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荆南萧嘉穗

未到荆南城，江奇又恢复孑然一身。只是身上三四百两银子，已尽数败光，身边只剩下几角碎银，日子苦巴巴。

又走了一天多时间，才到荆南城其实这时候应该是叫江陵府，到南宋建元四年才改名荆南府，此书继续沿用水浒提法。

入了城，江奇当夜就从荆南太守、通判等官员家里融了千两金银，每户只是借个一二百两，不足以引起注意，却够他度支一段时间。

这几日，江奇一直在荆南城内外晃悠，到处询问李杰其人，可惜仍一无所获。

帅府南街纸张铺。江奇和店掌柜分主客坐下。

掌柜的笑容可掬，“大官人想法，我只闻东京城一些商铺做过，如今用绵纸书写，登那寻人告示，也不知成效如何，但是花费不少，只怕不划算。”

江奇适才提出购买纸张，由纸张铺帮忙，印刷寻李杰的启示，到城中各处分发。特别是勾栏瓦舍、酒肆茶楼，必须分发百张以上，取广而告之之意。

他还让铺子将棉纸裁成巴掌大小，上头标注“寻人启事”四个字，这纸张大小，一般人想带回家包个菜蔬都不方便，可以保障最大限度被使用上。

这番广撒网下去，只要师兄李杰还在荆南城或者周边区域，相信必定会出来相见。

“无妨，我尊师命寻找师兄，无论如何要尽力而为，这几日在荆南城内外寻找，就是不见人影。无奈才出此下策，不过些许银两，小可还负担得起。”

他取出一袋碎银，放在桌上，“若是不够，还有一些，只盼掌柜的吩咐些帮工，尽心帮忙。”

“这是自然，大官人使的好钱，小铺定然尽心竭力。”

“好，如此先谢过。若有消息，请到城东悦来酒家相告。小可将在荆南城再待三天。”江奇拱手道谢，“三天之后，无论有无消息，也请掌柜的托人告知。”

出了纸张铺大门，他没回酒家，反而拐进隔壁的房子。第二次来了，刚到荆南城那会就过来寻人，小厮却告知他已离城访友。

“萧大官人归家了么”江奇叩着门，招呼道。

不多时，里面出来个小厮，进退得体，“先生见谅萧大官人仍未归家。”

江奇带着遗憾，掏出准备好的书信，拱手笑道，“久闻萧大官人好名声，两次寻来，却无缘相遇，如此寄托书信一封，待萧大官人回来，请小哥相告”

说着，又要塞几角银子给小厮，不想他不住推却，“大官人好意，心领了，只是萧大官人有命，小的万不能收。恁的书信，小的一定送到。”

“好，那便多谢小哥。过两日我离城之前，定再来府上拜会。”

这里是萧嘉穗寓居之地，江奇对这位水浒里的隐藏英雄，是充满兴趣。

这人本是南北朝时期萧嶦萧僧达的后代，算是大梁皇室血脉，只是几百年过去，已没了当年荣光。不过即使过了几百年，荆南人仍旧思慕萧嶦任荆南刺史时治水安民的仁德，萧嘉穗游历经过这里，便居住下来。

在王庆抢占荆南城的时候，萧嘉穗曾经献计御敌，可惜不被守将采纳，以致城陷；到了宋江带队攻打荆南城时，萧嘉穗不忍生灵涂炭，散发宣传纸，与百姓同放吊桥、开城门，还在夺城门之时斩杀白毛虎马勥，一己之力救了全城百姓的性命。

庆功宴上，宋江等人邀他入伙，却委婉拒绝，说了段高论，飘然离去，如同闲云野鹤般超脱。梁山上也有几个好汉听了进去，鲁智深、燕青等人不住点头，后来都保住性命。

想着关于萧嘉穗的种种，江奇也是无奈，宋朝野有遗贤，若是能启用，哪里轮得到异族铁蹄倾轧，可惜朝堂之上尽是蔡京、梁师成、高俅之辈。

若是萧嘉穗能帮衬自己，将来收拢好汉、逐鹿天下，也定是一大助力。

不知不觉，江奇走上了荆南城外破败的半截城垣，身后是新城墙，放目远眺是滔滔不绝的江水，还有层峦叠嶂的山峰，思绪飘飞。

他从北至南，一路走来，看到的尽是巧取豪夺、劫道剪径、饿殍遍地，官不官、民不民。他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没想到见多了后世不曾见过的凄惨场景，也在胸中淤积着一股憋闷之气，难以抒发。

不觉一声长啸，“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荆湖路。望旧都，意踟躇。”

“至今遗恨迷烟树，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把元朝张养浩的山坡羊这阙散曲魔改一番，也感觉十分畅快。

只听得身后一身大喝，“好，说得好。兴亡百姓苦，仁兄高义，让小可拜服。”

江奇转身一看，是一名高壮汉子，粗布衣裳，却掩不住神采，双臂颀长，只怕功夫也是一流。

江奇拱拱手，露出笑容，“兄台听小可无病呻吟，却是见笑了。”

“好辩才，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汉子拱手道，“在下荆南萧嘉穗。”

“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曾想在这里遇到萧兄。”江奇大笑，“萧兄访友回来，只怕还未归家。前几日我到府上寻找，不见真颜，还以为要与萧兄失之交臂，在此地相见，便是缘分。小可江奇，久仰萧兄大名。”

“哦小可一介布衣，错蒙江兄厚爱。”萧嘉穗心怀畅快，“适才听江兄一阙妙词，胸中必是沟壑纵横，不如到舍下饮酒畅谈。”

江奇听萧嘉穗言语，知他仍有建功立业之心，心中不知喜忧，“萧兄相邀，岂有不去之理。请”

“请”

小厮很快备了酒菜，见是江奇，赶忙将书信呈上，萧嘉穗见状大笑，“人已让我请回来，你这厮动作还是慢了些。”

“什么样的将领带出什么样的兵。萧兄家中小厮，行为端正、进退有理，是以我对萧兄为人十分向往，故而多走了几趟，说回来，还要托这位小哥的福。”江奇见萧嘉穗家中只有这个小厮，只怕是积年的心腹，所以多说了两句。

“这是我多年书童，平素举止还好，让江兄过赞。”他端起酒杯，“先敬江兄好词。”

江奇一碗酒下肚，“我不擅此道，只是偶感而发。如今天下纷乱渐起，只怕百姓更无好日子了。”

萧嘉穗心中百姓情节很浓，两人算是找到共通点。开始纵论大势。

江奇说这话，指尖沾了点水，在桌上写写画画，“这世道，让百姓活不下去，当个好人而不得。往内看，上官无道，各地强人纷纷出头，占山夺地，纷乱愈频；加之江南因花石纲之事，必生大乱。往外看，虽大宋将西夏压制，但北方辽国，一直虎视眈眈，更有东北方向女直人，逐步崛起，势必卷土厮杀，再过几年，天下大乱矣”

萧嘉穗也不是一般人物，听着江奇大逆不道的言语，反而直抒胸臆，“畅快，江兄看得透彻。宋朝，可有得救”

江奇只笑，跟萧嘉穗又干了一碗，“看看赵官家用的什么将相，他们享受着现状，透支着国运，透支着百姓的明天，萧兄如何信他们能挽回颓势”

“我想，萧兄在此归隐，只怕更多是世道容不得你这等高人施展吧”

都说交迁切莫言深，可萧嘉穗看着笑盈盈的江奇，他不是愚笨之人，竟然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凭空抓着手里的酒杯，久久不动。

江奇这是以诚换诚，萧嘉穗这样的人才，他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