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天海战争

混乱的气味，在天海的上空飘荡。

夜空之下洒满阴影，巨大的黑蛇屹立在玫瑰殿堂之顶舞跃。

街道内流淌的黑雾如黑蛇的身躯，不停在天海内蜿蜒，岔开吞噬街巷，把成排的建筑被摧毁。

蛇蜒在高空滴落像是巨大水球一般，带着酸腐，强酸的侵蚀令街道冒起浓烈的烟，变得坑坑洼洼，被水泥覆盖的街道，露出了原始的土壤，泥土的气息和空气中掺杂的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臭气熏天，很快又被鲜血的味道覆盖，大地，蒸腾起一层淡淡的绯红。

海兽的咆哮，哀民的哭喊，混乱的场景令人目眩神迷。

黑夜内，一道沉重的喘息声，不停的起伏，不停的起伏......

神灵从来不在乎尘世，就和人不在乎自己的家园。

巨蛇的双眸充满了贪婪，是形态赋予了它饥饿与仇恨，这也让它如同所有形态一样充满了欲望，它永远感受不到饱和，它会不停的吞噬，吞噬一切可视之物，直到一切都被吞噬殆尽，只留下一个混沌的世界，它首尾相连形成一个中环，它的两条身躯各成一个半圆，头颅栖息在这个世界的中间，陷入永恒的长眠。

于是大蛇发出一声嘶鸣，唤醒它本能的欲望，开启一场杀戮和吞噬的盛宴。

它缓缓的撑直躯干，夜空中的两轮红月如红色彗星滑过天空，矗立起来的身躯像是笔直的黑铁，它还同时闻到了诱人的气味，这味道来自它的头顶，就像葡萄架上长满了熟透的葡萄。

“它越来越可怕了.....”有些焦躁的声音伴随沉重的喘息声传来，传递着压抑的情绪。

“我来想办法干掉它”

“它不可能杀死......”

大蛇透过缥缈的云层俯瞰下方两个渺小尘埃的蝼蚁，那像钢铁一般坚韧的黝黑躯干，其中覆盖在上面的大部分鳞片，都沾满了斑驳的血污。

它的鳞片比世间任何钢铁都要坚韧，凡兵俗器难以伤到它分毫。

它的躯壳如象征着罪与血的擎天支柱。

死去的生灵何止数万，在它眼中，这两个活着的蝼蚁，她们和其它都不一样，她们是好的猎物，值得被尊敬，所以它仁慈的把她两留下来单独狩猎，要把一切的好东西都留在最后。

孤傲的女子扣住一旁之人的手腕，防止她冒失的冲过去。

被扣住手腕的女子，面容冷艳，眼神坚毅，她回首看向她身后之人。

孤傲的女子说道：“让我去吧，我能再多争取一些时间，你带着陈尘离开这里。”

冷艳的女子凝视道：“你是不相信我吗”

孤傲的女子再次说道：“陈大小姐，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我劝你离开，相信我，我们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对方还没有丧失理智。”

看着下方的两只猎物好似发生了争执，端坐在蛇冠上的黑裙布娃娃，发出银铃般咯咯的笑声说道：“小娆姐，没想到我们会有一日这样相见。”

面容冷艳的女子正是陈洛水，她瞠目结舌道：“你们认识”

站在陈洛水一旁的苏娆，缓缓点头说：“认识，她其实是宋太保的女儿宋小霞，而我之前在宋家工作过，知道宋家其实很早就投靠了暗星，通过暗星来获取力量。”

“宋家”陈洛水咬牙切齿，：“这一切竟然都是天海宋家一手谋划的灾变。”

苏娆轻叹一口气说：“你不会理解，有一些人为了能够获取力量，他们会不顾一切，但小霞其实也是无辜的，她活在这尘世中，只是被卷入这一场争端中的工具罢了。”

陈洛水斥声道：“够了现在已经不是争论谁无不无辜的时候了。”

宋小霞歪着头，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打量着下方说道：“小娆姐，我一直以为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你看，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统统都被我杀死了，连成为我麾下的资格都不允呢。”

苏娆抬起头回道：“宋大小姐请收手吧，不要再掀起杀戮了，就让天海回到往昔的平静吧。”

宋小霞撅着嘴摇了摇头说：“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个称呼，还有小娆姐，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一些卑微的爬虫呢，你看他们，是多么的肮脏丑陋。”

巨蛇之尾卷起了一个陷入疯癫的妇人，在宋小霞的笑声中，直接从万丈高空摔落下来砸成一滩血泥。

见着这一幕，哪怕陈洛水自诩自己也是一个疯子，但和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萝莉比较起来，她其实才是那一个天真无邪的人。

“这就是你说的无辜之人”陈洛水讽刺说。

苏娆一阵的沉默，那一个妇人她当然也认识，只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

陷入灾难中的人类是脆弱的，一切的意志都被消弭。

不过无畏者总会诞生，一切的坚毅，都隐藏的脆弱的外表之下，而一切的钢铁，只有空心的躯壳。

虽然无形的烈焰可以烧灼一切乃至吞噬人心，但面对人类的无畏者时，却可以令他们生出畏惧，不管是更强的物种甚至是神明，都一应如是，因为属于第四形态的约束意志和支配力，会在这少数人的身上体现出来。

“我来干掉她你来保护撤离的人群。”陈洛水说。

苏娆反驳道：“你应该撤离，让我来应付。”

陈洛水厉声喊道：“现在不是我和你应该要怎么做，而是到了必须这样做的时候”

“只有胜利者的一方，才拥有谈判的资格。”陈洛水握紧雷钢，：“相信我，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一个人了。”

宋小霞又发出咯咯的笑声，她双眼渐渐失去了色彩，变得如蛇眼一般的阴冷说道：“看来是被你看穿了呢，小黑，让她们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两条巨蛇之尾在虚空下挥舞，宛如大地燃起两簇黝黑的火焰，时而盘旋，时而扭动，彼此追逐如开花的芝麻般攀升。

钢铁般黝黑的鳞片开始不停的摩擦，空气也仿佛因此而产生了大量的静电，在夜色中，那是比黑夜还要漆黑的黑色闪雷。

大部分人都能看见这渗人的一幕，天空黑云爆裂，无数黝黑的小蛇淹没了天空，在疯狂的不停交缠、蠕动，疯狂到令人窒息。

宋小霞的笑声变得嘹亮、尖锐，响彻极尽夜空.....然后她突然停滞了，接着浑身开始颤抖，娇小的身躯不停的扭动，嘴里又发出尖细高亢，充满痛苦的声音，她的脸上和她的肌肤开始长出了蛇鳞，两束绑着的头发散开，化成一条条小蛇.....她惊恐的捂着脸，缓缓的抬起手来，眼中闪烁出了一丝的理智，她从高空俯瞰，看着惨绝人寰的地狱，低泣的道：“小娆姐.....帮我，我好怕。”

“轰”

惨色的阴雷像是夜空的哭嚎，像是在废墟残址中听到狂风嘶叫，但大地更加的燥热，那是无数的黑蛇降落，它们如雨幕一般从高空冲下。

黑蛇让大地燃起了虚无之火，路边的花草枯萎，枯萎的草叶一触即散，树木变得焦枯，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成群的黑蛇像黑炎般坍塌而下，路边的碎肉开始散发出烤熟的味道。

陈洛水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苏娆下意识的和她拉开一小步的距离。

她从陈洛水身上渗出的汗水，和夹带诱人体香的同时，还闻到了“疯子”的味道。

陈洛水的双眼睁开着，一边是死寂的枯岗和荒原，没有一丝丝的生机，就像是死绝的大地，其中一个是雷瞳，深棕色的眼瞳完全变了。

她握在手中的雷钢，把她留在人世的最后一丝理智给抹掉，她发出声音低语道：“我在毁灭中诞生......雷霆中苏醒的女皇......”

她把雷钢举起，朝天空丢去，就像是抛出的火把落在了成堆的干柴中，下一瞬息，黑蛇降落，扑向大地。

谁都知道，她怒了

陈洛水踏前一步，整座天海目所能及之地，都在飞速的窜出电弧，酥麻的电流透过所有人的脚掌传遍全身，到处都是呻吟声。

“吵死了。”

滋滋的电流，被雷钢疯狂的吸纳。

雷电流过她的手臂，贯穿她的身躯，宛如百条奔涌的激流朝着上空的雷钢汇聚，砰然炸响，形成了一颗巨大的雷球。

张子漫远远的喊着陈洛水的名字，她的声音焦急，但对于陈洛水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那一个疯子已经降临了，就像化成了暗星的宋小霞一样，她们其实都是一样的疯子，只不过各自站着的立场不同而已，对于现在的陈洛水来说，惟一之事，是让尘世欣赏这一幕绝美的艺术。

雷弧在此刻是这般的绚丽，它和任何的元素都不同，雷弧拥有死亡的美艳，是不可触碰的曼陀罗。

没有什么是雷电做不到的，光，火，毁灭，新生，它穿过云层能为大地带来甘霖，每一道电弧都像神明，像瑶池王母身上肩披飘舞的彩绫。

驾驭雷电，是她此生认为最酷炫的事情，她也正是因此而生。

但雷电的破坏力同样是惊人的，她为此曾日夜不停的压制她内心的那一股渴望。

我有三千三个夜为迷茫，只为奏响一日清明之凯歌，尘世惊蛰......万兽走焉，我高高遥展双臂，尘世为我谱写一支独谣，参陈积鸣，洛水三千。

“雷霆，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