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身世

凤鸾殿内，封奕尘正与沐雪嫣对弈，棋盘上黑子白子分布均匀，一时间很难看出胜负，虽然沐雪嫣眼睛看不到，芙凝却在旁边一步一步的指导她，态度温和的一点皇后的架子都没有。

见封云楚来了，几人一番行礼，黑煞看到沐雪嫣时心一沉，尤其是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心更像跌落谷底般难受。

白煞兔子般一下子溜到沐雪嫣跟前，他撅着粉嫩的薄唇，心疼的一把抱住沐雪嫣，“雪嫣姑娘你好可怜。”语气也甚是怜惜。

沐雪嫣被这个傻子一抱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嘴角笑意甘甜，刚要安抚他说她没事，封云楚却大步流星的走到两人中间，硬生生把白煞的手臂掰开，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白煞瘪瘪嘴，模样倒是像受气了似的，倔强的扭着脸。

气氛融洽，只有七娘从进殿起便一直怔愣在原地，她眸光焦灼的注视着沐雪嫣，似乎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般。

见她迟迟未动弹，封云楚先将沐雪嫣扶到软榻上，让她身子平躺着，沐雪嫣不解，“阿楚，怎么了，大家怎么都这么安静。”

封云楚替她掖好被褥，怕冷风钻进去吹的她难受，“朕这便让七娘给你诊脉。”

说罢，他目光转向扔在怔愣的七娘身上，那表情大概是还愣着干什么。

七娘并未领会，而是泪眼婆娑的扑通一下跪在沐雪嫣软榻前，老泪纵横的喊了一声，“小姐。”

哪怕一把年纪了，再看到亲近的恩人时扔嚎啕痛哭，她抽搐着神韵一直飘离在沐雪嫣费解的脸上，她抓住她孱弱的手腕，却不是诊脉，而是痛哭流涕久久不肯撒手，就像寻到珍宝般，心里是喜乐的，但眼泪就像不听话一样唰唰的往下砸。

沐雪嫣任由她握着她的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的往向前方的黑暗，支支吾吾道：“等一下，你叫我什么小姐”

除了她自己难以置信，就连封云楚也怔愣在原地，呆傻的表情望向了黑煞白煞与封奕尘，最终目光落在了哭的撕心裂肺的七娘身上，“你说什么”

七娘不去理会众人的疑惑，她神韵愧疚，宛若失去了一辈子的欢乐在遇见沐雪嫣的那一刻全部找回，“小姐，你真的还活着。”

窗外的一缕清风拂过沐雪嫣鬓角的碎发，如此温柔的凉风像初春的暖阳开在了盛夏的鲜花上，如此温情脉脉的样子让沐雪嫣心口窝一滞，她心猛的一痛，难道这七娘认识小芊

当前的情形，确实如此，可是她该怎么办呢她没有小芊的记忆，也就不知道她的身世，更不知这七娘究竟是谁。

沐雪嫣略有苦恼，不禁尴尬一笑，她默默的抽回手，眩湣的眸光谨慎道：“那个，对不起，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七娘浑身一震，难以置信道：“小姐，你失忆了”

她愠色愧疚万分，直接跪地磕头，眸光憯恸，眼睛哭的都是红血丝却还是止不住泪水的流淌，“对不起小姐，你救了我的命，我却才找到你”

芙凝蹙着眉头，想上前搀扶，却被封奕尘拉住了手腕，他冲她摇摇头，一副静观其变的样子，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封云楚默默审视着跪地的七娘，他眸光平静，理智道：“你先起来吧，当务之急是雪嫣体内的毒，至于其他的事，过后再谈。”

七娘眸光一震，雪嫣她失忆过后一直叫这个名字吗怪不得她寻遍诸国也找不到她，最后回了西良也未打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事，缘分却让她再一次遇到小姐，这一次她定要报答救命之恩。

一听七娘向她跪下，沐雪嫣原本漆黑并无波澜的眸子，有一丝松动，不禁赞叹她与小芊的主仆情深，想起小曼，她心滋生百般难过。

七娘沉思片刻，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扔跪地未起身，用似乎脏污缭乱的袖口擦了擦眼泪，将充满褶皱的手指搭在了沐雪嫣白皙的手腕上。

沐雪嫣手心向上摊开，一层层硬茧清晰可见，封云楚见此眉心一皱，眸泛波澜，不禁看向了自己干燥粗凛的掌心，常年操练行军打仗的手都会如此，可雪嫣姑娘的手

他不禁心生涟漪，对她过去充满好奇的同时又有一丝搅动在心底滋生。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七娘诊断结束的结果。

就好像沐雪嫣体内的毒，真的仅有一次救治的机会，若是此次不能解毒，毒素在体内长期存留，生命也会渐渐变弱，届时便会复发身亡。

封云楚不愿这样，他凛冽深沉的眸子频频颤抖，一颗心就快提到了嗓子眼，七娘一刻不撒开沐雪嫣的手腕，他便一直紧张到连呼吸都急促。

黑煞也是如此，他默默站在门口注视着躺在病榻上的沐雪嫣，面色难堪至极，白煞焦急的在地上踱步，心里喃喃道，他还没告诉雪嫣姑娘名字呢，七娘一定要救好雪嫣姑娘的眼睛啊

躺在软榻上的沐雪嫣心脏砰砰直跳，虽然她并未抱有什么希望，但心还是很紧张，就是怕夹缝中生存的幻想会破灭，她才不轻易抱有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若是眼睛一直看不见，可是还能陪伴在阿楚身边，虽然短暂的不知能陪伴他多久，她也心满意足了。

七娘眉头一直紧紧的皱着，脸上的表情从复杂到简单，又从简单到复杂，看的封云楚心一颤一颤的，即便是这样，他扔大气不敢喘，怕打扰她诊脉的效果。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茶盏里的浓茶从热气腾腾再到凉的透彻，晨曦的阳光透过纸窗一点点的移动，地上的灰尘在人们不曾注意的瞬间落了一层又一层，七娘终于将指尖收回，她沉默片刻，似是在整理说辞。

沐雪嫣将僵硬的手腕缩回被子里，只听封云楚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七娘面色凝重，跪久的膝盖冷不丁一起来咯嘣直响，她却无暇顾及这些，“回皇上，小姐体内的毒草民此前从未见过，此毒毒性太强，草民定会竭尽全力研制解药，不过需要皇上帮助。”

“说，需要朕做什么。”封云楚紧绷的神经霍然一震。

七娘让封云楚帮忙去市面搜集一些稀奇的草药，越多越好，只要是能解毒的全部搜集来，这样对她研制解药会有所帮助。

封云楚简直二话不说，直接配合，吩咐侍卫不论如何都要找到她所说的那些草药，心里有了底，他坐在沐雪嫣软榻旁，深情款款的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等解药研制出来，朕带你去看东楚河山。”

听他之言，沐雪嫣心里暖暖的，就好像身处荒漠，而他是唯一的绿洲，她冁然而笑，神色撩人道：“我不要看东楚河山，我要看你。”

封云楚剑眉微挑，渊眸蕴藏璀璨星光，被她一说，嘴角瞬间上扬一个迷人的弧度。

众人鼻尖一酸，特别是白煞，见诊脉结束，他猴屁股一样窜到病榻前，猝不及防道：“雪嫣姑娘，我叫晏岑。”

他这个举动不止一旁的封云楚怔愣，就连沐雪嫣也是满脸问号，“白傻，我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听声音我也知道是你，何必自报家门”

白煞扭扭捏捏的狠狠跺下脚，有点气愤自己的样子，“酒肆一别，我说过告诉你真名字，可之后发生那么多事情，一直没机会，雪嫣姑娘你记好了，我叫晏岑，不叫白傻，以后莫要再这样叫我了。”

沐雪嫣噗嗤一笑，木讷的点了点头，“好的白傻。”

白煞瘪瘪嘴，“罢了罢了，就这么叫吧，反正我也听习惯了。”

沐雪嫣又将神韵瞻望在殿内不知名的方向，她蓦然道：“黑煞呢你叫什么名字”

黑煞眸望窗外，邃然避开她准确无误看着他失神的眼睛，嘴里喃喃道：“魏迟瀛。”

简单明了的三个字。

沐雪嫣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两遍，魏迟瀛，她记住了。

七娘自诊完脉之后便一直默默关注着沐雪嫣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露着欣慰的笑容，虽然小姐中了毒，但她有信心一定能将小姐体内的毒逼出来，看着小姐如今这般幸福的模样，想必她是快乐的，只要小姐快乐，哪怕是失忆，忘了之前的一切事，她也不应该再提起，就让她一直这样开心的生活吧，没有仇恨，没有怨怒，活的开心快乐些就好。

软榻虽宽，榻边却很窄，做两个人已经甚是拥挤，见白煞坐了半天没打算起来，封云楚一巴掌呼在他耷拉的肩膀上，似是不满意他一直盯着沐雪嫣看。

沐雪嫣被他的举动逗笑，白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呜呜渣渣道：“哎呀公子，好不容易见到雪嫣姑娘，你就不能让我多瞅两眼。”

封云楚不温不怒，眉色一挑，数数道：“一，二，好了，两眼，快走走走。”

沐雪嫣成功被他逗笑，想不到外表高冷的封云楚内心居然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白煞立马起身，咂舌道：“公子你，你，你，你也太小气了”

说完气愤愤拂袖而去。

直到他离开凤鸾殿半天，殿内扔笑声一片，芙凝一个劲的嘲笑白煞的表情怎么比她还女人，黑煞在这气氛融洽的氛围内默默退出凤鸾殿，他在殿外默默守候殿内的一切，包括人，无人注意他何时离开的。

只是一搭眼的功夫，便瞧不到他。

欢声笑语过后，沐雪嫣心一沉，方想到七娘说的话，她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你与小和我是怎么认识的，为何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七娘轻叹一口气，似是陷入回忆，“很多年前，小姐到东楚游历曾救过七娘，那时七娘不过开着一间小小的药铺，却生意兴隆遭遇同行红眼，被陷害说卖了假药害死了人，百口莫辩时是小姐出手相助才救了七娘一命，自此七娘便关掉药铺，立誓一辈子都跟着小姐。”

沐雪嫣眉头一皱，这些记忆与她毫不相干，她都不曾经历，可为何却感到心里痒痒的，很难受，“所以你便和我回了西良”

七娘点头，又道：“小姐性格好，从不为难七娘，因为年纪渐渐老迈，尝尝受到府中下人的欺凌，渐渐的七娘便成了小姐的随从。”

沐雪嫣沉思，七娘所说的府是什么呢，是当地大户人家还是与朝廷有关这关乎小芊的身世，她仔细问道：“七娘，你可否说说我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家中有无兄弟姐妹。”

“小姐的父亲是朝廷官员，母亲是大家闺秀，温婉贤淑，有一个哥哥和弟弟，不过七娘听府中人说，夫人生小少爷那一年恰逢灾荒霍乱，世道不安稳，一次出行，小少爷丢了，至今未找回。”

小芊还有丢失的弟弟沐雪嫣心一颤，眼角的泪不自觉的往下砸，却有一双温润的手掌替她擦了擦。

她这才发现，封云楚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心，因为七娘的话，他掌心滋生许多黏腻的冷汗，沐雪嫣眸光一沉，小心翼翼道：“阿楚，我的身世”

她怕她的身份是西良人他会心生隔阂，她怕再次失去他，她怕的太多了

封云楚眷眷不舍的望着她生动的眉眼，邃然眼角弯弯，笑的比月亮还迷人，“你这蛮女，没想到心思这般细腻，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与其他无关。”

他说这话是让她心安，切莫胡思乱想。

沐雪嫣鼻尖一酸，眼眶翻滚的泪水又止不住往下淌，封云楚略有手足无措，不知说了什么，让她又哭了，他慌乱的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痕，边擦边流。

芙凝嫣然一笑，总觉得这个时候应当只留他们两个人，她便拽着封奕尘默默退出偏殿。

而识趣的七娘早便离开，按照封云楚的吩咐去太医院研制解毒的法子。

一出偏殿，芙凝便瞧见再此昏昏欲睡的黑煞，她眉头紧蹙，轻声道：“黑煞，你怎么睡这了这外头这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