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朝暮

在去往东楚参加茶会之前，沐雪嫣只要得空便会挑马场没人的时候去练习骑行。

久而久之，便不再需要廖霆的指导，她已熟稔马背，虽技术依旧很差，却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暮色苍茫，晕染天际，火红的晚霞盛腾，荡漾在云端，为这初冬的萧瑟增添了一抹温暖。

再过一天便要去东楚，一切事物江时衍早已准备妥当，只是还有一事，需要遣人出宫一趟。

此次北离之行，并不是只有简单的品茶研究茶道那么简单，他需要彻底激怒封云楚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流鸳阁。

流鸳脸遮面纱，在软绵绵的氍毹上像只轻盈的飞燕翩翩起舞，惊得台下掌声雷动，震耳欲聋。

一舞朝暮，似冬雪绵柔，踏入云霄。

舞落，她回到二楼的雅间内，摘掉头上累赘般的发饰，将遮住半边脸的面纱轻轻拿掉，在露出真容之时她眉尖一蹙，眸色痛楚，又快速戴上。

熏笼里烟雾缭绕，侵染到她盈满酸疼的眼睛里，她攥紧冰凉的手心，这时忽有人敲着雅间的门。

流鸳墨眉轻挑，整个流鸳阁能有资格敲她门的那便只有一人，那就是她的心腹，她淡淡道：“进来吧。”

进来的女子体魄魁梧，面色蜡黄，不讲话时像座雕塑，浑身散发着凛冽之气，虽是像男子般高大威猛的模样，声音却甜糯，如冰川融化的雪那般甘甜，“姑娘，属下已经查探清楚，此前与廖将军一同前来的公女子乃是皇上新册封的鸾妃。”

流鸳春黛轻勾，拿着铜镜前的篦子梳着乌黑的秀发，她嘴角嘲讽道：“想不到他的妃子竟偷偷女扮男装逛青楼与北离的将军厮混在一起。”

无修并未做声，只是安静的站在流鸳身后，看着她梳头发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在时光的缝隙中昏了头。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静谧的雅间内只有熏笼里的烟在冒着气，无修犹豫，想着要不要说方才遇见的人。

主仆多年，且从小一起长大，无修的一个眉眼，都逃不过她的神色，流鸳道：“无修，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无修眸露痛恨，牙尖咬着唇角，仿佛痛恨到了骨子里，她道：“姑娘，方才在流鸳阁，宫中遣人来要见姑娘一面，说是有事想谈，属下叫她在一楼暂此等候。”

流鸳拿着篦子的手微微一顿，只道：“流鸳阁与宫中并无瓜葛，宫里的人找我能有什么事。”

无修摇摇头，痛斥道：“姑娘若不见，属下这就赶那掌官走。”

流鸳摊手，眸光潋滟聪慧，她将面纱的丝绳又系紧了几分，将那株金黄色的带着旒苏坠子的簪子插在头上，对无修道：“你去沏壶茶，去告知那掌官在隔壁雅间等候，我这就去。”

无修面色一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流鸳之舞朝暮，名气不仅流传整座京城，就连皇宫也有所闻名。

此次江时衍差遣宫中的掌管来流鸳阁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请流鸳教沐雪嫣跳朝暮。

无修沏好茶，冷着脸端了进去，掌官坐在圆桌后，笑道：“多谢。”

流鸳抬着步子进入雅间，虽戴着面纱，仍旧笑若春风，她为掌官斟了杯茶，声丝温柔道：“哎呦喂，今个是刮的什么风竟把您给吹来了。”

那掌官眸光狐疑，犀利的眼睛在她脸上撇来撇去，似是想穿透面纱来看她的模样，只可惜，无果。

她笑道：“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流鸳姑娘的朝暮在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我今日前来是奉皇上的旨意来请姑娘进宫教鸾妃娘娘跳朝暮。”

流鸳眉眼轻挑，唇角一勾。

她心里仿佛被压了一块巨重的石头，令她喘不过气，既然奉旨，她哪敢不遵从，她笑道：“既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又何必来询问流鸳，直接传旨不就不好了。”

话语间一股子不屑的轻挑。

在宫中职事多年的掌官自是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也跟着笑道：“皇上如此爱民，若是流鸳姑娘不肯，也不能强迫不成。”

流鸳冷呵一声，睿智的眸子一顿，“教鸾妃娘娘跳朝暮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若人人都跳得朝暮，流鸳岂不是断了自己谋生的路。”

那掌官若微一笑，道：“流鸳姑娘大可放心，且不说娘娘能不能学得朝暮的精髓，朝暮乃姑娘独创，单凭这一点又怎能超越姑娘，况且娘娘学朝暮乃是别有用处。”

别有用处

流鸳朱唇轻抿，眸锋尖锐，探不出情绪，只道：“既然这样，那流鸳便领旨遵命。”

站在流鸳身后的无修一惊，直道：“姑娘。”

流鸳犀利的眸子睇了她一眼，她方才闭嘴不语。

那掌官见事情妥当，也未喝茶，直接起身道：“时间紧迫，姑娘这便随我进宫罢。”

流鸳点头，也跟着起身。

无修从背后揽住她的胳膊，似有不忍。

流鸳冲她摇摇头，嘱咐道：“我进宫后，流鸳阁便关门吧。”

掌官听闻，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只此一晚，明日申时，无论娘娘学的如何，姑娘都可回来。”

流鸳嘴角一颤，只笑着点了点头，“无妨，流鸳定会竭尽全力教会鸾妃娘娘。”

话虽如此说，她可不敢保证。

辉煌的宫墙楼宇，高大的峨阙，仿佛牢笼般的皇宫赫然出现在流鸳眼前。

她胸口邃然炽烈的疼痛，就像被火燃烧般，火焰已经充斥到心底。

像是早有预料她不会拒绝般，江时衍直接让那掌官带她去凤仪殿。

无趣的沐雪嫣正倒在榻上神游物外，身在西宫，心却在更广阔的天地间。

小曼与一群宫女站在凤仪殿门口，瞧见一名陌生女子戴着面纱正在掌官的带领下往凤仪殿走。

她心疑惑，受沐雪嫣熏染般一路小跑着到殿内，“娘娘，娘娘。”

也咋呼道。

沐雪嫣嗖的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故意摆着一副淑女的模样，“小曼，何事如此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