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灵隐道僧

很快就到了颜卿祖父的忌日，这日一家人都早早地起来了，穿戴好素衣，还请了灵隐寺的一位高僧，道号叫鸿筱的来做法事。其实祭拜的仪式很简单，白日里是跟着鸿筱道长念经做法，等到了鸿筱算好的时辰，一家人便挨个进入老宅的祖庙家祠，虔诚地上香，奉上贡品，再磕上几个头，便大致算完事了。说起来这个鸿筱道长也颇有几分手段，他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只是年幼时没饭吃了，被灵隐寺的主持师傅可怜收下，这才做了道士。几年下来，各种半仙半玄的手段，他也是学了个不少，当朝梁阳信佛，故而江南多半富贵商贾之家都会时不时请他去做法事，或者配对姻缘，或者捉小鬼驱妖魔。鸿筱仿佛就是天命所选之人，懂得也多，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因此在这一代的名声也很高。只是这人前世的下场却不怎么好，据说他是与皇家的谁结了仇，在新帝登基后没多久，就被冠上了“妖言惑众”的名头，死于非命。他死后，又被陆陆续续地爆出来他贪财好色，时常流连于一些不出名的青楼楚馆，还有在庙里偷偷窝藏扬州瘦马，所谓的“顺天理，知天命”也是一些行骗小贼惯用的技俩。从那以后，梁阳第一圣僧的名号就被侮辱得彻彻底底了，甚至还有因他的言语而受累的人去找了他的尸首鞭笞，以解昔日之恨。所以此时颜卿再看到这个前世曾名动京城的“第一圣僧”，心中头绪纷扰，只是她在思考的却是另一件事情。此人既然前世能做到那般成就，想必手段定是不俗，若是他能为自己所用，肯定能让自己的势力更好地壮大。颜卿想打击白家，那势必会与宫中那位白贵妃有所纠葛，她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力量来替她引导舆论，而道士，正是最好的选择。此事还需慢慢思量，颜卿又跪又拜地折腾了一整天，也实在是疲乏了。颜家老太爷只在颜卿很小很小的时候抱过她，再后来便因病逝世了。颜卿对祖父实在没什么印象，更谈不上有感情，每年的祭拜在她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必要的仪式，现在又多了个意义就是作为下江南的借口。祭拜仪式持续了大半天，颜霏早已耐不住炎热，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了，好在家里没什么外人，鸿筱道长对此也置若罔闻。颜卿愣是坚持着做完了所有的环节，回到屋里舒舒服服地沐了浴，用了晚膳，便想早早歇息了。她躺在床上，让多笑点了灯，借着烛光看书，是问思乐要来的与养颜有关的医术，也讲了胭脂水粉的制作过程，颜卿想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明日好出门去找石韫玉商谈了。突然颜卿又想到了什么，蹭地一下坐起来，把一旁的多笑吓了一跳。“姑娘，你做什么呀这是，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还有模有样地拍了拍受惊的胸口。颜卿没理多笑，对着空气说话：“寻欢，你在吗”“属下在，姑娘有何吩咐。”寻欢应声而出。没有什么任务时，她就会在颜卿安排的府里的小屋内休息，因为离得很近，所以听到声音便过来了。“顾弘景他，在江南很忙吗”颜卿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主子”寻欢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颜卿会问这个问题，心中带了疑惑，但还是如实开口，“他是奉旨来调查叛军的，平日里确实有许多事情做。”“哦这样啊。”言语间竟露出了一丝丝的失望之意，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呃姑娘找主子有什么事吗属下可以代为通传。”寻欢实话出口时已经有点后悔了，宁昂驹和周澈三番两次地暗示过自己，姑娘可能是未来的世子妃，说主子对她跟上心的感觉。如今她说主子有事，但是姑娘好像本来想找他来着的这可怎么办要让主子知道自己断了他大好姻缘，还不把她抽筋扒皮了“没事了，我就是随口一提，你不用去打扰他办事。若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休息吧。”颜卿摆摆手，打算思考下一个对策。虽然与顾弘景相处的时日不长，但颜卿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顾弘景对她和镇国公府没有敌意，甚至多次帮助她。原本颜卿是想着，请顾弘景帮忙出面，去说服鸿筱为他们办事，毕竟他是她唯一认识的比较出色的男子，她自己身为女子，直接去与鸿筱说可能没什么说服力。再有就是这事也不好跟父兄说，担心他们会起疑。但顾弘景的话应该已经算是有合作关系的朋友了，她知道顾弘景的琳琅铺，甚至背后的四大名楼，他也知道自己想办胭脂铺的事情，寻欢一直在暗中也为他效力。不知不觉的，颜卿在思考怎么说服鸿筱时，竟一下就想到了顾弘景，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人，也是最合适的那个人。寻欢见颜卿又准备躺下，没再说话，心中却有些急切，她没有回到休息的房间，直奔姑苏中心的醉今楼。她得赶紧去汇报这件事啊颜卿没再看书，不多时就吹了灯睡下了。黑夜寂寂，夏风习习，江南温湿的气候让人烦热，颜卿翻来覆去地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正想睁眼去吹吹风，却迷迷糊糊地透着月光看见一个人影。“谁”颜卿一惊呼，吵到了在外间的多笑。“怎么了姑娘”她迷迷糊糊地开口问道。“没没事没事，惊了梦，你休息吧。”颜卿已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前那人如画的眉眼，便找了借口哄多笑睡下，她才又轻轻地开口说话。“景世子就这么喜欢深更半夜地闯人闺阁吗”话语中已经带了一丝怒气，这是第二次了，就是自己将他当作朋友，也感激他多次相助，可时不时就闯她的闺房，还是在深夜，这这太不合规矩了若是传出去，那自己的清誉岂不毁了“我不是你要找我吗”顾弘景有些委屈地开口，他今日办完事已经入夜了，刚回到醉今楼，周晟就告诉他寻欢来过，说颜卿有事找他，他这才急匆匆地赶来，连口热饭都没吃上，瞧见她睡着，便没忍心打扰，刚想离去，还没踏出窗户，便被颜卿瞧到了。颜卿心中暗自吐槽着寻欢这个大嘴巴，什么都去跟顾弘景说，又有些尴尬。他面上的疲惫不是黑夜能够遮掩的，想必是很劳累吧，自己还用这么点事情想去麻烦他“没事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随便夜入闺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爷是采花大盗。”语气已经有一点缓和下来了。顾弘景听了这话却不高兴，明明他只是有事才找了她，也只进过她一个女子的闺房，为了保护她的名声才找没人进出时来，举止也并无逾越的，怎么在她眼中就如此不堪呢“你到底有什么事来都来了，难不成让我白跑一趟吗”有一些冷冰冰的，倒更像他平时对人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