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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朝堂风云

大楚文启二十九年,对朝堂而言,波澜壮阔,对某些人而言,灭顶之灾,对天下的百姓而言,和以往并无不同。

但对帝王而言,文启二十九年,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从大权在握,走向权利分散,这改变是被迫,或情非得已,并不重要。

权势这样的存在,它是一件死物,它在不同人的手中,反反复复,起起伏伏,权势可以满足一个人的许多欲、望,前提是你可以彻底主宰权柄,而非被权柄所左右。

楚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良知尚存的人,诚然,人总喜欢夸大自己的某些特质,或者压根不确定自己身上是否拥有某些品质,只是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有,久而久之,再虚伪的谎言,也成了铁定的事实。

因为发妻韩婉仪的自戕,楚景内心对自个五儿子感到愧疚和自责,认为亏欠试图弥补的心情,在楚元昭回宫后,楚景亲眼见到了儿子的天资,心存不安的那泯子恻隐之心愈发难过。

他的确视自己的儿子为储君的,并且真的在为儿子扫平障碍,只待四海安宁之后,昭告天下,册封其为太子。

但楚景没想到,他的儿子不止外表冷漠,内里更是心如铁石,可以眼睁睁看着他的母亲去死,这样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人,真的适合当储君吗?

楚景犹豫,迟疑不决,心底深处,若有若无的一抹苦涩和悔意,但楚景不曾想到,不过数个朝夕,朝堂形势天翻地覆,权柄已不在由他完全掌控。

或许因生母章太妃的死,楚元昭不肯援手,令楚景对楚元昭心生隔阂,亦或者权利的流失,带来的失落感,以及卧榻之侧他人酣睡的忌惮之心。

文启二十九年的秋末,朝堂风云变幻,帝王撕下温和的慈父面具,大刀阔斧的铲除不可控的势力。

而楚元昭一如既往,安安静静的坐在清宁宫,淡漠的注视着权利的更迭,彼此争权夺利,互不相让,朝堂乌烟瘴气,一团水深火热。

而清宁宫安祥而宁静,仿佛泯然于朝堂之外,超然脱俗,清静自在,淡然无为的模样。

等等,这节奏似乎不太对,回过味来的大臣们懵了,茫然失措,甚至夹杂着一丝委屈。

说好的从龙之功,荣辱与共呢?

说好的不离不弃,肝胆相照呢??

说好的我们为殿下出生入死,甘当马前卒,执鞭随蹬,赴汤蹈火,唯殿下马首是瞻呢???

殿下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唯才是举??????

众墙头草大臣们觉得楚元昭这条从龙之路,攀登得格外艰难和,千难万阻就算了,翻山越岭,崎岖难行尚只是小事尔,令人绝望的不是坎坷和艰难,令人绝望的是时不时栽到深山老坑里头,坑上头伫着云淡风轻的五殿下,手里搭着把锄头,长立睥睨。

以楚元昭心腹忠臣自诩五皇子一派的并诸墙头草们.............瑟瑟发抖,悔不当初,感叹自古轻狂多遗恨。

在京城风声鹤唳,朝堂暗流涌动的一触即发之际,长江以南的行省官员们,陆续回京述职,姑苏林府一家老少,拖家带口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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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时值晚秋,京城的寒露霜降,怕冷的人早换了薄薄的夹袄,而四季如春的西海,仍是明媚如初夏的好时节,合欢树的宽大的绿叶,枝繁叶茂,粉红色的花朵早早谢了,唯有细密的绿梗发黄干枯,偶有顽强不息的一簇两簇,缩在树冠梢头。

西海的街头,亦是一片盛世光景,宽敞的大街两侧店肆林立,人烟鼎沸,粼粼车马,川流不息,街角有几位布衣小童嬉戏,巷尾头戴方巾,交领宽袖蓝袍的书生,一手持戒尺,一手执书,摇头晃脑为顽童启蒙,堂下所坐不过是些贫苦百姓家的孩子,这便是西海城的百姓,推崇□□、天的原因了。

西海之地自古富庶,衣食无忧了,孩子自然也多了,因西海地处沿海,离中原有较远的距离,故,西海并不推崇读书、为官作宦,光耀门楣。

江谏查阅了西海近些年的科考案卷,才发现西海的读书子弟,除西海几位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外,十余年,竟无一位寻常子弟中举入仕。

一国大省,不缺衣食,竟对读书忽略至此,江谏素有决断,命人请了夫子来,为十岁以下的孩童启蒙,又道只教启蒙,纵不喜科举,看个账本,算个数,认几个字也是要懂的,否则,上外头去,倒叫人笑西海个个南蛮子,大字都不识几个,丢人丢出上千里。

江谏性耿直,极擅怼人,战斗力强悍,以一敌百,屡屡都能全身而退,这自然只是表面,实际上,江谏拥有诸多优点,能力强,口才了得,胆识过人,在江谏的恩师看来,江谏的心智不过寻常,并无绝顶的睿智,但他有一个大部分人没有的优点,达权通变,无惧任何困难,从不言败,大概上天眷顾这样一生秉正的人,所以他从未失败过。

宫中遇刺的那一夜,西海同样遭到了伏击,言语难以形容其惊险的程度。

那一天的西海城,天黑得格外早,申时过半,黑暗无边的夜色如墨,覆盖了整座西海城,天地之间,陡然为之一震,万籁俱静,唯有西海寺的钟磬音,一如既往的悠扬。

入夜未多时,暴风骤雨,轰然滂沱,犹如倾盆洒,其来势之凶狠,急遽而猛烈,大雨中夹杂着狂风怒号,白浪震天,像极了一只被惹怒的凶兽在愤怒的咆哮,穷凶极恶的张开血盆大口,蛰伏隐忍的时机,它等到了,它要彻底发泄心中压抑不住的暴戾恣睢。

西海城的百姓们,意识到了风雨欲来的寒意,闭紧门户,躲在家中,街头巷陌,空无一人。

江谏坐在西海大堂中,奋笔疾书,处理他养病之时,堆积的公务,与他的忙碌截然相反。

楚嫣然素来以男装示人,今日换了女儿装,素白色的宫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青丝如瀑,扎了个清爽利落的马尾,纤细的腕间,套了个嵌明钻海水蓝刚玉的镯子,空荡荡的,大大方方的坐在距离西海府衙不远的云雾亭中,亭外伸手不见五指,亭上悬挂青釉长明灯,石桌两侧,白瓷莲瓣烛台幽明幽暗,氤氲的茶雾缓缓上行,诡异的停留在上方的某一点,凝聚成团。

楚嫣然的五官不过寻常,勉强说是中上之姿,平淡无奇的容貌与她的一双清眸并不相配,那是一双眉梢细长,炯炯有神,璀璨生辉的大眼睛,与人对视时,漆黑的瞳孔中,蕴含的光华,似乎能将人吸入其中,令人不自觉沉湎与痴迷。

楚嫣然恣意的拿起一杯茶,饮了一大口,口中啧啧称奇道:“灵山灵水与灵茶,天生福地。”

“哼”,一声泛着无边阴冷与可怖的闷哼,裹挟着刺骨的暗沉,令人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楚嫣然吹了吹腕间竖立的汗毛,挑衅的说:“舅舅人都来了,还摆什么高人的臭架子,外头鬼哭狼嚎的,就不怕风大闪了腰?”

“嗬嗬”,柳清冷笑数声,哑着嗓子,低声道:“倒是小瞧了你,当初就该斩草除根的。”

柳清慢慢在显露了身形,他立在半空,衣袂飘飘,被风吹出好看的角度,单看柳清剑眉星目的好相貌,白衣胜雪的俊逸,若是那不知细里的人见了,定要赞一声端人正士。

楚嫣然笑吟吟的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谁让您预料错误,算盘打错了,您不止算错了我,更算错了母后,想拿母后当磨脚石,呵,苦心孤诣,用尽心机,图谋半生,到头来,一无所获,家底都赔上的滋味如何?”

柳清面如冠玉的脸颊,血色尽失,唯有薄唇泛着诡异的红,狭长的眼眸微眯,掠过一抹戾气,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道:“那又如何,纵我一无所有,杀你亦是轻而易举。”

楚嫣然点头,言笑宴宴,处变不惊,甚至面上的笑愈温柔,亲亲热热的说:“舅父,我被你用系统这等邪物,控制了十余年,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断不肯孤身犯险,自然像舅舅这样一等一的聪明人,早就猜到了我的打算,因为轻视,所以不足为惧,正如舅舅对我的态度,轻蔑不值一提,如看地上的一只蝼蚁。”

楚嫣然笑渐渐敛了,挑起眉,下颌抿成冷凝的弧度,削瘦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神情倨傲,微抬的眉目中,满是不屑一顾的蔑视,她在柳清的下方,看他的姿态却像居高临下的俯视下位者。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我的人生没有屈服两个字,我的性情莽撞而天真,我犯过很多错,碰了太多壁,头破血流是家常便饭,但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屈服,更不会认命,我的字典里,生生世世就没有服输两个字,柳清,你获得穿越的机缘,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是你的机遇,多少人梦寐以求期望重活一世,自私自利本是人之常性,但你为什么践踏羞辱无辜弱小?为什么,因为同是穿越者?怕我的存在妨碍你的穿越者高贵定律,还是因我不肯同流合污,妨碍你的计划?”

柳清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看着楚嫣然满脸义愤填膺的诘问?

楚嫣然高声道:“就是现在,快,老娘编不下去了。”

柳清心蓦地一沉,大意了,灵魂瞬间被禁锢撕裂的痛楚,令他如坠冰窟,心口犹如万箭穿透,他低下头,鲜血汩汩,一把看不清材质的匕首,穿过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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