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药方

南英武馆大堂内，陈馆主的脸色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却足以让每个弟子都识相地乖乖避开，不敢打扰。

地上放着担架，陈冰面色平静地躺在上面，如同正在安睡。

琐细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苍髯白发的清瘦老人走了进来。

“堂叔。”陈馆主起身见礼，来人正是陈记药铺的掌柜，一手医术闻名遐迩的陈笑仁，陈掌柜。

陈笑仁点点头算是回应，并不急着给地上摆着的伤患治伤，而是轻车熟路地往陈馆主身边的太师椅上一坐，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人觉得和蔼，又有些高深莫测。

“我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你趁周镇南大病初愈就去他府上挑战，结果还被打败了”

“是”陈馆主缓慢地答道。

陈笑仁看着这位自己寄予厚望的堂侄，脸上常年不变的微笑终于褪去，露出严厉的神色，低声喝道：

“丢人这么好的机会，我听说你不是自己和周镇南交手，而是让陈冰去跟他的传人比试”

陈馆主垂下头，半是辩解，半是承认：

“那姓王的只是学了几天撼山刀法，我以为陈冰肯定没问题的，是我疏忽大意了。”

“你呀，还是不够小心，连对手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贸然应战”

“请堂叔赐教”陈馆主慌忙道。

陈笑仁端起已经放凉的茶喝了一口，继续说：

“我派人去调查过了，这王仙佑和七乐居士两人，曾经和赵寒州一起剿灭过白虹山上一只据说已经成妖的蟒蛇。”

“赵寒州”陈馆主觉得有点耳熟，问道，“可是江湖上最近崛起的那位少年新秀”

“不错，若是那赵寒州出马，你可还敢派陈冰去应战”陈笑仁厉声问道。

“当然不可，”陈馆主连忙应道，“听说那赵寒州曾经一人独闯土匪山寨，杀得片甲不留，起码是江湖中顶尖高手的水平，连我也未必有十分把握。”

“哼总算你还没有得意忘形，”陈笑仁露出一丝冷笑，“不过放心吧，前几日这赵寒州又和王仙佑，七乐居士一起在安河县附近的东山上铲除凶物，死在了那里，尸骨无存，倒是那王仙佑和七乐居士活了下来，一并被人传颂，他们的实力，就算不如赵寒州，肯定也非一般人能比的。”

陈馆主松了口气，点点头说：“王仙佑还好，他虽然一身蛮力惊人，但一看就是刚习武还没几天，至于那个七乐居士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有种世外高人的气质，让人看不透。”

“看不透就不要碰他，”陈笑仁说，“起码现在那个王仙佑是什么水平我们已经知道了，还有一件事，那王仙佑还精通医术，你可知道”

“医术”陈馆主愣了愣，怎么都无法将那个愣头青和医术联系在一起，不过随即恍然大悟，感叹道，“难怪周镇南这么器重他，王仙佑简直就是年轻时的周镇南嘛，又习武又学医，而且造诣都不低。”

“何止不低”陈笑仁纠正道，“周镇南的

那个病，就是王仙佑用一剂药给治好的，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得来的偏方奇术，但一定不可小觑。”

“嗐，”陈馆主不禁叹了口气，“真可惜，若是上次和周镇南比试时，给他留下的剑伤更深一些，让他的毒中得更深一些，他肯定早就死了，任凭天王老子也救不了真是浪费了堂叔你花重金从西域买来的奇毒。”

“哎，别心急，”陈笑仁教训道，“若是你给他留下的剑伤太重，人家可能就会发现他的病和你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就麻烦了，这次算他周镇南好运，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侄儿知道了，”陈馆主点头道，“只是这周镇南实在太过碍眼，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他在头上压着，南英武馆始终低人一等，堂叔您的药材铺也被他周家抢去大半生意，什么时候能把他除了，我们陈家才可以在南明县呼风唤雨，到时就没人敢违抗我们了，那个刘县令也得乖乖听我们的”

“放心吧，”陈笑仁看向外面练武场上的刀光剑影和时不时闪出的血花，脸上再次浮现出熟悉的微笑，“我已经找到合适的帮手了，这次在比武上不能压他们一头，那就在医道上压他们一头。”

“哦”陈馆主顿时来了兴趣，“敢问这位帮手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笑仁卖了个关子，又看向地上的陈冰，说，“这孩子伤得好像的确挺重的，要不要我从药铺抓几副药过来让人熬给他喝啊”

陈馆主看了赵冰一眼，冷冷道：“不必了，没用的东西，随他自生自灭吧，死了我会扔到乱葬岗里去的，反正他本来就是个乞丐，正适合那地方。”

这一句说得巧妙，陈笑仁和陈馆主都不禁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屋檐上的麻雀，而陈冰依然安静地在地上躺着，或许是做了一个噩梦，眉头难以觉察地皱了一下。

当天晚上，王仙佑吃完饭后正在房里休息，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一一清数，今天这里又加入了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气氛热闹了许多。

王仙佑并不后悔当时没有多押点钱，他是很惜财，但并不贪财的人，能得到一百两银子他已经很开心了，就算别人得到的比他更多也不关他的事。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王少侠，你睡了吗”

“啊”王仙佑认出是周芳芷的声音，一边说“没有，请进”，一边赶紧把银票塞进怀里藏起来。

周芳芷端着一盆热水推门进来，看见王仙佑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就像第一次上私塾的学童一样拘谨，不禁莞尔一笑，走过来说：

“多谢王少侠今天替我爹跟南英武馆比武，那帮仗势欺人的家伙我早就烦得不行，偏偏爹说他们是探讨武学，应该欢迎才是，不然我才不会让他们进周家的门呢”

“周小姐客气了，周老爷教了我这么多东西，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更何况，我也巴不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跟人切磋切磋。”

“那以后王少侠的机会肯定多得是，他们就像烦人的苍蝇一样，没多久就来挑战一次，上一次明明说好点到为止，那陈馆主却没

收住手，还把我爹给刺伤了，这次王少侠你算是给我们报仇了”

周芳芷把热水盆放在床边，伸手去抓王仙佑的脚，王仙佑赶紧避开，紧张地问：“周小姐这是做什么”

“给你洗个脚啊，”周芳芷一把抓住王仙佑的左脚，“你为我们周家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没什么能回报的，至少让我给你洗个脚表示一下吧。”

“这这怎么行，你一个大小姐，怎么能给我洗脚呢”王仙佑慌乱道，想把脚抽出来，但又怕不小心伤到人家，一下子陷入尴尬的境地。

“这有什么不行的，要不是你，我以后连给我爹洗脚的机会都没有了，给你洗一次脚算什么”周芳芷已经动作麻利地脱下了王仙佑的鞋，把他的脚浸入到热水中。

“这”王仙佑更不敢乱动了，怕把自己的洗脚水溅到人家身上，而且热水的温度不高不低，正好带来活络血脉的刺激，让他整个人都在温暖的包裹中变得有点懒洋洋的。

周芳芷笑着把王仙佑另一只脚也放入热水中，开始熟练地给他按摩起来，还笑道：

“怎么样，我给人按摩的功夫还不错吧这是我自己从一本失传已久的医书上学来的手法，我爹我娘都夸我呢。”

王仙佑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从脚底传上来，紧紧咬着牙才没叫出声来，这哪里是按摩，简直就是蹂躏，难怪那本医书会失传，像这种折磨人的技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

王仙佑心里顿时对周氏夫妇的爱女之心产生了崇高的敬佩之情，只好僵硬地点着头说：

“没错，周小姐按摩的功夫非常厉害要是给监狱里的犯人按摩，他一定马上就把自己的罪行交代清楚。”

“哈哈，那就太过奖了。”周芳芷笑道。

“我说的是实话，”王仙佑终于忍不住，把脚从周芳芷那纤纤玉手的折磨中抽出来，喘着气说，“好了，周小姐，我已经洗好了，你赶紧回去，早点休息吧。”

周芳芷甩了甩手上的水，微垂着头，嗫嚅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一下王少侠”

“什什么事情”王仙佑身子往后微仰，生怕周芳芷说出自己还会什么全身按摩之术，要用来回报他的恩情，那可真是以怨报德了。

“那个”周芳芷踌躇片刻，一咬牙，抬头望着王仙佑的眼睛说，“我想问一下，王少侠的药方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王仙佑被她漂亮的大眼睛看得有点脸红心跳，喘不过气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愣愣道：“药什么药”

周芳芷低下头，眼眶有些红了：“我也知道打听别人的独门药方是很失礼的事情，但是，我爹得的病实在太奇怪了，什么方子都治不好，偏偏王少侠的药汤一喝，就药到病除了，不知道以后我爹的病还会不会发作，到时候王少侠你又不一定在这里，所以，我想知道药方，以后就可以给我爹治病了，还希望王少侠成全”

说着，周芳芷跪在了地上，抹着眼泪，一副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