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立后

晨曦的阳光好似杯中的烈酒，晃得人眼睛火辣辣的睁不开。

一抹斜阳透过窗牑照进长清殿内，江时衍一袭明黄龙袍，十二旒冠冕垂缨遮住眉眼，九龙戏珠镶嵌于龙椅上，殿顶雕刻藻井浮龙图案。

早朝上，江时衍脊背溜直，正与殿内的大臣们僵持不下。

事隔多日，当大臣们再提及立后一事，江时衍并没有过多的反感，他眸光混沌，剑眉入鬓，定睛看着正在为自己女儿说话的宁丞相。

他上前禀奏道：“皇上，立后一事并非老臣偏袒，小女宁婉贤良淑德，温柔聪慧，性情善良，当初入宫也是颇受太后的青睐，自从替中宫管理风印之时，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小女皆处理的井井有条，中宫之位，老臣认为，贵妃娘娘最适合不过。”

与丞相交好的其他一些大臣们也道：“皇上，贵妃娘娘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娘娘心绪纯良，遇事不慌，则事不乱，又掌管风印多时，颇有母仪天下做陛下良配的风范。”

“贵妃娘娘度娴礼法，性秉端庄，不仅礼数知书达理，出行之时更是乐善好施，老臣认为，中宫的位置，贵妃娘娘再适合不过了。”

“是啊皇上，虽然后宫娘娘皆无子嗣，可贵妃娘娘德贤谦和，宽宏大度，老臣认为，贵妃娘娘作为六宫之典范，母仪天下，乃北离百姓之福幸。”

朝中丞相一党皆赞扬宁婉，认为中宫的位置就该让她来坐，以往还有一党是站在皇后，可自从皇后失事，那一党便再无可站。

现在后宫除了宁婉有背景之外，鸾妃眞妃燕妃皆出自贫寒之身，更何况宁婉有丞相撑腰，即便有些人想反驳，也没那个能力。

谁又会和自己的前途较量，若是能巴结好丞相，免不了官运亨通，财运滚滚。

所以当一些大臣们说完，朝中先是一片寂静，后所有大臣又表示没有异议，纷纷赞同。

当宁丞相眸露得意之色，觉得中宫的位置非他宁家不可时，江时衍却眸光冷森森，好像有一股冷飕飕的风席卷在整座长清殿内。

他嗓音澄澈，如蒙蒙细雨打在脸上，冷丝丝的，“诸位大臣的意思是，后位绝非宁贵妃不可了”

明显的质疑，虽然其他妃嫔在朝中尚无地位可言，可若是这般否定，也绝不妥当。

宁丞相脊背栗然一僵，他忙否定道：“皇上，其他妃嫔自然也是德贤兼备，只是贵妃娘娘已掌管风印多时”

一名连鬓胡子的大臣也上前解释道：“皇上，宁家世代为官，又书香门第，有子厚朴，有女贤良，风印由贵妃娘娘继续掌管再适合不过。”

江时衍乌瞳充满唳气，他直言不讳道：“谁说的，朕认为鸾妃不争不抢性情寡淡，性情温良，待后宫妃嫔亲如姊妹，就连贴身奴婢也以姐妹相称，鸾妃虽没有管理过后宫事物，朕认为她贤惠聪敏，定然不用学便会。”

对于江时衍有这个心思的沐雪嫣毫不知情，她在凤仪殿的软榻上蓦地打了个喷嚏。

众臣脸色皆面如土色，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宁丞相脸色像个万花筒，青一片紫一片，他忙上前道：“皇上，鸾妃娘娘没有处理后宫事物的经验，老臣认为，当选一个有处理后宫之事有丰富经验的嫔妃。”

不看好宁家的人当皇后的大臣终于站了出来，“依丞相所言，除了贵妃娘娘，其他妃嫔都没有经验，也就是说，除了贵妃娘娘有资格当皇后，其他嫔妃都没有了呗。”

宁丞相被搪塞的哑口无言，他指尖微颤，斜瞪了眼那名大臣。

两家素来爱争抢，一个不想让宁家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一个不想让另一个有晋升高攀的机会，两家就这么耗着，只要有一方同意的，另一方绝对会唱反调。

这一次立后一事，若非江时衍亲口否定宁贵妃，那名大臣也不敢公然与宁丞相顶嘴。

宁丞相冷哼一声，“本相何时说过，只有小女有资格当选皇后。”

那名大臣更是不屑的撇撇嘴，“丞相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贵妃娘娘的好，诸位大臣们皆看在眼里，可老臣也是看着贵妃娘娘长大的，娘娘是什么样的人，老臣也再清楚不过。”

总之就是说，宁婉有端庄娴淑的一面，也有性情泼辣嚣张跋扈，骄傲自满，放纵不羁的一面。

不管是哪一面，若想母仪天下，做陛下的良配，似乎都不合规矩。

见那名大臣敢与丞相顶嘴，另一名与宁家素来不合的大臣也直言道：“宁家此代只得一女，自小被哥哥们宠爱惯了，虽说贤良淑德，却也娇纵蛮横，立后一事事关重大，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那些赞同宁婉当皇后的大臣们急的吹胡子瞪眼，忙对江时衍道：“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贵妃娘娘是娇纵蛮横了些，可她心地纯良，不论是礼数还是教养，都在其他妃嫔之上。”

字字句句都带有浓浓的火药味。

“礼数教养都在其他妃嫔之上”那名大臣质疑道：“李大人，此言差矣，虽说其他妃嫔皆出身贫寒，可她们都是皇上看上的人，自身必定有不凡之处，你这样说，便是否定了皇上”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李大人被这么一说，再瞧了瞧江时衍瞬间阴鸷的眸子，立刻吓得颤颤巍巍浑身哆嗦，他忙跪地求饶道：“皇上，老臣一时嘴不实言，还望皇上宽宏大量，饶老臣一命。”

江时衍面色冰冷，沉思良久，看了眼跪地颤栗的李大人，又瞥了眼笑容得意的其他大臣，他眸光一顿，似是不耐烦道：“罢了罢了，朕便饶你一次，若有下次再口不择言，朕定割了你的脑袋。”

李大人脸伏于地，吓得浑身觳觫，身子簸箕筛糠般抖擞着，“微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谢罪后，他拂袖起身，默默退回位置上，不在发言，保命要紧，也再不想做出头鸟，至于到底立谁当皇后，对于他来说，皆不重要了。

江时衍深沉着眉眼，眸如魑魅，似是想挣脱以往被束缚的镣铐，他口吻淡淡道：“以往北离的皇后皆是各国和亲的公主又或者朝中大臣的爱女，今儿个，朕就要打破这个禁锢，朕已经想好了，立鸾妃为后，位于中宫，各位大臣可还有何想说”

宁丞相脸色瞬变，已不在是土色，而是面如死灰，毫无血色，他眸色恓惶，扔跪地淡定道：“皇上，不可啊，鸾妃出身贫寒，且身世错杂，如此卑贱之人怎能做北离的皇后”

既然丞相不同意的事，与他唱反调的大臣就偏偏反着来。

“丞相大人不能高抬贵妃娘娘就贬低鸾妃娘娘，皇上觉得鸾妃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微臣认为，皇上所言极是。”

他又转眸对江时衍道：“皇上，立鸾妃为后，微臣无异议，一切全听皇上的旨意。”

丞相一党也跪地道：“皇上，万万不可，立后之事慎重，关乎北离，关乎天下，请皇上三思而后行行。”

长清殿左侧瞬间跪了乌泱泱一地的大臣，少数人不赞同宁婉为皇后的大臣们也纷纷道：“既是皇上做的决策，老臣皆赞同。”

“是啊皇上，微臣也无异议。”

“一切全听皇上旨意。”

丞相一党扔顽固道：“皇上，自贵妃娘娘掌官风印之后，将后宫上上下下打理的有序不紊，皇上却突然说要立鸾妃为后，这这”

“皇上当再深思熟虑，慎重而为之。”

江时衍睥睨一切，眸光如燎原烈火，燃到眉梢，他不温不怒，尚存一丝耐心，“立鸾妃为后，便是朕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宁丞相瞬间神韵缭乱，任再缜密的心思也无法镇定下去，他扔跪地不起，充满褶皱的脸比此前更镇定了，“皇上，若不撤回旨意，老臣便长跪不起。”

话语间明显带着一股浓浓的威胁。

他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江时衍眸光邃冷，脸上浮着一层碎碎的冰碴，好像看一眼，便能坠入无底的冰渊般。

江时衍骤然起身猛地一拍桌案，十二旒冠冕缨苏随之一晃，他怒道：“这北离现在还姓江，何时受你宁家的威胁了”

宁丞相跪地的身子一僵，浑然的威严气魄另其他大臣也浑身颤栗着，文官武将皆跪地道：“望陛下息怒。”

江时衍冷斥，“江山是朕的，皇宫也是朕的，朕想立鸾妃为后必定有朕的想法，宁丞相若是在顽固不化，可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他又道：“朕敬你，是念你有功，朕尊你，也便是情分，如今你竟敢当朝威胁朕，你口中的礼数教养又都滚去哪了”

仿佛晴天霹雳，宁丞相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耳朵仿佛被雷声充斥，嗡嗡声响，他忙赎罪道：“老臣一时失言，还望陛下莫要动怒。”

江时衍不予理会，扔思绪万千道：“如今你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乃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但朕宽厚仁慈，念你对北离有功，便饶了你的罪过，不过还望宁丞相记住，北离姓江，你若再有什么非分的想法”

未等江时衍说完，宁丞相忙摇头道：“微臣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立后一事，也全凭皇上圣旨，微臣没有任何异议。”

江时衍挑眉，因用力拍桌案而手掌酥麻，“如此甚好，诸位爱卿可还有事禀奏”

跪地的大臣们哪里还敢发言，皆摇头。

江时衍凛冽的眸子一沉，“既然无事，那便退朝。”

说完，他便愤愤拂袖离开，长清殿气氛一度变得压抑，直到江时衍离开。

瞬间，殿内炸锅般充斥着不满的争执声。

大家扔在议论立鸾妃而后的事。

人流渐渐散去，唯有宁丞相长跪不起。

他面色衋红，露着悢然的伤，似是无法理解江时衍为何会立鸾妃为后

可他的气焰和气魄又是他无法抗拒的，怔愣失神之际，他方缓缓起身。

其余站在他这一边的大臣们只冲他无奈的摇摇头，而后便默默离去，宽慰的话在此刻也不过彰显的苍白无力。

想来想去，宁丞相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鸣乐殿。

早朝下，江时衍已拟好圣旨，未公布天下以先，他去了凤仪殿。

凤仪殿内，沐雪嫣无所事事的拖拉着脑袋，与小曼一起逗着鱼缸里的小金鱼。

一声，“皇上驾到。”彻底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睿眸一沉，忙拖着裙摆跪地，“臣妾参见皇上。”

江时衍一改早朝上怒气的脸色，他温柔的将她扶起，笑道：“爱妃不必多礼。”

他匆匆瞥了眼鱼缸里自由自在的鱼儿，眸子里的凛气瞬间飘散，“是朕打扰嫣儿逗鱼了”

沐雪嫣摊手，“何来打扰之说。”

她慧眸一顿，下意识的托着江时衍的衣袖往鱼缸旁边拽了拽，“皇上小心，没看到这地上的水嘛”

言下之意可别再摔倒再怪她从而赐她个死罪。

她又命道：“小曼，将这些水渍擦一擦。”

江时衍浑浊的眸子邃然一亮，被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弄得心思紊乱，不自觉间，他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嫣儿这鱼活蹦乱跳的和养鱼的人一样活泼。”

沐雪嫣叹气，“宫里太无趣了，现在天气又寒冷去哪都得提着煁炉，臣妾也只能在宫里逗逗鱼了。”

说这话时，沐雪嫣正拿着鱼食喂鱼，江时衍却邃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她浑身一僵，想要挣脱，却听他道：“别动，就让朕抱一会。”

抱便抱吧，沐雪嫣未动弹，眸光一直睇着鱼缸里的小金鱼，瞧着它们的小尾巴晃来晃去，鱼缸里的水草也跟着飘啊飘。

江时衍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间，下颚搁在她的香肩上，“嫣儿，朕要你做朕的妻子。”

沐雪嫣专心逗着鱼，也未参透这句话的含义，她淡淡道：“哦”

倒是一旁的小曼先反应过来。

江时衍凝眉，感觉到怀里的小人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他眉头一皱，又道：“朕要立你为皇后，做朕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