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的人都听得惶惶然的，心知自己揣着的是顶要紧的秘密，于是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张口发问。
那些人还在说着，聊着，交谈声在李京九耳边嗡嗡噪噪像蜜蜂要进来铸窝了。
慢慢的，马车从张邸报的地方转出来，终于清净了不少，李京九再打帘子看，两旁路人有妇人勾着手肘喁喁说话的，神情忧愁，茶铺子里的男人们也三五成群的侃着天，表情严肃，好像都在谈论这件事。
过了两个盘口，绕过市集，马车在一个丁字口停了下来。
不久，阿月从车下把小鹅给拉了上来。
这春日的早晨最是清凉，小鹅小脸却通红通红的，像是憋成这样的一般。
“小姐。”她一掀帘子跪坐下来，阿越又扬了鞭子继续往左相府的方向进发。
“怎么样家里还好么”李京九问。
这是昨儿就商量好的，让小鹅先行出府，上李家去报个信儿，说她有了主意，后日就见分晓，让家里人先别着急。
当然顺道也能看看李家的情况，瞧瞧怀王府有没有对李家施威。
李京九见小鹅神色不大好，大概知道李家的境况不如意。
只听着小鹅道：“家里一切都还好，只是怀王府叫了几个侍卫到了李府当值。”
“当值”钟嬷嬷睁了睁眼睛。
小鹅说：“怀王府说我们李府家里下人短缺，就送两个得力训兵的给咱们把把门”
把门怀王府哪里能以德报怨呢只是宗室里的人，做事都喜欢挂靠一个很好的由头。说来是为你家送两个把门的下人，其实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限制你的人生自由。
大约是怕她爹娘把李思齐给放跑了吧。
看来这怀王府是不会轻易了结这桩恩怨了，要是怀王岳丈的眼睛好不了，即便私下不用手段，就是光明正大的告到京兆尹府去，李思齐也吃不了兜着走。
再加上现在局势有变，沈明庭现在不好帮她出面不说，自己还搞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北境身负重伤，性命垂危呢。
见风使舵，这是官场上的一贯作风。
那京兆尹管着京城里大小事务，今儿碰上哪个大员的亲戚打架，明儿又遇上哪个贵臣的儿子抢亲。油锅里炸久了的人，滑头得很。
要是端王府落了势，人家又怎么愿意去开罪好端端的怀王府呢
李京九一时间想了许多，又问：“那你可见着家里人了”
小鹅忙点头，“见着了，小姐放心，您交代的话，奴婢一句不落都告诉夫人了。老爷这会子进宫当值去了，还没见着。听夫人的意思，老爷有些沉不住气，说等今明大臣都休沐完了，大后日上朝的时候要参姓何的一折子，告他毁谤娘娘名誉，德不配位”
小鹅说着说着，也咬牙切齿起来，似乎李世荣的做法真叫人解气。
“这个姓何的，骂人的时候花样多着呢，现在出事了，缩着腔不开，气不出的。他当我们李家是好惹的怎么着老爷也是五品的御医，真告到御前，他是刚晋升，又要娶娇妻的。到时候满朝文武皆在，他岳丈也在。且听了他诋毁结发妻子的言论，不论皇上怪不怪罪，管叫他今后无颜见人”
李京九立即板正了脸，忙说要不得，“父亲要真告到御前，何瞻自然讨不着好，可是我们李家呢我和何瞻分开，与王爷重新结缡，坏了皇上要与阴山国联姻的好事，皇上恨我们李家还来不及，我们怎么还自己撞枪口上
再说，何瞻和关妙恩的婚事是皇上的所赐，要是揭发何瞻和前妻恩怨未断，纠葛不清，皇上的脸面要是不要还有关家，纵然关家会对何瞻心生不满，但人家毕竟才是正经一家子人，要闹也是关起门来闹，朝堂之上肯定是一致对外的。父亲区区一个五品御医，拿什么和人家两个正二品的官员分庭抗礼”
小鹅听了，义愤填膺的性儿顿时蔫了一大半，撇撇嘴说：“咱们不是还有王爷么......”
“王爷新张出来的邸报上说了，王爷现在在北境身负重伤，身死垂危呢......他以往得罪了那么多人，现在只怕一个个都落井下石的盼着他死。父亲这时候要上折子告何瞻，肯定要成众矢之的到时候箭多靶少，只怕要把我们李家射成筛子不可”
小鹅却不知道这里头有这么多的厉害，昨儿还没这么严重，今儿就变成这般了呢......
她吓得愣了神，直挺挺的跪坐在地上。
李京九见她那怔忡的样子，不由柔了口气：“你也别怕，我爹那头有我娘压着。再说了，这两天休沐，都不上朝，等明儿我去怀王府走上一遭，或许情况又不同了。”
小鹅神卜楞登的点点头。
钟嬷嬷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李家的处境越逼越深了，大有四面楚歌的意味。
车轮咕噜咕噜的朝左相府的位置进发，车棚子上挂着一串荷花风铃，丁零当啷的，清脆却又悠远，听久了直叫人有些出神。
过一会儿，小鹅突然附在李京九耳边道：“小姐，其实家里这件事，还有个人可以帮您。”
李京九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小鹅一眼，似乎已经知道她口中所指。
钟嬷嬷和露枝齐齐问：“谁”
小鹅道：“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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