作，思索了很久，盯着贝瑞妮的眼睛承认：“我不懂，那没有意义。”

“爱本来就没有意义。”

很多年之后，里恩维托又再度孤身来到一个敌对家族的内部，他走过人群时，一些人感受到了眩晕，不能抬头正视他的双眼。

恩格也是惊愕的，他的手掌本来是要接受自己家族内的人物们对他亲吻、效忠的，而不是在等候里恩维托。

这个男人个子不高，身体也不怎么庞大与健壮，他更像是个少年，但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他的气场很强，压的这一众人都黯然失色。

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走到恩格的面前。

“你偷了我的东西。”那声音一如既往的让人不能适应，但却因为是出自他的口中，而使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恩格不解的看着他，这不在二人的协商之内。

“那把匕首，你来见我时顺走了它。”

恩格抽出腰间别着的匕首，扔给里恩维托：“没有想象中那么锋利。”

里恩接到匕首，抽出来刀身，掂了两下，感觉着它的重量。

“你用我的东西杀人了”里恩维托问。

“又怎样”恩格问。

“那它归你了。”里恩维托重新扔给恩格：“它也许不那么锋利了，但也足够好用。”

说罢，恩格转身离开，在众人视线中消失后。仓库中，正上演着一幕非常老派与经典的加冕之礼

恩格终于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地位，但却变得更加阴郁了，过去的他是爱笑的，在家族内的其它人眼中，恩格是个好战且爽朗的男儿，不够稳重却充满着勇气，但在那场仪

式中，恩格阴沉着脸，始终未曾表露过一丝愉悦的心情，在这一刻，人们看他时也觉得他如里恩维托一样看不太透了。

里恩维托来到上界，海滨城的外城。

一座隐秘的房子中，有一条地道，里恩维托沿着那条路行走时，他面无表情又对刚刚的行为感到羞耻，阴暗的脸庞能完美的融入进黑暗的隧道。

这是他答应上界的主君做的最后一件事，再以后他就是全自由的。

里恩维托能靠着与这群人的接触洞悉出一些他们行为背后的蛛丝马迹，接着再逐一联系到一起，没有一条路能通向未来，里恩维托是那么觉得的。

仓库内，众人严肃的亲吻恩格的手背，摘下自己身上携带的象征性的物品，放置在恩格身前，等所有流程结束，恩格便拥有了代替这群人表达态度和行动的资格。

里恩维托对待自己常常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的情绪和态度，是一种有些漠视的毫无不关心。

他更像是个演员，有自己的剧本，说些编排好的能够直达自己目的的话。至少里恩维托是这么觉得的。

抛却了那些身份的里恩维托，更像是个空白的男人。

如多人提及过的那般，里恩维托是个没有同理心也缺乏的家伙，只有对他了解不深的人们才会真的把他和刚刚见到的那群人沦为一谈。

催动他一次次获胜的关键动机不在于里恩维托膨胀的内心，也不是受到单纯的鼓动，仅是因为他要生存下去吧。

年少成名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父亲保护不了他的家族，一次次发动攻击也只是受困于黑道生涯的不得不为。

那是个非常简单和野蛮的社会，在黑道中，要么躺着生、要么站着死。

不能表露出软弱，对他人一切对己表达出来的不满都视为一种挑衅，要正视每一份挑衅并想法解决它，而解决问题的方式，多数又是除掉那个生成问题的人，这是最简单的有效方法。

里恩维托只是深谙此道的一个男人而已，因为在那种极端的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是永远不能产生出信任与情谊的，所以家族这一概念才凌驾于所有事物之上。

那是很枯燥的生活，里恩维托觉得那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从他口中讲出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把自己领悟到的黑道上立足的道义给贯彻到底，对他人的挑衅也好，树立自大的形象也罢，如果有天为了某个值得利益而杀了贝瑞妮，这个跟随他最久女人与下属的生命，也不能令里恩维托多考虑一秒，也无法动摇一下他的心。

他像是个无师自通的攀爬天才，在他人还在苦苦琢磨，一边聆听前人的经验，一边下功夫磨练技艺并找寻到最合适自己的上山的路时，里恩维托就已经来到了山峰之上，不受情绪的挑拨，不顾来时路上的花朵，他是能专心做一件事且只能做一件事并做到最好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