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释然

“竹儿，对不起。”一个带着丝颤音的女音传了过来。此时背对着他们的兰竹，身子一僵，脸上的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竹儿”一个低沉的男音传来过来。忽然一双手从他的身后环抱住了他，那是一个很温暖，很让人舍不得离开的怀抱。这就是母亲的怀抱吗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温暖欸。这是幼年的兰竹曾经最渴望的，渴望自己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父母的疼爱。曾经的他还以为自己已经不需要这些了，可是到现在他才真正的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极度渴望的，渴望母亲的怀抱和父母的疼爱。其实那些旁人的欺辱啊，打骂啊，在他心中算不得什么，他所介意的是他们的离开，将自己交给了年迈的祖父，好似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似的，从未出现过。紧接着一双更加宽厚的臂膀，将这母子俩全都圈在了怀里，紧紧的抱着。忽然自己的肩膀好像湿润了起来，那上面应该是她所留下的泪水吧。那泪水很烫，像是烫到了他心里似的，烫的他心里酸酸涨涨的。看到人家一家人团聚的场景，鹿邑轻轻一笑，然后起身离开，准备给他们一家人一个好好相处的空间。这么多年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要说吧。就在路过另一张床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冲着床上那人开口道“好了，别装了，起来吧。”听到这话的筠枚，“刷”的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自己床边那个高大的男人，还有那边哭哭啼啼的一家三口。“跟我出去吧。”鹿邑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心中一阵好笑，明明早就醒了，还在那装睡，关键是装的还一点都不像。筠枚“哦”了一声后，从床上下来穿上鞋，跟着他一起走了出来。两个人一起去到了外面的小院里，虽然这里也处于尧山内，但因为加了一层保护罩，所以一点都不觉得冷。于是两个人就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休息着。筠枚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布置，园中的花花草草茂盛的生长着，看得出这是被精心栽培过的。还有院中的各种小装饰，小物件让这里好似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虽然这里跟天界相比甚是平淡无奇，但总流露出一股温馨之意。好奇完的筠枚，忽然又想起了的事情。其实早在兰竹跟鹿邑说自己是来寻找父母的时候，她就幽幽的醒了过来。所以他们刚才所说的话，她差不多都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了。刚才兰竹曾说过过，他们原来小时候就认识啊，自己居然还保护过他呢，可是她全都不记得了。都怪那场大病，让自己忘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庆幸的是，后来在容沥身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的心中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还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好感。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对他一见钟情呢，原来不是啊，他们早早的就认识了。这么想来，还是比较幸运的，毕竟他们再次重遇了。不过跟那些事相比起来，更重要的是兰竹居然喜欢自己，很早就开始喜欢自己了，甚至和自己喜欢着他一样喜欢着自己。太好了太好了这世界上最幸运的是什么那就是你爱的那个人刚好也爱着自己。真是没想到啊，他的心思还隐藏的挺深的，自己居然都没有看出来。他还总是对着自己一副冷酷无比的样子，其实心中对自己还是很喜爱的，真是一枚不折不扣的演技帝啊。不过就算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啊，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不是嘛。她一边想着，一边就不自觉的笑出了声音。一旁的鹿邑看到后，好笑的摇了摇头，道：“知道他喜欢你，就这么高兴啊”听到这话的筠枚立即拼命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了我早就喜欢他了，可是他一直都在回避着我。我还以为他不喜欢我才躲着我呢，还为此伤心难过了好久呢。现在知道他也喜欢着我，我当然高兴啊。”“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让你高兴高兴呗”鹿邑挑了挑眉说道。筠枚一脸好奇的看着他，道：“什么事啊”鹿邑清了清嗓子，说道：“在你们来被外面的结界所伤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护住了你，自己冲在了前面，所以跟他相比，你伤的不是很严重。”听到这话的筠枚心中既有着感动，欣喜，还但夹杂些许的心疼和纠结。虽然她很高兴兰竹这么重视自己，但是她还是不希望他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一点都不要。筠枚正和这尧山的山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通过一番交流，筠枚也知晓了这么些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当初在他二人私奔出逃的后，为了避免天兵天将，还有妖界的那些小妖的缉拿，他们选择躲在了这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尧山。而那时四处云游的鹿邑也恰巧路过此地，见到了他二人。为了不暴露自己，鹤黎只好请求他帮帮忙，不要说出去他们藏于此地。当时的鹿邑呢，只是摆出了一盘棋局，冲着他说道：“你要是能赢我，我就帮你。”这鹿邑呢，有一个爱好，那就是下棋。有的时候为了找到一个能力相当的棋友呢，四处游历，到处跟人下棋。于是，这棋局一下就是好几年。而鹿邑也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旗鼓相当的棋友了，当然不肯就这么轻易的放他离开。于是呢，他就选择留在了这尧山，顺便自封为山神，制定初一、十五不得如山的条令。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条令呢，那是因为天兵追来的时日在初一，妖界追来的时间在十五。在他们赶来之前呢，他便将山封了起来。因为也都了解过这鹿邑究竟是个什么人，那可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于是还能怎么办呢就只能遵守人家这的规矩了。可是当时上头的人给的时间又不是很多，他们要是多耽搁一天的话，那就是有可能会误了其他地方的搜索，所以他们不能白白在这耽搁一天啊。于是呢，天兵天降们就觉得，那既然是这样的话，要不还是先去搜别的地方吧，等妖界的人来了，让他们搜这里吧。再后来到了十五的时候，妖界来人了。在得知这鹿邑的规矩后，他们也不想在这白白耽搁下去。算了，要不别搜了。当初天兵来的时候，肯定已经搜过了，像他们那么严苛仔细的人，肯定不会有漏网之鱼的，那他们也就别白费这个力气了。于是两队人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让对方去搜吧，他们先撤吧。在这么机缘巧合之下呢，这双方啊，都认为对方搜了这尧山，也就没再把这里当回事儿。哦噢这么完美的误会，却给鹤黎和绿晔留下了生存的机会。再再后来呢，一直找不到鹤黎和绿晔他们二人，他们只得先行回去复命。这无论是天界啊，还是妖界啊，这事务都是很繁忙的，哪有闲工夫一直派人手去寻找他们呢，于是也就放弃了这件锁事。其实呢，无论是天帝，还是妖界的首领，他们都在有意无意的放水，想给那对有情人一次机会，如果把握住了，那他们就不再追究。于是鹤黎和绿晔也就在这尧山居住了下来，他们在这尧山仙界和妖界交接处建造这所房子。这房子呢，由分界线一分为二，成了两半，在两个房子的外围有着鹿邑所制的保护层，形成了一道结界，让他们免受伤害。有了这个保护层，他们这房子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也感受不得。从外面看的话，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房子，有的全都是树木丛林之类的，和尧山的其它地方相比没什么两样。而且即便是有追兵搜寻过来的话，他们也便于躲藏。如果来的是天兵天将，他们则会躲在妖界那边的房子里。但如果来的是妖界的人的话，那他们便去到鹿邑在仙界那边的房子去。虽说并没有什么规矩说是什么仙界的人不可去妖界，而妖界的人也不可去仙界。但是吧，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会去越界，毕竟这仙界和妖界的关系算不上多么的好。平时的话，他们都会住在妖界这边，而鹿邑住在仙界的那一边。他们三人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此地，平时的话呢，绿晔负责照顾二人的起居。而鹤黎呢，负责一下体力活，利用砍柴了，抓捕猎物了之类的。为了不暴露自己，鹤黎和绿晔只得将自己的法术和灵力都收起来，免得让人感知到。所以这些年呢，他们也相当于过的和凡人没什么两样，最为普通的生活。三个人中就属鹿邑最清闲，每天除了日常的吃喝，那就是等着鹤黎有时间了，陪他一起下棋。于是三个人在这尧山一住，也就是好几万年。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也是非常人所能及的。这次呢，还是鹿邑先感知到了有外人进到了这尧山，而且仔细感知一下，好像还是仙界那边来的人。所以呢，他便让鹤黎和鹿邑躲了起来，自己来会会这进到他尧山的两位小客人。当他看到了兰竹的长相后，心中便隐隐的有了些猜测。当他看到兰竹腰间的那块玉佩后，就什么都清楚了。于是他唤来了那夫妻二人，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兰竹，二人便愣在了那里。这是他们的竹儿，这真的是他们的竹儿。夫妻里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了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从出生后就未曾见过的儿子。直到他察觉到兰竹快醒过来说，才施法将他们二人给隐身了起来。所以才有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剩下的事情呢，大家也应该清楚了，那我就不再重复了。筠枚和鹿邑他们二人在院子里聊的挺尽兴的，而那边的屋子里，气氛却稍显凝重一些。兰竹被身后的两个人紧紧的抱着，虽然他并没有直接跟他们说任何的话，但他的手却覆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察觉到自己儿子的软化，身后的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看着彼此的感动之意，脸上都有了些笑模样。“咳咳咳”一阵急速的咳嗽声，从兰竹的身后传了过来。紧接着绿晔的身子一软，就要倒在地上。幸亏她身后的鹤黎及时的扶住了她，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兰竹呢，也在第一时间就回了头，一脸担忧的看了过去。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的看见了自己数万年未曾见过的父母。原来他们长这个样子啊，原来这是自己的父母啊，看着面前的这对夫妇，他的心中一软。他兰竹活了几万岁了，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身父母，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了。之前他一直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还未来得及见到他们的容貌。看着面前和自己长的十分相像的男子，兰竹有些微微的愣住。这也许就是在凡间听闻的遗传吧，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情。“你怎么样了”他忍不住冲着面前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妇人，担心开口问道。这是他的母亲，一直心心念念的母亲，怎么感觉好似在梦里见过一般呢。好像在自己的睡梦中，母亲就是长这个样子的，也是这么的温婉，也是这么的慈爱。那这到底是不是只是自己单纯的一个梦境呢，他不由的开始怀疑了起来。于是他伸手暗暗的掐了一下自己，在察觉到疼痛之后，他才真正的确定了起来，这不是梦，他的父母现在真的就在站在他的面前。看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在关心自己，绿晔的心中很是感动，其间还夹杂着很多的愧疚，愧疚自己缺席了这么多年，让自己的儿子受尽了欺辱。她强忍着咳意，开口回答道：“我没事儿，都是些老毛病了。倒是你，怎么样了。刚才那结界的威力的可不小，吾儿没有受伤吧”兰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一些小伤，无足挂念。”虽然他这么说了，但是绿晔还是有些不放心。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鹤黎将她扶坐在了床上，然后伸出手在拉起了兰竹的胳膊，将自己的两指置于他的手腕处。兰竹还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尤其还是自己的父母，所以有些微微的不适应，下意识的想要挣扎着离开。“别动”一个男音传了过来。因为这句话，兰竹的身子僵在了那里，视线有些不自然的移向了别处。此时的绿晔见状，开口劝解道：“竹儿勿动，让你爹好好给你检查一番，不然娘放心不下。”兰竹低低的“嗯”了一声后，然后就不再言语了，任由他爹继续给他检查下去。良久之后，鹤黎才松开了他的手，道：“无碍，喝上几贴药就没事了。”听到这话后，绿晔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你祖父怎么样了”鹤黎开口询问道。这么多年来，要说他们心中有愧的，那除了兰竹，那就是家中的老父了。本应该颐养天年，承欢膝下的年纪，却因为他们的过失，不得不继续坚持着，还替自己养育了竹儿这么多年。因为种种的原因，自从将兰竹交给他祖父照料之后，他们就再未回去过，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顽疾好了些没有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孝，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竟将老父和幼子齐齐抛下，是他的不对。“祖父他很好，还时常和无恒君约着一起去钓鱼呢。”兰竹开口回答道。听到这话的鹤黎，心中的愧疚丝毫不减半分，但却多了少许的安慰。一旁的绿晔听到这话后，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轻声安慰道“我们回去看看爹，他老人家吧。”鹤黎的身子愣了愣，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此时兰竹忽然开口道：“天界已重修了历法条令，现在的六界之间是可以互相通婚的。所以你们”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们也全都懂了他的意思。听到这话的夫妻二人，立即开口问道：“真的吗”“我此次前来就是想将你们接回家，回到我们的家。”兰竹有些不自然的开口说道。对于一个宇宙无敌超级大冰块来说，说出这些带着些许肉麻的话，都已经够为难他的了。“晔儿”鹤黎伸手反握住了绿晔的手，一直平淡如水的声音，带上了丝颤音。他们可以回去了，终于可以回去了。与其说是他们为了自己能够回家而高兴，倒不如说他们是因为自己所坚持的感情，终于能够得到了世人的认可而高兴。绿晔的眼眶也开始微微发红，带着丝笑意的开口说道：“阿黎，我们可以回家了。”也不知道家中的父母兄长现在怎么样了，身子可还好，自己是否又多了几个侄儿，她的心情现在也是激动不已。鹤黎点了点头，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紧紧的交融着。虽说他们这些年过的还算是平平淡淡，可以说是幸福了，但心中总是有着些很深的遗憾。遗憾自己背叛了父母家族，遗憾自己抛弃了身边的亲人，遗憾连自己的亲身儿子都不能养在身侧，遗憾的事太多，太多，就算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遗憾归遗憾，但如果能重新再选择一回儿的话，他们应该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爱，只是因为爱，因为他们深爱着彼此。虽然这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字眼，又说不清道不明，但古往今来的人们都为此所困，他们两个也算是其中之一了。这后来的事情呢，也就不用多说了。总之呢，他们一家三口。哦不，不是一家三口，还得带上个未来儿媳妇便一同回到了天界。这我们尧山的山神吧，一看棋友不见了，便只能收拾收拾包袱，踏上寻找下一个棋友之路。有人问，那他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回到天界呢，这样的话，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像往日那些生活在一起啊。这句话不光是大家好奇，就连鹤黎他们夫妻俩也很好奇。当时的鹿邑只是淡笑着说道：“逍遥自在惯了，不想回去。”说罢，便摆了摆手，背过身子，拿着自己的小包袱，继续逍遥自在去了。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是亲近，但他们也不能勉强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遂就放任他离开了。只是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鹤黎忽然冲着面前的那个身影，嚷道：“如果找不到人和你下棋的话，我在天界的九幽殿中等你。”听到这话的鹿邑身子顿了顿，不过儿没一会儿，朝着后面摆了摆手，便继续向前走去。天界那个地方，自己这一辈子应该都不会回去了吧。那个人，自己也一辈子都应该见不到了吧。想至此，他不由的苦笑了一声。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喜好自由，不喜拘束，就连他自己也差点信了。世人都知道他爱棋如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爱棋，只是爱当初和自己一同下棋的那个人而已。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还是不是当初的那副老样子。听说他的儿子们也都几万岁了，小的那个，年岁好似跟兰竹差不多。罢了，罢了。既然当日是自己选择了离开，那就再无回去的可能。鹿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仰望着天空，眼神中流露出了丝丝的怀念。他在怀念什么，怀念哪个地方，怀念哪件事，还是在怀念哪个人啊那既然是这样的话，他又何必在这天界呆下去呢。故人虽在，但已物是人非，那他还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呢，索性还不如离开呢。那若是这样，还不如做一闲云野鹤，游历在这山水间，逍遥，自在，洒脱。如果要问他对那人的感情是爱吗他也不知道，他不知道爱是怎样一种感受。但要问他对那人的感受，他的回答应该只是觉得这一生遇见那人无悔，亦无怨，反而甚至很庆幸。回忆逐渐拉回了现实，鹿邑的嘴角带上了释然的笑容。罢了，罢了，自己还是去寻找下一位棋友吧。这天地之大，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棋逢对手的棋友了。至于那人应该会羡慕他的吧，毕竟他被困在了天界，困在了那个位置上，一生都不能解脱。鹿邑轻笑了一声后，便大摇大摆的起身离开了。既然不能相爱，那倒不如相忘于江湖。而兰竹呢，也带着自己的父母，和心爱之人返回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