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魔咒

她若是一直保持不动的姿势，继续留在车里，难保他不会像在医院里一样，大庭广众之下，冠冕堂皇的将她抱进餐厅。夏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一鼓作气地跟上黄思博的步伐。“这会终于开窍了”对方斜睨她一眼，眼神在笑。夏黎没说话，送了一记卫生球。心中暗想，若不是看在自己肚子也饿了的份上，才不搭理他。事实上，她确实是饿了。但却从没想过自己喜好吃的东西，他会记的那么清。为什么以前没有表现出来“这道红烧猪手，是这里的招牌菜。自从店里换了厨娘，味道比以前好了很多。你尝尝”他说着，夹起一块完整的猪手，放在夏黎碗中。夏黎道了声谢，欢喜的尝了几口。瞧她吃得欢，黄思博甚是满意。“我就知道这东西应该和你胃口的，你多吃一点别这么弱不禁风。待会我让厨娘给你打包一份，你带回去吃。”“谢谢。”她却之不恭，道了声谢，磨叽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你对这里很熟悉吗”黄思博笑了笑，眸子闪烁着阴霾，正经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是的，这几年，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听到他平静坦然的回答，夏黎的心，仿佛一缩。她抬起头，慢慢打量起。这家店距离印象中有很大的改变，屋顶、墙壁、吊灯，全都换了新的装潢。虽是如此，可却和记忆中的完全吻合。吻合的是心境，还有屋里的人。他们依旧坐在以前经常订得包厢位置，独立大气，一扇门。冬天，能够看到飘扬的大雪。夏天，是澄澈广袤的夜空。恰恰这两个最孤立的季节，最美好的景，他们曾一起见证过。如今，她又开始怀念。冬天的雪花，那么孤独绝世，在路灯下，挥洒银白，和那时的她，很像。看出她眼里的迷蒙，黄思博轻声询问：“你在想什么”“没什么。”她虽然不说，黄思博依旧可以猜到她的心思。她的心思从来都是那么透彻，如同天边的云朵。就是不说，处久了的人，也能一目了然。他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就像是许多个独自相处的夜晚，他来这儿，锁在包厢，叫上一瓶陈酿，几盘下酒菜。对着落地窗外的风景，兀自沉迷。不知是沉迷错过的往事，还是躲在酒中忏悔，痴嗔不醒。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捂暖着各自的心事。他扬起杯盏中的酒，置于唇边，品尝了一口。放下后，恍惚道：“转眼间，冬去冬又来，可这里的第一场雪，却迟迟不肯降落。好像有意在等佳人，可佳人却迟迟不肯归来。”他的话，将她的思绪牵引了过来。夏黎静默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瞧见了躲在褐色眼眸深处的哀伤。就像这杯盏中轻轻荡漾的小波纹，不易察觉。为何他的心上人归来，他却还是不开心。夏黎想不通，也不愿多想，不愿过多纠结在他的事情中。敞开了心事，随着他的视线，瞥向了窗外。这里是二楼，视野开阔。街道边，生长了许多年的梧桐树，在微风中摇曳。比巴掌还大的枯黄叶片，随风起舞，摇坠而落。正看得入神，啪哒啪哒，雨水扫在了玻璃窗上。紧接着，夹在雨中的是片状的白色雪花。从天幕刷刷而下，夹杂在小雨中。虽然细小，却很密集。她看得惊了，以为自己沉静了太久，出现错觉。眨了眨眼，面前的玻璃，水泽越来愈大。是真的下雪了没想到念着念着，a城的第一场雪，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悄然落下。身后的挂钟，显示着三点一刻。因为下雪，外面原本明亮的天气，瞬间阴了下来。“大雪压梧桐，应该是明天就能看见的景。”他迷离着双瞳，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因为喝酒，皮肤蒙上了一层潮红。侧脸处在灯光里，愈发英气逼人。夏黎看得痴了，默默点头：“嗯。”“你想不想看”“什么”黄思博挑出手指，对着窗外：“雪。”“小黎，还记得大学文学讨论公共课堂，你颂的那首饥雪吟吗”“饥雪吟。”她当然不会忘记，有些苦涩。“饥乌夜相啄，疮声互悲鸣。冰肠一直刀，天杀无曲情。大雪压梧桐，折柴堕峥嵘。安知鸾凤巢，不与枭鸢倾。下有幸灾儿，拾遗多新争。但求彼失所，但夸此经营。君子亦拾遗，拾遗非拾名。将补鸾凤巢，免与枭鸢并。因为饥雪吟，至晓竟不平。”“我第一次听你念诗，就是在那次公共课，被言末强拉着去听的，本以为是在浪费我的时间。然而当你站在台上闭着眼朗诵这首诗时，我突然发现，你这样的女生，念出来的诗歌，是带着某种感情。纵使诗不美好，在你口中也是中听的。就像窗外那漂泊的雪花，拂过人的心窝，一碰就化开了。比玻璃要清脆，比气温要低，比人心要暖。”说到暖字，黄思博一把抓住了夏黎的手掌。“以前我不知道暖为何现在我想要取暖，发现身边的暖已经不再了，有的是”他伸出指尖，向窗外而去。“全都是无尽的冰寒。我就像冰寒交迫下的枯叶，是不是”语气增加了几分苦涩。“黄思博，你喝多了。”夏黎用力地抽回手，不让自己的心被打乱。“小黎，我没有胡言乱语。我真的没有”他握住了她的双肩，一脸殷切。“黄思博，你喝多了。”“如果说我爱你，你可会相信我”他明亮的眸子里，全是认真。而夏黎没有猜测的勇气，连忙摇头，惊慌失措，一把推开他，道：“黄思博，你别开玩笑了。如果五年前你不曾喜欢过一个人，五年后又怎么会我不信你是喝多了，所以思绪混沌。”明明灭灭的眼睛，蒙上了灰暗。黄思博松开了手，迎合她的话。“是啊我好像又喝多了对你胡言乱语了一大堆。你无须放在心上”他一定中了她的魔，不然也不会静不下心来专心工作，闭上眼是夏黎坚强的背影，睁开眼是她冷漠的眉眼。他只知道，他不甘心就这样成为她的陌生人。莫名的一阵烦躁。办公桌上，盛放的烟灰盒，满满都是烟头。他伸手刚要去拿整包烟盒，却发现盒子空了。“来人”他对着门外大吼一声。这时兢兢战战候命的小助理，走进来。“黄总，您有何吩咐”“我的烟没了去给我拿一条一模一样的过来”他用力地将烟盒挥落在地上。“快我给你三分钟”“好，黄总。您稍等，一会就来”小助理弯身捡起地上的烟盒，转身快速走出了办公室。没过多久，助理送来了一模一样的烟条，放在桌上，立即离开了办公室，似乎对他避之不及。这样狂躁的日子，究竟维持了多久，他很朦胧，根本不愿弄清。他只想狠狠地愚弄自己一把。残酷的把自己锁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或许心里过好受那么一点。外头待命的助理，此时也不敢过多叨扰，生怕一个不小心迁怒了领导，惹祸上身。黄思博的脾气，处久了的人都清楚。助理在办公室外徘徊许久，终于看到了救星，拉着前来办事的李阳明，黄总的铁哥们，舍不得撒手。“李总，你可来了你出差这几天，黄总真的不要命了没日没夜在办公室里抽烟，也不让我们给他叫餐。要不是秦小姐工作之余来探望几次，叫了外卖，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哎”“黄总这阵子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从盛茂回来以后，简直就像变了个人。反正我也形容不出感觉黄总很不对头。黄总还让下面的人去查盛茂设计部所有人的底细”“好的，我知道了。”阳明拍了拍被一肚子苦水的小助理，出言安慰：“这几天，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先去忙”小助理眼神一亮，求之不得：“好勒那李总我先下去了”阳明进了办公室，一眼就看到黄思博杵在桌前，如同烟鬼般，迷恋着雾气缭绕的烟尘。仅仅这样看来，就惹了一肚子的气儿。想他出差在外，为了公司忙前忙后，而当事人却对即将开始的“新城计划”不闻不问。也不怕新城的主办单位对黄氏实业失去信心。他们半年的努力准备全都白搭这是多少人的心血呵这样一想，顿时火冒三丈，阳明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黄思博手里的烟。虽是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抢他的烟头了。可他就是见不得不上进，暗自颓废的黄思博不等黄思博开腔，他已经先发制人：“够了吗”“”黄思博抬起眼，默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阳明一把将手上的文件摔在桌上上，怒道：“黄思博，煽情够了就赶紧把负面的自己锁上永远别再放出来了你知不知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多厌恶我真想上去狠狠抽你两个嘴巴让你清醒过来”黄思博无谓的颤了颤肩膀，伸过脸：“好啊，我让你打”眼神迷离不清。明阳咬了咬唇，恶狠狠道：“怎么黄思博。如今你爱的秦莎鸢回到你身边了，你还有什么理由颓废不前难道因为夏黎吗你害怕夏黎变成别人的夏黎你开始后悔五年前的所作所为了”“阳明”黄思博大嚷一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怎么了自己都不敢承认了吗还是说，黄思博你就只会麻痹自己”阳明冷笑。“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黄思博沉下脸。被人道穿了心事，就好比被人狠狠地刮了一耳刮子。“无关怎会无关我李阳明关心的是公司的发展不是你的儿女情长所以劳烦黄总您站在公司的利益上考虑。”阳明冷冷笑道。“你要我怎样”“黄思博，你有时候真的太纵容自己了你睁大眼瞧瞧，黄氏上上下下为了这个大的合作项目辛辛苦苦的员工这些天他们多努力的加班，有对你抱怨过什么吗黄思博，他们不想看到我们黄氏被拒之门外而我这次辛辛苦苦亲自跑了趟南城，不是为了看到新城计划从本城的合作名单上取消所以，黄思博，我请你时刻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可以吗”黄思博沉默半响，点了点头，有些恍悟：“阳明，你说的对。我不该让黄氏的员工失望。不该做无用功这不是我不是我的风格”该骂也骂完了，阳明也不想多说什么。将证书丢在黄思博面前，声音也不似之前怒意横陈。“南城的督办证书，我已经拿到了接下来是走是停，你看着办”继而拍了拍好哥们的肩膀，又道：“思博，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因为夏黎，她在盛茂上班的事情我都听言末说了。如果你是真得还在乎夏黎，要么远离她的生活，要么把她从叶少手里抢过来。”“思博，我不得不说，你和秦莎鸢才是同类。然而夏黎她，根本玩不过秦莎鸢。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夏黎，我劝你，还是不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因为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身为你的好哥们，我当然希望你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但我也不希望你再次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谢谢你的告诫我自己会做正确的选择”黄思博终究是没把阳明的告诫放在心里。但他却做了一个大胆而坚定的抉择，这个抉择，关于他和夏黎。他想，如果放手，真的想李阳明说的那样简单，那他也不会苦恼至今。在商场上，无论遇到的是什么对手。他只用鹰一般的犀利的目光，盯准了一个猎物，就要挖好陷阱，做好准备，不能傻等着猎物上钩，而要主动出击。可是夏黎不同，她既不是他的猎物，也不是他的某某。喜欢她，纠结了一次又一次，他却不知该用何种方式是捕获她的芳心。这一次，他却不再犹豫，果断地直视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