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纹身

春夏交接，温度不凉不热，刚好适合万物更替。刑嶽山万千树木寒冬凋零下的落叶入土，化为肥料，滋养着树木重新焕发生机，更加繁盛。刑嶽山从来都是山野生机比人要多的地方，过去若是凤阙高僧下山出游，基本上偌大的山里常常没有一个人住着，任由花草树木自然生长没人束缚。凤棠曾经想过好好修剪一些长的过于霸道的枝杈，可一个人力量面对多的不可计数的树木终究还是过于微弱，一天累死累活修剪了几株远远不够，索性凤棠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山外可以不管不顾，可靠山大佛内的的环境还是被凤棠管理的井井有条。虽然没什么大的摆设物件，就单单是高达百丈被分割成大大小小三百余个的石室，想要打理干净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通常是入夜刚刚吃过晚饭，小和尚就开始他的打扫过程，顺着阶梯一层层石室都认认真真清理干净。阶梯连廊点燃一根蜡烛用于判断时间，燃尽三根就结束打扫回房睡觉。第一次清理的时候比较劳累，在整体打扫干净一次之后就轻松许多，只需要时不时扫走表面浮土就可。

其实若是张正航能够帮小和尚一起打扫，进度因该会快上许多。凤棠也强迫张正航同他一起打扫过，张正航也不情不愿接受了。结果他不仅清理的慢，半天扫不完一个屋子，而且为了省事直接用抹布往尘土上擦，越擦越脏把泛白的石桌愣给涂了层黑色的桌布，还得凤棠重新清理一遍。扫了不如不扫，凤棠也就不寄希望张正航能给自己什么帮助了。

“也不知道你俩是怎么想的，石室内吃会客吃饭的地方，你们俩有仇有怨出去打去啊，没人管得着你们。干嘛非要在这里打，就这么急不可耐非得死一个是么告诉你俩这是没完，少什么东西就得给我赔什么东西，打碎打烂的石屑都要清扫干净。”凤棠很生气的对两人说道

张正航扣了扣耳朵：“山主，有什么话，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好好说，没必要这么吼来吼去的。我们兄弟二人既不是你的奴仆也没犯啥罪过，虽说这事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可也不至于如此。打扫什么的到好说，赔东西找张良铸就行他有的是银子。”

“跟你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呗”

“说句实话，真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非要找我打架，难不成我就白白给他打么不合乎常理啊。”

凤棠冷哼一声，走了出去。不一会拿过笔墨纸砚和黑色的手账，随手往后翻了十几页提笔写到：“张正航，五月十四日与他人室内争斗，损坏桌椅石凳若干，且事后不知悔过，一味责难他人，特此记过。”

张正航见怪不怪，虱子多了不痒账多不沾身，记就是了没啥关系。

不过接下来所说就有点让疯和尚难受了：“你本是禁足于此只是不可出山，但所行所做实在太过枉肆。我拟请方丈加重你的刑责，以归正行为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违反泰巍山刑戒律条。”凤棠合起手账说道

虱子太多还是挺痒得，账太多还是要还上一些。张正航夺过小和尚拿着的手账：“凤山主，我自己都不知道犯过什么多大的罪条，你可不能妄加罪过给我，我可是要向方丈申诉不公的。”随即一页页翻看起来

“诶诶诶，你看这一条，四月二十八日张正航洗碗时将吃剩的饭菜果屑留在洗池内，这一条就离谱，你让我洗碗我可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当时我还问你洗的怎么样你说不怎么样但也可以，没想到你转头就给我记上一账。还有这一条更离谱，四月十七日张正航贪睡三时有余，且仅在月初按时起床一次之后

从未再按时，综数天此况记过一次。你给别人瞧瞧这合理么我每天做晚课都要修行到半夜时分，你让我天没亮就起，休息不够怎么能好好修行呢，你自己说说离不离谱”张正航挑挑拣拣，还想继续找点茬。

“五月十四日，张正航对所犯罪条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还妄图更改本寺处判，再记一过。”凤棠拿回手账，继续写到

“别这样，山主您可千万别小心眼，我就随口胡诌而已，您听听也就算了。我当然诚心悔过，您少记这一条，我保证这一条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这本上，说到做到。”张正航连忙拦到

“别光动嘴，动动手不行么。”

“好嘞您嘞，您是腰酸还是腿疼，我这妙手一到绝对好。”

“我哪都不疼，你又在装糊涂。我可真记了”

“别，您可千万别，我这就清扫。良铸，快别瘫在哪跟坨烂泥似的，快来帮忙扫地。”

凤棠不再理会张正航，转身扶起张良铸。张良铸顺势站起，扑打了几下身上灰尘，默默接过张正航手中笤帚簸箕清扫了起来，凤棠也拿起干抹布擦拭柜子上尚未被殃及的瓶罐。

这整的张正航有点尴尬，全场三个人就剩他自己无所事事。“我也干我也干，我看这凳子不太干净，我可得好好擦一擦。”说完连屁股在凳子上前后蹭了几下连抬都没抬。

石屑暂时被清理到一个角落，凤棠出去拿过来一筐竹篓，拿铲子将垃圾都放进去，背着走了。

石室里又剩下张家兄弟二人。

“真是费劲。”张正航嘟囔了一句，随手点起几个风涡放在石碓之上，卷起大大小小石子走出洞外，打击在石板地上叮当作响，蹦蹦跳跳走出石室走出靠山大佛，堆砌在某棵大树下。

等到凤棠喘着粗气走回石室，张正航已经不见踪影，剩下张良铸呆坐在唯一剩下的石凳上。石室洁净如常，就是显得空旷了许多。

“谢谢你张施主也让你见笑了，我家师兄若是所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贫僧向你道歉。”凤棠双手合十，向张良铸施了一礼。

“屋子是兄长打扫的，与我无关，高僧谢错人了。”张良铸欠身回礼说道。

凤棠微微一笑：“贫僧是谢谢施主你不远千里送剑，我看他自从得了剑开心了不少，跟原来浑浑噩噩的样子不同了。过去打扫的时候叫他搭把手都难，现在能好心干成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

“小师父，你又说错了。并不是我来把剑送给他，是他抢走剑不还给我，我本事低没能抢回来。”

“那也可以，总之他很高兴，我也能过得舒服一些。不然天天被他心情不好就是一顿阴阳怪气，恨得我只想打他不过我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不过以后我修为涨了一定把他打的服服帖帖。”

张良铸这时有点疑惑：“你既然没他厉害，那他为什么要对你言听计从，受你管教。”

“因为我是这里的山主啊，他有错被禁足于此，当然要听我的。”

张良铸不置可否，他不觉得自己这个兄长没来由的甘心听命于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

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最是放浪不羁的张正航跑去当一个和尚，张良铸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泰巍山都是修行中人没有太过束缚的清规戒条，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确是自由。可他在这个小和尚手底下办事是张良铸没

想到的，难不成眼前这个小不点是那种绝世高手修成正道返老还童的

小和尚感觉年轻剑客的眼色越来越不对，毛骨悚然的很是吓人。“张施主，今日天色不早了，给你找个房间休息吧，您也别嫌屋子简陋。”

张良铸伸出手，摸了摸小和尚的肩膀，顺着摸到手臂手掌，细细的拿捏起来。

惊得小和尚赶紧把手收了回去，用袖子遮住手臂，快步离开张良铸身边。

不过张良铸还是看到了，小和尚的手臂画满了图案，青红紫白各不相同，手掌是白皙的肉色，之上都是纹满了东西。而且当张良铸掀开袖子的时候，原本有些暗淡的色彩一下子鲜艳了起来。张良铸隐隐看到纹着的一头凶手似乎朝他张开血盆大口，下一刻就会冲出图案咬向他。不过被小和尚用袖子迅速遮住了，看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是有点东西”张良铸拄着下巴，若有所思。

凤棠快步退出石室，飞快的跑到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额头上已经身处点点汗珠。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跪在地上，左手紧紧扶住不停颤动的右臂。捂住的左手已经隐隐身处血丝，一颗獠牙从手指缝间探出，似乎是某种猛兽试探的前攻，不久就会有一头恶兽破体而出。

凤棠抵住尖利的獠牙，使劲的按进身体里。体内的野兽已经发出凶猛的嚎叫，凤棠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闭晕了过去，左手放开了獠牙。体内的凶兽再也不被束缚，跃出凤棠体内。

狮头蛇尾，圆眼金睛，白发赤须，脚踏祥云。虽然只有一匹马的高大，却是神骏非凡。

裹着彩云的双脚踏了踏石板地，整座靠山大佛颤了两颤，金漆都被震掉了几块。凶兽转头衔其凤棠于背上，踏出房间走向楼梯，好像是要带走小和尚。

不过有一个人堵在凶兽之前，紧接着又来了一个人站在刚才那人身后。

“良铸，你识得这是何物么”

“小弟好像在山海百图志见过此类，不过也只是在传说当中”

“管他什么东西，把山主放下来就饶过它。”

“兄长，你有办法将它制服”

张正航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确定。

紧接着他好像想到什么法子，笑着跟张良铸说道：“要不然你先顶一顶，我去喊人”

张良铸也笑意盈盈的回道：“哥，这个小和尚生死跟我没多大关系，我显然没必要招惹这凶兽。”

“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定能制服这条畜生”

说完随即拿出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铁签子，扎向凶兽。

没过多久，一个被火焰烧得须眉皆无的秃子仍然坚挺在凶兽背上，双拳不断击打这畜生的额头。这畜生刚开始力大无穷，差点将疯和尚摔下去。可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凶兽就跟缩了水般小了下去，不过依旧护着凤棠不让他被夺走。

张良铸抱着肩膀，也不出手，看着张正航与其搏斗，乐在其中。

“我是唱戏的，你是玩马戏的其实也就差不多吧。”张良铸心里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烧得受不了的疯和尚朝他大声喊道：“还在笑还在笑，再笑你哥就被烧死了，快点帮忙别愣着真别愣着。”

“来了来了。”张良铸从背后绑布抽出那柄无鞘的剑，踏步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