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送粮食

人们等来的是偶尔几场小雨，头天晚上下了一阵，第二天早晨就响亮晴天。从草棚里高兴地爬出来一看，草地上的水泽恍惚是晴天一场露水一般，刚刚把地皮弄点湿润，经过风一吹，又已经干啦。一等就等到小满，看到满地金黄色的麦子，人们这个时候反倒不希望下雨啦，可老天也不尽人意，还就偏偏来了场特大雨水。家家的墙头土是给泡透了，可地里麦子硬是也给泡熟了。顾不上家里的土头。生产队里开始发动群众下地抢收麦子。人们分的清孰重孰轻。有了吃的，大家伙心里才能踏实。可谓是黄金落地老少弯腰，男女老少卯足了力气，到田里去收获麦子。妇女们在前面不停地挥舞着镰刀，一排排人过去，一片片麦子瞬间成了一堆堆。男人们吆喝着大水牛，拉着吱吆吱吆作响的大架子车，十几个一组的男子汉们拿着笨拙的木叉，在后边收拾一堆堆放好的麦子，往牛车上装。牛车走后，是一群放假的学生并排着负责捡拾落下的麦穗。为了能尽快地让麦子收获，每年这个季节学校都会提前两天放假。让孩子们尽快地融入社会的劳动中来。队屋的晒场上，更是一番景象，几十个男人，每人手里牵着一头黄牛，套在拉石磙的绳套里。一个跟着一个，在铺的高高的麦秆上碾压。一头牛跟着一头牛。牵牛的人嘘喊着粗狂而又嘶哑的老调子，唱着自编的老掉牙的歌词。乐而不疲地一声高过一声。石磙压过，一片平平坦坦，白白扁扁的麦草像铺平的褥子一般肉透。一茬压过后，就是一伙人跟着再去翻腾一遍。一上午过来，肉色的麦粒就麦草里被抖露出来。麦草及时堆起，留下的就是麦粒和碎糠混合。几十人，不肖一个时辰，就把那些麦糠混杂推挤成堆。借助风力，十几个会扬场的把手，撩起一木铣，往天上轻轻一挥。糠很快随风飞去，留下的就是黄灿灿的麦堆。第二天腾出一片被压的光滑的地面来，小心地晒上两三天。就能暂时放仓库存起来。收麦子的过程，布置的井井有条。一场跟着一场打着，一场跟着一场晒着。一条完整的流水线，快速地运作着。丰收了，看着金色的麦粒，唐庄的老少暂时忘记了忧愁，也忘记了烦恼。很快小麦子就入库。第一次分粮食的时候，中集没有忘记给南唐看树的那个老头一家人。砍人家那么多树木，人家连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这份情义一定要记住，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现在趁着分粮食的时候，就特意派人给送过去一百斤小麦。表示一下答谢。中集安排小淮和蛮力两个人负责把一麻包粮食给送过去。小淮和蛮力就拉着平板车，往前庄去，在经过自己庄头的时候，蛮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就撒谎说肚子疼。要到卫生室看看。就跟小淮小淮商量，“淮子，俺的肚子实在是疼的受不了，这点粮食也不怎么重，你自己去送粮食可以吧。”“行，你去卫生室去看看，本来粮食也不多，用不着两个人，队长派两个人送，无非是不放心，怕送不到。只要你放心，俺自己去就行。”小淮一见蛮力已经那样啦，不管他是真疼还是假疼，任由他去吧。自己就自己送，反正这点粮食也不重。“俺放心，你去吧。俺记住你的好。”蛮力拍了一下小淮的膀子说。“那俺就先走了。”小淮说着就拉着车子，头也不回地先走了。反正也累不着，就一个人拉着车子往河滩上去。那天看树的杨瘸子两口子没在家，住的地方就剩下他的两个小女儿在家。粮食一送到，两个小丫头一听说送给他们家的，高兴的跟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地，就赶忙地跑过来，要帮着小淮往棚子里搬麦子。其实一百来斤的麦子，小淮一个人就能轻松地抱进棚子里。可他根本就不这么办，他就站在旁边，斜着脑袋在那冷眼看着。心里想，“看你两个黄毛丫头，怎么弄进去。”小淮这不是卖奸耍滑，他是一眼看中了那个大一点的丫头，才故意这么做的。小淮一眼看见杨瘸子家的这个二丫头，就有点动了心思。虽然一眼看过去，那丫头还没怎么成熟。但白净的皮肤已经显露出青春诱人的气息。让小淮有点动心。年轻人对待心动的女孩，表现的有所不同。一旦碰到中意的女孩，有的孩子表现为热诚表现。有的却表现的极其冷漠，有点虐待心里。小淮表现的就是后者。明明自己能抱起那袋百十斤重的粮食，可他就是不去抱，他就是想站在后边，冷眼观看她们弄不动那袋粮食的糗样。或是她们来求助自己时候的那种可怜兮兮、而又难为情的样子。还想让她们实在弄不动的时候，来求自己。这样就能显出自己的特别，引起她们的注意。还让她们特别地看重自己。男孩子的心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想得到女孩子的青睐。“诶你这个人咋这样啊没看到俺们姊妹俩弄不动吗，怎么站在那里跟个木头桩似的，也不来伸手帮帮。”个子高点的，喊道。语气还非常横，一股抱怨的气息。两个丫头毕竟还小，一起来抬麻袋，却不知道一起用力，姐姐一头拽起来了，粮食顺着宽大口袋流到了妹妹的那一头，自然妹妹抬不起来。姐姐一见妹妹抬不起来，赶紧放下这一头等妹妹，妹妹一使劲，粮食又流向姐姐这一头。姐姐自然也就抬不起来。来来回回折腾了几回，口袋也没抬起来。姐姐一抬头，看见小淮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姐妹两，脸上却是一脸的坏笑。姐姐可就火了，干脆放下口袋，直起腰来冲着小淮就发起火来。“队长只叫俺把粮食送到，可没叫俺把粮食送到你家的棚子里啊。”小淮故意叫板。“俺请你帮帮，不行吗”大丫头严肃地说。“那，那行吧。你请当然行。”小淮迟疑了一下，然后果断地答应着。他知道这是想接触女孩，讨女孩喜欢的最好方法。见小淮答应了，那个大丫头才嫣然一笑，那笑容让情窦初开的小淮，瞬间心醉。一股甜甜的味道，温暖着心。他毫不犹豫地抱起地上的口袋，一使劲就扛到了肩膀上。旁边的那个小丫头冲着她的姐就说，“二姐，你看他，多有劲啊。一下子就扛到了肩膀上。可比咱俩有劲多了。”小丫头的话让小淮听的特别入耳，心里美的跟什么似的，他一时也说不清楚。笑着回头冲着丫头喊道，“你先走，看看放在哪里。”那个大丫头一听，忙转身往棚子里跑。给小淮指点放粮食的地方。小淮按年龄算，也不小了啊，按照习俗也早该娶媳妇成家立业啦。可他偏就不能。他家的特殊组合，让他在庄子里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他的妈妈六凤，十四五岁的时候，没嫁人就在家生下了他的大哥志远。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说三道四的了。小淮的妈妈名字虽然叫六凤，其实她在家里就是一个独生女。父母生的孩子还真不少，不知怎么回事，都在没满月的时候夭折了。六凤的父母为了能留住孩子，到处求菩萨、拜土地的，跪宗祠，拜祖坟。带着虔诚，又花费了不少香火钱。甚至用了极端的手段。上天总算是发了善心，给他们留下一个女儿。听六凤的妈妈说，六凤生下的当天晚上，她刚刚恢复体力，就把女儿的小手拽过来，张开嘴巴衔住丫头的一个小手指，咯吧地发出清脆响声，一下子就把六凤的小指头给咬了下来。说就是因为这样才留住了六凤的一条命，让她保留了下来。六凤的父母见她活了下来，整天小心地呵护着。疼的真是怕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任由着六凤一天天成长。性格跟个小小子似的，整天傻乎乎的，又彪的很，满庄子乱跑，而且不愿意和女孩子们一起玩。六凤认为那些女孩们太过文静，和她们一起玩耍一点也不痛快。他就喜欢和那些男孩子一起玩耍，说和那些男孩在一起玩才带劲。父母看在眼里，“这哪点还有什么女孩子的样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她是自己心尖上的肉，疼爱呢。曾经一度怀疑起名字是不是给起错了。就去找会看八字的人给看看，结果先生说，“六凤的六字有点犯浑的意思呢。还有那个凤字，本来就是阳性的意思啊。自然跟个男孩子一样的性格。”“那怎么办呢先生。给想想办法吧。”六凤的父母希望会看八字的先生给出个主意。“哎这就是命。如今起了也起啦，叫也叫啦，改也改不了啦，就这样吧。当个男孩子养，也觉的很不错，皮实健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就是有一条。”先生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哪一条啊先生不妨明说。”六凤的娘急忙问。“怎么跟你们说呢，真是开不了口啊。”先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先生不妨实话实说。”六凤的老爹也急了，催促着先生快说。“根据孩子的八字，此闺女命犯桃花啊。”先生终于开口。先生的话，让六凤的父母发慌，问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吗”“唉，这是命。命里有，终须有；命里无，终须无。天命不可违啊。”先生一脸的无奈表情。六凤的父母回来后，误解了先生的话，认为什么都是上天提前安排好的，凡人岂能改变的了。对待自己的女儿，更是放纵。常常跟邻里聊天的时候，这样说，“孩子调皮点，就调皮点吧，跟个男孩一样又有什么不好呢，这都是命，又有什么办法呢。”在别人看来，“什么没办法啊，那是过于疼爱而舍不得管教罢了。”谁都明白这事情的原因，可谁都不会当着六凤的父母面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