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观秋第一

观秋山是胤朝帝都备受贵族喜爱的一座山，之所以叫“观秋”，其实也很简单粗暴，在这里的气候四季如秋，凉爽宜游。山体绵延，山坡相对并不陡峭，树木丛生相伴着野物成群，是高门贵族的子弟最爱的围猎出游地点之一。

这次的观秋赏猎是由须平候家的世子沈越做东主持的，徐芊芊记得，原著中这一次，基本上在京的高门子弟都出席参加了。

一是因为观秋夏宴算是贵族圈的传统，由几家声势最大的望族轮番操办，二是须平候沈氏三代负责京畿守卫，其地位与皇权紧紧绑在了一起，京城的世家乃至皇亲国戚，都得给三分薄面。

徐芊芊三个月的补习不是白补的，结合对原著剧情的记忆，她将胤朝的局势大致有了个脑内的关系网络图。

除去由太尉与大将军分管一半虎符的天下兵马，西境镇西侯陆家，南境抚南伯楚家，北竟定北候顾家，以及百州千县的各级长官管理以外。地处胤朝东部沿海最为富饶地界的帝都玉京，如今是妥妥的世家政治。

玉京的军事部署，分为南北两衡。

北横十八卫，分为皇族李家掌管的龙武军，须平候沈家掌管的神武军，以及由皇帝本人直掌的羽林军，为“守宫军”，负责皇城守卫，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私兵；

南衡十二卫，护卫玉京安全与日常巡逻值守，为“守城军”，左右相各调三卫，护城统领调四卫，东宫太子两卫，但如今前朝右相被罢黜，朝中只有贺丞相，便统管了六卫，新帝登基尚无储君，东宫两卫便暂且充入了统领处。

朝中文臣，贺丞相为首多为科举入仕，徐国公为首多为贵族荫庇，再有三省六部各自鼎立，内阁大学生太保太师等大儒文人之流，御史台一众胆子比官职大的谏官等等，势力关系错综复杂。

徐芊芊也算是知道了原主为什么可以这样作天作地，致力于拆散男女主了。——最后还能苟到寿终正寝。

出于智商限制，她没那个本事，却是有那个底气的。徐国公府祖上异姓封王，世代风光，长立不衰。当朝，徐国公徐晋官任太傅，徐家长子任吏部侍郎，二子监察御史，三子翰林大学士，四子任随州刺史，地处兵家要道，可谓是满门显赫，并且握有实权。

徐芊芊过世的母亲是先帝的侄女和朔郡主，本人也是被先帝亲封千户食邑，正儿八经拥有封地和亲兵规格的高乐县主。

对此，在现代家境平平无奇的徐芊芊对高乐县主这个败家子痛心疾首，算是亲眼见证了什么叫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为什么脑子卡壳偏要热衷与给天命之女使绊子呢？每天沉迷于金钱地位的快乐，再养几个肤白貌美的面首，它不香吗？

香。当然香。所以她现在用尽全力地在苟。

贵族子弟的聚会自然是奢侈无比，围猎前的例行宴会设在半山腰的观秋山庄里。

宴席临水而设，潺潺的溪流旁以白玉石围成低低的长栏，防止贵人跌入水中，却又恰好不会遮住景观，妨碍流水作诗。每个半人间距，便置一座，桌上瓜果珍馐，清茶美酒，无不是以金玉为器而盛。

山庄在修建之初便是特意挑选的这个地段，溪水极尽曲折，四面横走，以致临溪而设的席位虽不规则，却在一方相对集中的天地里容纳了所有人。中间有一圆形的大石桥，上面平平整整，罩有纱幔，是作舞台之用，上面正有乐人在弹奏着乐曲助兴。

徐芊芊自认自己在现代社会是个算得上社会精英的高知识分子，但是此时却不太能欣赏得来这种古人的快乐。聚会这么大个场子，不蹦迪真的可惜了。

听小曲，能嗨个屁。

那么美的姐姐们就该在上面走个维密秀，那才叫气氛。

她也想体验一把王思聪和萧亚轩的快乐。

出席宴会的人很多，除开那些仆人装扮的人，单看那些锦衣玉袍的公子哥和小姐们，也有上百号人。

高朋满座，济济一堂。这是徐芊芊看到这群把“爷有钱”挂在脸上秀在衣服上摇在扇子上的人们，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二个形容词。但当她看见张袁两家小姐在朝她热烈招手的时候，徐芊芊在反思自己高考是怎么考过语文这一科的。

这叫蛇鼠一窝，群魔乱舞。

在流月和流莺的加油打气与跟随下，徐芊芊最终坐了过去，脸上挂着最近修炼出来的病恹恹的笑容，看上去又美又娇弱的。

张袁两家的小姐也是习惯了自家小姐妹落水之后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张家小姐很亲热地给徐芊芊垫了个准备好的软垫，袁家小姐塞过来了一本新出的话本，俩人还是磕着瓜子，这次是焦糖味儿的。

徐芊芊偷偷看了看这俩玉京也算小有名气的贵家美人，张家小姐闺名张伊伊，家里是三代皇商，富得流油；袁家小姐闺名袁清霜，太医院掌院医正的女儿。

徐芊芊很纳闷，这一官一商一医的，随便搁哪本小说里都该是个顶级配置，怎么着也得混个“xxx三角”的称号，怎么到了原主这里就成了集体炮灰，送人头买一送二了？

“芊芊，新出的这个话本看没有？原型是贺家四小姐可精彩了呢！”

“芊芊你快看看，说不定以后你和那贺小姐就是一家人了呢，这不得提前了解了解？”

“啊...关我什么...”

“是了是了，回去好好看看！”

两人极力劝说下，徐芊芊只得收下了那本封面花里胡哨的话本，上面写着“情随风动心不止”几个大字。

张伊伊和袁清霜之所以这样怂恿她去看人家贺小姐的轶事，其实是因为贺家的缘故，玉京几乎人尽皆知心照不宣，和镇西侯府陆家退婚之后，徐国公府和丞相贺家的联姻就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徐芊芊叹了口气，也有点同情她们这片热心，毕竟这桩婚事是肯定八字没一撇就得黄的，因为原著中原主为了和楚瑜瑾较劲进了宫，一辈子有个皇后梦。而为了做任务推进剧情，她多半也是要进宫去当个工具人的了。

最近贺家被这个话本搞得盛怒，全城搜查，都快成了非官方□□，徐芊芊也不知道这俩狐朋狗友是上哪儿给她搞来的。她随手翻开了一页，上面赫然写着“贺兰胥公子面红耳赤，实在受不住了，低低惊呼一声，便晕了过去....”

？？？

这什么？？说好的贺家四小姐？？贺兰胥公子是个什么情况？？

小黄书？？！光天化日搞颜色真的好吗？！

.....怎么她瞅着这个贺兰胥公子还是个弱受的样子，好弱好弱，她有点可。

“姐妹，怎么样？够精彩吧。”

徐芊芊看得老脸一红，咳了一声。觉得自己一个现代人，文明开化程度和搞颜色的见识怎么也不能输给自己这位古代姐妹，于是她一本正经，道：“尚可。”

她感觉天光好像暗了一些，瞅了瞅正前方的太阳，并没有云彩飘过遮挡。刚刚有些纳闷，她看见张伊伊正向她递着眼色，示意她往后看，于是她回头。

她的后面正站着一个人。

猛然看见个人，她吓得一下子就窜起来了。距离本是极近，那人似乎是有预见，从容退开两步，徐芊芊刚刚站稳，对方就行了个作揖的礼数给她。

“徐小姐，”那人道：“许久不见了。”

徐芊芊木着回了个福礼后打量这人，发现对方身量很高。

身着青衫，一张脸生得极其儒雅清俊，给人一种飘逸之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唇形微薄更显清朗，但偏生一双桃花眸目中含情，给本来谪仙一样的人描画上了红尘之意，无端生出了风流之感。

徐芊芊从那双眼睛往下看，彻底不说话了。

“徐小姐？”对方笑着唤她，一双桃花眸因笑态而微微眯起，像是狐狸。

那双好看的眼睛的眼角下方各有一颗细小的痣，那是原著中对男三号的描写。

这是贺兰胥。

草（一种植物）。徐芊芊被那两颗小小的痣吓出了一身冷汗，并在内心祈祷：他应该没看到吧。

“贺..贺公子怎会在这里？”卑微小徐哆哆嗦嗦地发问。

“听闻徐小姐几月前落了水身子不好，此处迎风，便想着过来提醒一二。”贺兰胥精雕玉琢的美男脸上看不出除了笑意以外的情绪，语气也是轻松愉悦的，他不着声色地扫了一眼张伊伊准备的软垫与袁清霜的话本，继续道：“不过看来是不需要呢。”

徐芊芊刚刚看了人家的小黄书同人文，此刻心中忐忑，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她很给面地咳了两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需要的，需要的，多谢贺公子。”

贺兰胥看着眼前娇滴滴的高乐县主，性子与从前大相径庭，觉得有趣地紧，看对方像个小动物一样乖顺，一时没忍住，撸了一把她梳着两个小揪揪像兽耳一样的头发。

徐芊芊感受到头顶一阵动静：“.....”

忽然，贺兰胥开了扇子，掩面咳了一声。

徐芊芊顺着他突然飘忽的目光看过去，陆景玉一身白底蓝袍，端得是无边风雅，正一副光风霁月之态，朝徐芊芊一众人款款走来。

然后徐芊芊听他面无表情，道：“芊芊，过来。”

于是听到自家爱豆呼唤的徐芊芊，当即就脚下抹油，准备过去了。

贺兰胥笑了一声，手落在她肩膀，不让她动，对不远处正在过来的陆景玉道：“陆兄自己过来便是，何必劳烦身子不好的徐小姐折腾这一遭。”

徐芊芊关爱智障儿童一样看了贺兰胥一样：你懂个锤子，爱豆是有特权的。

陆景玉也不恼，便走了过来。

瞧着青蓝两道身影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徐芊芊一个头两个大。

陆贺两家是有仇的，有大仇，十二年前先帝在时，便为此伤了脑筋。当时陆家的二少爷，也就是陆景玉的叔叔，因为在飘香院抢女人同贺家的内侄起了矛盾，一气之下纵人放火烧了贺家在京郊处的一处别院，本想着以示警告的，结果正巧那日贺家本家有人在别院设宴，这场火便烧死了一众贺家亲戚与门客，朝中本是“文贺武陆”，但两家从此结下了血海深仇。

世家之仇是会及于小辈的，因为贵族高门，本就是同气连枝。

陆景玉越来越近，贺兰胥却是更加轻松愉悦，他倒也不坚持，只是道：“把人还你便是了，陆兄可别吓坏了小姑娘。”

他松开了搭在徐芊芊身上的手，准备离开。

徐芊芊松了口气，就准备去迎陆景玉的。贺兰胥却突然一个措手不及，把她揽了回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头说了什么，才对着陆景玉笑了几声，扬长而去。

他说：“在□□力其实尚可，如若徐小姐偏信谣言有所不信，待会儿猎场，定要求证一番才是。还请小姐一会儿好好看着兰胥。”

徐芊芊人傻了，然后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脸红到了耳根。

她想起那段：“贺兰胥公子面红耳赤，实在受不住了，低低惊呼一声，便晕了过去....”

”

她低着头四处看了看，想找个风水好的地方。

当场把自己埋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她要社会性死亡了。她已经死了。

“诶诶芊芊？怎么是这本啊？我拿错了拿错了，给你换回来，你看这本才对。”

袁清霜凑过来看见她手里的话本，非常贴心地给她重新塞了一本粉红色的小册子，徐芊芊握着那册子，骨节发白，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好怕。

“芊芊？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她怕她会当场掐死这群人，然后带着系统和那本小黄书，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