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留下

楚玉霓看着牙婆没有说话。

四喜立马皱起了眉头：“张婆子你是真以为我家姑娘没有买过人就不晓得京城的市价了不成这几个人，若不是我家姑娘看上，你就留在手里养着吧。二百两你还不如去抢。”

“堂堂忠远侯府要死契的下人，居然连二百两银子都舍不得”张婆子不受威胁，只啧啧称奇，“想当初季小侯爷去中人那里压根不问价格就带回来一连串的人，如今到了夫人这里难不成忠远侯府如今已经入不敷出到这等地步，连人牙子的钱都要压上一压”

楚玉霓瞥了罗长平一眼。

这样听着旁人讨论他们的身价，罗长平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七年时光，竟果真有这样的疗效。

楚玉霓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罗长平早已不在乎，还是无奈之下的妥协。

她静静地看了罗长平好一会儿，才抬手止住了四喜和张婆子的争执。

“二百两银子，你送几个人过来。”楚玉霓说道。

张婆子一愣，拍着大腿哭天喊地起来：“夫人你这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啊，砍价哪有你们这种砍法啊，您这哪里是不同我计较银子，您计较得更狠呐。”

“活契，只是让你当个中人，寻几个婆子小厮来府里做些洒扫的活计。”楚玉霓皱眉打断了张婆子的哀嚎。

张婆子愣愣地看着楚玉霓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若是只做中人，她的确没有什么损失。

沉默这片刻的功夫，四喜就将那五人的卖身契都抢了过来。

“姑娘，这几个可都是有名有姓的。”四喜咂舌。

楚玉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人自然都是有名有姓的。”

四喜连忙解释：“姑娘，四喜不是这个意思，四喜的意思是说，这些人从前一看都是好人家的儿女，他们便是签了死契，对咱们侯府又真的能忠心吗”

楚玉霓笑了笑，毫不在意：“管他们对侯府忠不忠心做什么对我忠心就够了。四喜，你和庞先生好生与张婆子交接一番，长平，你随我来。”

罗长平被她话里头的熟稔愣住，好一会儿才随着楚玉霓来到了忠远侯府的武器库门前。

罗长平抿了抿唇，低声问道：“夫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楚玉霓笑了笑，“你说这里头会不会藏着让你觉得趁手的东西”

罗长平垂眸：“我听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罗长平，我与你开诚布公，我知道你是谁，也了解你的过去。这一次我选你们几个人，自然有我的目的。”楚玉霓看着罗长平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有丝毫的犹豫，继续说了下去，“我清楚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我和你们有一样的目的。”

“哈，胡说八道。”罗长平忍不住讥笑，“您这样的贵女，如何能懂我们要的”

“贵女”楚玉霓挑眉，“长平姐姐从前不也是贵女吗”

长平姐姐

罗长平颤了颤睫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玉霓，好半晌才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夫人抬举长平了，长平罪人之身，担不起夫人的一声姐姐。”

楚玉霓顿了顿，这才察觉自己一时激动竟是将旧时称呼吐口而出。

其实便是当年，她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年纪。

罗长平比她年长两岁，却早已经在箭术上小有所成。

当年兄长将那把弓箭交给她的时候，也说让她去多跟罗长平切磋。

当世大将军的独女，骑射功夫一等一的出色。

倘若生为男儿，当亲赴战场建功立业。

楚玉霓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其实当年罗将军只是心疼你，并非什么女子不得上战场。若是如今再给你一个机会，可以重返战场，扭转乾坤，你要不要”

罗长平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夫人这是在说梦话”

“我只问你，要还是不要”楚玉霓有些坚持。

罗长平越发轻蔑地看着她：“你身为楚默怀嫡亲的妹妹，居然想着扭转乾坤什么是乾坤你懂什么乾坤你能有什么本事怎么市井里的传言是真的，你还真的因为那个狗皇帝阴差阳错要做点好事儿了”

楚玉霓好奇：“市井里有什么传言”

“狗皇帝见色起意，想要纳你入宫，季子正此番出征本就是算计，他必死无疑，绝无可能活着回到这忠远侯府，所以侯府里的下人才会都跑光，你才会重新选一批人。”罗长平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司徒青为什么会看上楚玉霓。

若不是早就知道楚玉霓神似萧云，只怕这一眼看来，她也会有些魔怔。

这个人，也会喊她长平姐姐。

可这世上，早已经没有人会那样天真地喊她长平姐姐了。

她没有兄弟姐妹，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她不是任何人的姐姐。

她活着，只是为了看到司徒青的结局。

她一定要看到司徒青的结局，来日黄泉路上，她才能够告诉她的阿云，那个人最后还是不得好死。

罗长平这么想着，便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带着几分苍凉。

她说：“忠远侯夫人，你怕是根本不懂我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

“你们不想报仇吗”楚玉霓问，“我为了什么与司徒青反目，那是我的事情，你们和我的目的一样就够了，不是吗”

罗长平微楞。

楚玉霓打开了武器库的大门，带着罗长平往里走。

她说：“选一样你趁手的，明日开始与我一起操练起来。”

季子正的武器库常年紧闭，里面的许多武器上头都落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可罗长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一柄长枪。

那是她父亲生前用过的罗家枪，曾经差一点传到她手中。

后来，父亲战败身死，尸首都未能回归故土，这把枪她以为也早就遗失在关外了，却没想到会在忠远侯府见到。

罗长平神色微变，问了一句：“这里是季子正的收藏”

“是。”楚玉霓点点头，似是无意瞥了一眼罗家枪旁边的那柄剑，伸手推搡了罗长平一把，“不过我也能做主，你去把那枪拿着试试吧。”

这么一推搡，罗长平站立不稳，伸手扶了扶旁边的架子，熟悉的剑鞘落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