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疯子与神

“主人，那家伙走了。”男孩小心翼翼的从沙发顶端爬下来，站在莱恩的手边。

“是啊，他走了。”

莱恩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声音沙哑而低沉。

“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男孩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他对身旁的堡灵男孩说道：“小家伙，暂时不要将浓雾撤下去。”

“怎么了”

莱恩站起身，猩红的睡衣缓缓垂下，他伸出手抹了抹头发，站在了窗边。

看着窗外灰白色的大雾，莱恩微闭着眼睛，感受着微风吹打在脸上带来的微妙触感，仿佛恋人的轻抚，风声划过他的耳朵，好似有人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芙蕾雅穿着一身棕色的侍从服，慢慢来到了莱恩的身旁。

“王，您对丹尼斯先生所做的事，是不是有一些......”她斟酌着词汇，缓慢地说道。

“有些过分，对么”莱恩的声音很疲惫，他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倦容。

“是的，即使他是您的敌人，使用这种手段，未免太过卑鄙了。”芙蕾雅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莱恩的侧脸说道。

“卑鄙”

莱恩轻声笑了起来，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中没有任何笑意。

“你认为，我很卑鄙”

“不仅如此，”芙蕾雅握紧了拳头，“身为神，您非但没有体恤平民，反而指使斯芬克斯将那群犯错的普通人屠杀殆尽”

“呵呵呵......”

莱恩走到她的面前站定，低下头凝视着芙蕾雅倔强的面孔。

他带着玩味的笑容，凑到了芙蕾雅的脸前，“那你肯定认为，我是个疯子咯”

少女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没错，我认为您确实有向疯子靠拢的趋势”

“身为与您命运相连的属下，我觉得我有必要站出来提醒您”

莱恩凝视着芙蕾雅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嘴角缓缓翘起，慢慢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莱恩的面孔也越来越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在笑，可芙蕾雅却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强烈的悲伤。

“没错，我就是个疯子”

他站在原地，原本挺拔的后背渐渐弯曲。

“当我看到，我的父王满脸悲哀的端坐在自己的神位之上，胸前插着一把弑神之剑时，我已经疯了”

他走到壁柜前，从柜子上拿起小提琴，疯狂的演奏起来。

“当我看到，我最爱的人被原本爱戴她，侍奉她的人类包围，看见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时，我已经疯了”

莱恩癫狂的拉着琴，那是充满悲伤与悔恨的绝望之章。

“当我看到，我最信任的兄弟，手持着父亲的武器，带着原本信仰我们的暴民，将我的族人一个个杀死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琴声愈加狂乱，莱恩愤怒的咆哮着，“当我看到，与我一同长大，一同成长的兄弟，用世间最恶毒的封印将我永久放逐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挣的一声，狂躁的乐曲戛然而止。

莱恩头发散乱，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琴弦已然绷断，无力的垂向一旁。

“噗通”一声，莱恩将小提琴扔在地上，踉跄着走到沙发前，狠狠的砸进了沙发中。

他瘫坐在沙发上，带着悲切的笑容，眼角流下了深红色的血泪。

芙蕾雅凝视着莱恩的眼睛。

在他的眼中，悲伤与绝望交织在一起，看不到一丝希望。

芙蕾雅突然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悲伤包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深深的刺痛。

“王......”

莱恩的眼睛空洞的看向前方，口中疲惫不堪的呢喃道：“芙蕾雅，你还不明白么”

“希望，友情，爱情，善良，天真，单纯......”

“这一切你们拥有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失去了啊......”

他突然转过头，直视着少女带着眼泪的双眼。

“对于拥有一切的人类来说，他们当然可以有许多的选择。”

“可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对于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神，你觉得他还有什么选择呢”

莱恩的眼中浮现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他咬紧牙关，从牙缝中吐出了一句话。

“当然是复仇”

“只要能够杀掉格里高梅，我不在乎被人当成疯子，也不在乎被那些敬爱我的子民后代当作魔”

雾气从窗户缓缓飘进，将莱恩狰狞而痛苦的面容覆盖，紧接着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小男孩的身影出现在芙蕾雅面前。

他抬起头，用清澈的双眼看着少女，轻声说道：“主人说他已经累了，想休息一会。”

芙蕾雅深深的看了一眼浓雾中模糊的人影，最终她点了点头，离开了阁楼。

走在楼梯上，芙蕾雅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莱恩所说的话。

“背叛......”

少女握紧了拳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现。

“王，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还是不赞同您的做法。”她在心中默默说道。

来到一楼，芙蕾雅走进了会客厅。

玛雅太太为她倒了一杯红茶，带着和蔼的笑容站在了她身旁。

芙蕾雅端着杯子，冲玛雅勉强一笑。

“怎么，不高兴了”玛雅问道。

芙蕾雅摇了摇头，她的心中全是莱恩痛苦的面容。

“玛雅太太，我没事。”

玛雅看在眼里，她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芙蕾雅的肩膀，说道：“我们这位所罗门王啊，就是嘴硬心软，他从来不愿意表现出对我们的关心。”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已经逐渐变淡的雾气，轻声说道：“如果不是莱恩大人，我可能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芙蕾雅看着玛雅的脸，问道：“为什么您会这么说”

玛雅回过神，看着芙蕾雅脸上的好奇，不由得笑道：“如果你看过我之前的样子，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她冲芙蕾雅微微一笑，紧接着向大门走去。

芙蕾雅看着玛雅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默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间已经到了晚上，大雾已经完全散去，露出了漫天的繁星。

芙蕾雅正和希尔薇与达西一起在一楼的餐厅中吃饭，只听见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芙蕾雅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向餐厅的房门看去。

莱恩穿着之前的深红色睡衣，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

在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之前癫狂的与悲切。

“王”

“莱恩大人”

几人站起身，向莱恩行礼道。

莱恩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不要紧张，我平时没有那么多规矩。”

来到餐桌的主座，他对为他拉开凳子的玛雅微微一笑，接着扫视了一下面前的食物。

“香煎鳕鱼肉，蛤蜊海鲜汤，还有烤面包。”他满意的点点头，“玛雅太太，雇佣您真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玛雅站在他身旁，听到莱恩的赞赏，她矜持一笑，轻声说道：“您过奖了。”

用手中的餐刀熟练的分割着鱼肉，莱恩的眼睛看向了左手边的芙蕾雅。

“芙蕾雅，明天一早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芙蕾雅抬起头，将嘴中的食物咽下，点头说道：“没问题。”

“你还没问我是什么事呢。”莱恩有些惊讶的说。

芙蕾雅的脸颊微微发红，她将头低了下来。

莱恩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明天一早我需要你前往莫兰镇执政府，将募兵通知贴在告示板上。”

“募兵通知”芙蕾雅问道。

“没错，”莱恩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餐刀，双手交叉放在脸前，“丹尼斯男爵此刻应该已经离开莫兰镇了，短时间内，鲁本家族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但时间一长，他们必定会派军队前来，到时候就是正式的战争了。”

莱恩突然看向芙蕾雅身旁的达西，“达西，过几天你需要和我一同离开。”

“是找老师么”达西惊喜的说道。

莱恩点点头，“没错。”

“所以芙蕾雅，将来鲁本家族进犯的时候，我很可能不在领地，这里的安全只能靠你了。”

“我需要你在最快的时间内召集到足够多的新兵，并将他们整合成型，形成战斗力。”

芙蕾雅直视着莱恩探究的眼神，坚定的说道：“放心，王，我一定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