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据说人会在某个时刻感觉眼前出现的事物似曾相识，韩裴芸恍惚了好一阵,她总觉得这满满一后备箱的玫瑰,和顾景晗这个送花的架势，自己在很久以前经历过。

顾景晗递出去的手伸了半天,见韩裴芸光看自己手里的那朵花却不接，一时心里有些犯愁。

哭包亲口说她很喜欢花来着,怎么看见自己送来这么多花又不高兴呢

她想起了为自己设定好的关键词“霸道”,所以这个时候她要表现得有侵略性一些。可是这个侵略性也得有个尺度,顾景晗生怕自己把握不当，反而惹哭包生气了。

踌躇间，顾景晗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那个对任何事物把握十足、泰然自信的顾景晗，在韩裴芸跟前连话都不敢说,聪明如她,不曾经历都能明白,这一定是爱情啊

噢，是爱情,让她变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傻瓜。

“多少钱”韩裴芸接过她递来的那支玫瑰，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嗯”顾景晗看着她闻花的动作，笑得有些傻气,听到她的问话反应了下，才说,“没注意。”

韩裴芸黑着脸看她,对着顾景晗乐呵呵的表情,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火气，一开口，给自己气笑了“这么多花到明天就枯了，顾总，您要是嫌钱多就去做慈善啊”

顾景晗紧忙说“我以公司名义做了不少。”

韩裴芸抬手想弹她脑门，这个呆子还敢顶嘴，必须强烈谴责“浪费可耻”

顾景晗下意识往后躲，见韩裴芸的手悬在半空中，微微仰起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认命般上前一步。

下一秒，额头被人弹出清脆一声响，倒是不疼，顾景晗哀怨地看着她“没人敢弹我脑门。”

“我就敢。”韩裴芸拿出手机，对着后备箱拍了张照，嘴上不客气地嘲笑她，“给你惯的，欠收拾。”

顾景晗不确定韩裴芸拍照留念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看她之前接受柳以思那束花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种反应，越想越觉得自己受委屈了，扭过脸抱怨“还说要对我负责态度一点都不好。”

韩裴芸又把这事忽略了，被当事人提起，后背一凉，默默收敛了嚣张的气焰。

顾景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没完没了地吐苦水“柳以思对你有想法，你以为她平白无故送你花啊那可是玫瑰啊，玫瑰用来求爱你当我不知道谁没事送人玫瑰啊”

韩裴芸处于懵逼状态“养猪大户喜欢我”

“以后不许收她的花，别人送的也不可以，喜欢什么跟我说，我买给你。”

韩裴芸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她迷糊着又问顾景晗“那你送我玫瑰”

顾景晗觉得她这是明知故问，说得气急败坏“我喜欢你，送你玫瑰不对吗”

说不上来的奇怪，好像是那晚不小心和顾景晗有了那种行为以后，她对自己就有了一份难以理解的执念。

“不对。”韩裴芸示意顾景晗跟上来，“我们上楼好好谈谈。”

“那这些花呢”顾景晗抱起了一大捧，望着剩下的玫瑰束手无策。

“没地方放了，家里的花瓶都插满了，再说你这么多花，都能铺满整间屋子了。”韩裴芸握着顾景晗送她的那一朵进了电梯，顾景晗不听她劝告，仍是抱着一大捧花跟了过去。

“看吧，真没地方放。”韩裴芸开门进了屋，让顾景晗去看自己每间屋子插着玫瑰的花瓶。

那些柳以思送的玫瑰被她摆了造型，精心插在花瓶里，顾景晗抱着自己带来的花，没表情也没吱声。

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趟洗手间。”

韩裴芸一走，顾景晗放下怀里的花，不带半点犹豫，把花瓶里的花倒进了垃圾桶，接着迅速插上自己带来的那些。

虽然她插的花不如韩裴芸插的精致，但是看上去要顺眼得多。

韩裴芸出来看见顾景晗背影对着自己，双手一上一下的像是在捣鼓什么，走近几步，忽然出声“你干嘛呢”

顾景晗捧着花瓶转身，从容应对“插花。”

韩裴芸看见了垃圾桶里的那些玫瑰，心中了然，这顾蹄子比自己还大两岁，居然幼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心疼这些花，蹲下来捡起“养猪大户知道你把她的花扔了，会哭的。”

“你不要我的花，我才想哭。”到现在还惦记着柳以思，顾景晗插完了花，闷闷不乐地拉开一把餐椅坐下。

韩裴芸拉开她对面的餐椅，和她面对面坐着，思索再三，待她看向自己，目光相交的那一瞬开口“你喜欢我”

这句话问得太直接，把想尽办法表明心意的顾景晗问傻了，她愣了足有半分钟，重重地点了点头。

韩裴芸弯了弯唇角，顾景晗的反应，让她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个扭捏着来向自己表白的学妹，想起二十出头的年纪，她好像从来不缺人喜欢，于是那时候她变得格外不切实际，开始奢望这样的恋爱也能有一辈子。

两个普通的女人都无法相守，何况是身份地位特殊，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顾景晗呢

她那天不敢跟顾景晗说出口，也是因为，她打从心底的不自信。

韩裴芸看着她又问“你喜欢我什么呢”

顾景晗的眼里有了不同寻常的光亮，她知道这份由身体深处散出的热就是喜欢，那样清晰的感受，但就是没办法告诉对方缘由。

“你了解我吗”韩裴芸继续提问，她始终带着微笑，语气平淡。

这个问题真是把顾景晗问住了，她们俩相识的日子太短，除了韩裴芸的名字和她的家庭，连职业都是从柳以思那里得知的。

“你从来没谈过恋爱，所以，你怎么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就是喜欢呢”

顾景晗知道这一定就是喜欢，可她形容不出来，垂下眼眸，盯着自己修长的五指，然后紧紧攥成了拳。

“你知道我的过去吗喜欢过几个人，谈过几次恋爱，为什么我现在是一个人，为什么我坚持要生下安歌”

“那你喜欢过几个人”顾景晗再抬起眼，鼻尖泛起了酸，眼前似乎起了雾，她眨了两下眼，又恢复了清明。

她不能被这些问题击倒，她相信日常的那些细节能证明，哭包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韩裴芸掰着手指头想了想，无所谓地笑笑“记不清了。”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顾景晗伸手过去，拉住了韩裴芸的手，“但我知道这就是喜欢，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定是喜欢。”

“顾景晗，你要搞清楚，如果没有安歌和栎栎，我们俩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更不要说喜欢了。”她任由顾景晗握着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喜欢上和她牵手的感觉呢第一次被她碰到，还吓得赶紧甩开了。

韩裴芸甩出来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牛角尖越钻越深，顾景晗说得无力“可已经有她们了，我们俩也已经有了交集，以后也会一直有交集，那我们在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所以，你到底是因为两个孩子想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你自己”韩裴芸终于把最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顾景晗被彻底问住了，她从来没想过，甚至觉得这个问题不是那么重要，她只在乎结局，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了，为了孩子亦是自己。

“我”韩裴芸非要她二选一，她一时说不出来。

“还有，你以为你说的在一起就是我们俩一起照顾孩子吗”韩裴芸的意思很明确了，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全围着孩子转，总归是有自己的生活要去经营。

她害怕顾景晗的建议只是一时兴起，她这只伤痕累累的刺猬，经不起再承受一次伤害了。

顾景晗不由地看了眼自己的五指，哭包的意思她明白了，手指很中看，中不中用就得试试才知道。

要试的话，也得哭包给自己表现的机会才行。

“我说的在一起肯定也为你考虑到了啊。”顾景晗说得隐晦，她回去就把周勤发来的文档好好看上五遍。

韩裴芸看着顾景晗信誓旦旦的模样，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刚刚看见她站在整个后备箱的玫瑰花前，会产生那般强烈的即视感。

少女时代的自己做过一个梦，当年的百合小说御姐总裁风盛行，她很爱看，那晚她梦见身穿西装的女人打开了跑车的后备箱，接着做了和今天顾景晗一样的递花动作。

十几年前的少女心在这刻被倏地填满，韩裴芸愣了下，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了”顾景晗困惑地问，刚才还严肃得很，搞得自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怎么又突然笑了

“顾蹄子，我以前好像见过你。”这算怎么回事呢是当下的顾景晗怨念太深，托梦给了那时候的自己吗

韩裴芸以为自己早就成了一个无趣的大人，却在对着顾景晗的时候发觉，她的心还有一部分是粉色的，依然热爱幻想，偶尔会喷出粉色的泡泡。

“电视上”

韩裴芸神秘兮兮地摇头。

“那是哪里”

“不说。”做梦这么荒唐的事情，她才不要跟顾景晗讲。

顾景晗先不跟她闲聊，郑重其事地问韩裴芸“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有问题问你。”

“说。”

“你真喜欢霸道总裁”

韩裴芸立即点头“谁不喜欢”

对面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拖拉声，旋即她看见顾景晗绕过桌子，蹲在自己的跟前。

“那你喜欢我吗”顾景晗双手扒在她的膝盖上，仰起脸目光闪闪地望着她。

韩裴芸的嘴角一点一点高高扬起，心想着安歌也喜欢这样看着自己，单凭顾景晗像极了安歌这一点，自己对她从一开始就讨厌不起来。

她的回答不带一丝遮掩“喜欢。”

顾景晗的眼睛慢慢睁大，话没说出口，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