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大年夜

洛春花看两人紧张的模样，神色一肃“舅舅，许爷爷，原先这些事宜都是由九皇子做的。然而如今，九皇子已经被天子定为叛军，他人更是早不见了踪影。太子殿下又远在泸州，若他在，恐还能指着他身边的护卫为我们做些什么。杜小姐又是个女子，行事多有不便，我唯一的倚仗便只有你们了。”

叶树道“只要娘娘一句话，我们定当全力以赴。我们只是担心会做得不好。”

“有杜小姐看着，怎么会做不好”洛春花语气幽幽地“这件事，只有你们做才是最合适的。毕竟不管是九皇子还是太子殿下的护卫，都是官家的身份，便是想去得叛军驻地，都是难题，何况采购大量粮食。”

叶树犹在犹豫。

许长河却深觉有理，他看了眼叶树“娘娘说得没错，只有我们这种平民做这事才有望成功。”

洛春花微笑着点头。

叶树深吸口气，咬着牙同意了下来。

于此，这事便提上了日程。

近几日，叶树和许长河，还有店里几个伙计，都在洛春花的授意下，随同杜若笙去往越州各地选址。

到了过年时，几人才回到龙泉镇来。

大年夜很快就到了，相比于其它人的欢快，洛春花着实有些坐不住。

前世的她，是个习惯孤独的人，到了这一世，却是有孩子有相公的人

枯坐灯前，看着初夏和冬雪，小海几人在院子中抱了松柴来，堆叠起来，点燃成火堆。

火光熊熊，映照出几人年轻的笑颜。

洛春花越发觉得难过，若是阿璃和相公在，想来她也会坐在火堆前，抱着阿璃守岁，那火光映照的笑脸中，也一定会有她的一份。

正暗自神伤，却听门口响起初夏的声音“娘娘，烤地瓜要不要，新鲜出炉的。”

“不用了，你们吃就好了。”

“娘娘，地瓜是埋在土堆里的，一点儿也没焦。您尝尝吧。”

洛春花倒是有些肚子饿，月份越大，她每餐吃得就越少，但却时常觉得饥饿。于是只能少吃多餐。

就这么说着话，隐约间就闻到了烤地瓜的香味。

“行，拿进来吧。”

初夏高兴地应了声，便捧着油纸进来。

“冬雪说这东西，非得这样吃来得更有劲道。是以奴婢并没有装盘。”

“冬雪是个讲究人。”洛春花赞了声，便扒了油纸开吃起来。

一块烤地瓜，洛春花也只吃了几口，便又放下了。

这岁是越守越凄凉，洛春花想了想，还是躺到了床上。

此时的江州境内，顾家明则猫着腰，与几百士兵一同藏身在灌木丛中。

“顾统领，此番打个土匪，您怎么也亲自上阵”

“是啊，今夜还是大年夜。您看啊，土匪都在好吃好喝，您真不需要”

“废话什么我与你们一样，作战经验着实太少。第一次打土匪时，我手都在抖。古往今来，你们见过哪个名将不是身经百战的我既做了你们的统帅，只窝着好吃好喝，怎么对得起将你们托付给我的，你们的家人”

顾家明从怀里掏了块肉干出来，在手上轻晃了两下“过年嘛，我们也吃些肉。再过一会儿，里头喧闹声再大些，便是他们烂醉时刻，那时，我们便强攻山头”

士兵闻言，心中颇为敬服，他们也有样学样地从怀里掏出肉干来，就着水咬。

“他、娘、的这肉干果然没甚么滋味兄弟们，等我们将此山头攻下，便可以好好吃上一顿了”顾家明边吃边给士兵们打气。

才在战场上生死相搏了大半个月，顾家明此时的气势已经俨然不同。

藏身在草丛中的顾家明，昔日白皙的脸庞，早被寒风刮得开裂发红。

而他的气质，更是由原先的儒雅清正，变得冷峻而威严。毕竟经由他手，叛军和土匪的亡灵数目已经有七八万了。

近身的士兵看着顾家明豪气干云的模样，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在这次出征中，新兵们手上沾满鲜血人命，变成了值得人人称赞的老兵，但变化得最多的无疑就是主帅顾家明。

如果说早前尚有许多人对毫无作战经验的顾家明不服，认为顾家明也就是仗着与杜相的关系好，嘴皮子会说，才能做上主帅之位。

直到上了战场他们才知道，这个私塾出生的主帅，有多么坚毅果敢，冷血无情原先的轻视与不服，变成了满心满眼的佩服。

到了如今，他们才越发明白冷血主帅，对自己同袍有多么爱惜。那些佩服，便变成了绝对的服从与敬畏。

再远些的泸州，此时的盛宇卿正在设宴，宴请满朝文武。

夜深之时，殿上已再无人。

盛宇卿才将喝进的酒，以内力逼出。

神色清冷，俊美无寿的他，虽已将大部份的酒逼出，但仍脚步踉跄。

余威忙上前搀住盛宇卿，几个宫女也给盛宇卿上了醒酒汤。

盛宇卿边喝着醒酒汤，边在余威的搀扶下走回自己的宫殿。

灯火通明的临时宫殿中，天子还在等待他的年终汇报。

“你说，阿璃此刻睡了没有”

“臣不知。”

盛宇卿没有再问，他真的有些醉了。

其实他心里约摸已经知道答案了阿璃应是睡下了。毕竟娴姨是个极称职的人。阿璃等不到自己给他压岁钱了。

到了天子寝宫，渚清唤醒了本就睡得混沌的天子。

天子的气色一如往昔，唇色苍白，脸上更无一丝血气。

“太子，你来了。”

“回父王的话，儿臣来了。”

天子勾唇，眼里浮出一丝笑意“难得我儿话里有几分温情。是因为朕看着憔悴，逼临大限，还是因为今儿是大年夜，太子想着这是太子能陪朕过的最后一个大年夜。或者是因为，太子醉了”

盛宇卿躬身，诚实地回答“都有。父王，儿臣为今方知，也许站在那世界之颠，才是世上最大的烦恼。”

天子也不恼火“你倒是实在。唉，你是思念太子妃了吧。”

“是。”

“坐吧。坐到朕的床头来。”天子拍拍龙榻。

盛宇卿也不矫情，躬身走到天子身前，微微挨着龙榻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