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瓢

云不亭将所有的通讯都切断了。因为师父他们在青山镇的客栈里待命，李显白在旁边的山头上打坐休息，方不忌已经朝青城剑派后山更深处摸过去了。云不亭一时半会儿挂着通讯也没用。只是阿悯暂时还没有露头。云不亭也不打算就这么贸然去挑战那种存在。尽管已经汇聚了很多高手，可是云不亭心中依旧没有底气。他本来并不是个靠着感觉做事情的人，但此次面对的事情，若是完全地依靠理性来面对，云不亭认为，这是不够的。他跟清气的意志，那位小光人癸有过近距离接触。如果浊气的意志，这个叫做阿悯的大妖，也是癸那种程度的存在，那么身为凡人，哪怕是加上元神修为已经接近半仙的他，都觉得心里没底。人类这种存在，说到底还是非常脆弱。哪怕他们学会了熔炼生气，获得一些奇异的提升，却依然不够跟天地间产生的那种叫做“妖”的东西刚正面。了然道长就是前车之鉴。云不亭起身，走出自己的房间，在小院里转圈踱步。现在获得的情报，有关于青城山和阿悯的内容，分别是来自于李显白和方不忌。云不亭大致弄明白了青城剑派是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那只被谪仙人李白封印的大妖，破开封印，上了青城剑派，寻回了自己的头颅，它如今已经在恢复的过程中。云不亭抬头看着天空，今日的不见君谷上空有蒙蒙的乌云缭绕，天光略微阴翳，大地仿佛被笼罩上一层朦胧的薄纱，看远处，有几分混沌模糊。他此刻内心也有些混沌。因为他感觉到有种道德层面的压力在压迫着他。如果是他自己亲身面对那个大妖，他会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地将它铲除，夺回谪仙人曾经的佩剑，把这位浊气的意志给重新封印。可是云不亭被南冥山的规矩束缚，他下不了山。他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收集情报，统筹调配，安排战术，当一个永远不会遭受危险的泉水指挥官。云不亭其实并不擅长这种事情。他自觉没那么高的智商，他更适合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小卒子，而不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对此，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可是目前的情况却将他推到了指挥官的位置上来。师父也好，柳依依也罢，甚至秦小河，方不忌，李显白他们都没有拒绝云不亭的指挥。秦小河，谢天上，这些家伙方江湖上，那都得是能威震一方的大高手。云不亭仔细想了想，发现他之所以能够调配这些高手，是因为他是个坦诚的人。至少，此前经历的事情中，云不亭展现给他们的是一个诚恳的，且有些高深莫测的形象。抛开师父和本能地信赖他的柳依依，其他人对云不亭，都不存在恶意，也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或者矛盾。所以，至少目前在青城山上，围绕云不亭建立起来的这支暂时的队伍，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解决青城剑派里的那只大妖，阿悯。青城剑派，一间陈设精致，算不上华丽但是足够端庄的屋子里。三展的丝绸屏风后头，摆着一只巨大的浴桶。有人在桶中沐浴。流水轻溅，淅淅沥沥。屏风的前头，小剑童聆儿跪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循心道长在聆儿身边负手站立，面无表情。浴桶后方的墙上，有扇打开的窗户，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将一个玲珑有致的影子，投在了屏风之上。阿悯站在浴桶中，手里举着一只小木瓢，舀起桶里还冒着热气的热水，浇在自己头面上。她身姿窈窕，削肩柳腰，浸染水珠的光滑肌肤，在阳光下边，似乎有彩色的晃眼微光反射出来。阿悯已经忘记究竟有多少个年头，她没有这么痛快地洗过一次澡了。斩首，封印，镇压黑咕隆咚的青铜棺材，不见天日的地下。一回想起来，阿悯就浑身难受，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和后背。她晃了晃脑袋，伸手掐住湿透了的橘色头发，将它们披向脑后。她一只手在头顶拢住秀发，另一只手捏着小瓢，又舀起一瓢水，倒在那张动人心魄的妩媚脸蛋上。阿悯的本身，是一位绝美的女子。她有一头燃烧的枫叶一般的橘红色长发，她的年龄光从外貌看不出来，美貌可以模糊年龄。而且，阿悯这张脸上，不仅有少女的清纯，也有淑女的风情。她的美丽浑然天成，不仅对男人拥有攻城略地之效，连女人，都难以抵挡。“呀啊”阿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举着小木瓢的右手不知为何轻轻地晃动一下，手中的小木瓢被半瓢热水拽着，坠向了地面。啪嗒一声，地板湿了一片。屏风外头，聆儿睁开眼睛，开口道：“姐姐，怎么了”阿悯的声音从屏风后边传来，“没什么，手滑了一下。”她的声音很轻，但仿佛能够穿透你的脑壳，直达你的脑子，直接撩拨你那脆弱的神经，令它陶醉。聆儿仿佛听见了清泉叮咚，于是乖巧地闭上嘴，合上眼。循心则听见了仙乐袅袅，这房间四周围，都像是生出了缥缈的云雾，将此地笼罩成了仙境。紧接着，循心又听见了天上传来的仙乐。阿悯说：“循心道长，麻烦您，帮我捡回地上的小瓢。”循心眉眼一动，原本无神的瞳孔里，亮起了不可名状的光芒。“好。”循心道长说道。一边说着，他一边迈动步子，摇摇晃晃地绕过屏风，走了进去。阿悯双手扶着浴桶边缘，后背贴靠着桶璧，缓缓坐进了热水中。她始终微勾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循心道长喘息渐浓，他一步一步走向地板上的木瓢。阿悯歪头看他，一手搭在木桶边缘，另一条纤细的似乎发着光的胳膊，稍稍欠伸，伸向循心道长。道长捡起木瓢，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阿悯。他不自觉地举起小木瓢，轻飘飘地迈动脚步，走向浴桶。喘息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