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脱却胎胞骨肉身

渡船窄且破旧，摇摇晃晃不甚平稳，感觉一个小浪就能倾覆。

而且没有座位，比比东只能站在船上。不过还好，她并不介意这一点。

比比东发现，随着自己上了船，渐渐能看到岸边模糊的人影了——自己刚刚离开的那个岸边。

模糊不清，鬼影幢幢。

那里刚刚还是空无一人，比比东记得清清楚楚。

脸上不动声色，比比东问道：“队伍很长啊。”

“当然，当然。”卡戎叹气道，“谁知道有多少人在排队，该死的，做不完的工作，还没多少钱拿。”

比比东有些尴尬，这位摆渡人不停地在暗示“钱”、“船票”，不过她可以肯定，自己身上没有这些东西。

还没想好怎么应付这他，就看见他突然挺起胸膛，洪亮地开口道：

“不过事关生死大事，冥界安宁，除了我，谁又能接手这份工作呢！在冥河上给这逝者带来最后的安宁，我义不容辞！”

卡戎发誓，自己完全没有看向伊安珀，也没有看到他手上袋子里blingbling、叮当作响的金币，这些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

“这是冥河？”

“当然，你看这闪亮的光芒，多么让人心生怜爱。”

比比东看着冥河，河水静静流淌，颜色也是一种沉静的哑光，完全看不出闪亮的样子来。

“唔！”

比比东好像在河底看到了人。

“怎么了，尊贵的女士？”卡戎体贴问道，顺着比比东的视线往下看去，“哦，他们啊，都是付不起钱又想自己过河的穷鬼，过又过不去，只能沉底了。”

说这话的时候，卡戎有点幸灾乐祸：“每隔几年都会有那么一个耍小聪明的，还要让人去打捞他们，真是麻烦。”

“一般多久会打捞一次呢？”比比东看着河底，那些人——或者说“鬼”——匍匐在河底，将河底占得满满当当。

“几百年？”卡戎耸耸肩，“大概吧，我记不清了。”

“他们游不过去吗？”

“游过去？”卡戎用夸张的声音高声说道，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女士，这可是阿刻戎河，一片羽毛都浮不起来的冥河，他们怎么能游得过去呢？”

阿刻戎河，冥河，比比东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所以说，我的工作是十分重要的。”说道这里，卡戎得意起来，“想上我的船可不容易，我一般只给第二次过来的人优待。”

卡戎哈哈笑着，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

可惜比比东完全没有感觉，她仔细观察着河流，俯下身，指尖轻轻点在河面上。冰冷的触感传来，但还感觉不到河水有多轻，于是继续把手往下探，直到河水浸没手掌。

伊安珀跳出渡船，小船晃荡一下。

卡戎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伊安珀半个身子没入冥河，跟在船边，轻轻握住比比东的手。

冷冷的水流在掌边翻滚，比比东突然感觉到，手上传来一丝温热。

还没等她仔细体会，一股沛然大力凭空出现，将她拉入水中。

“啊。”

比比东一声尖叫，整个人没入冥河。

水流扭曲了她的视线，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冰冷河水灌入鼻腔，从内到外将她冻住，比比东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好像化作了寒石，僵硬不能动弹。

然而神奇的是，比比东在这个时候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是河水阻隔了外界的声音？是陌生的世界远离了斗罗的纷扰？是自己在这里摆脱了一致以来的身份？

不管原因是什么，比比东放松的和这种全然的静谧合为一体，好像一个旁观者，冷冷看着自己下沉，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思绪：这已经是在冥界了，那在这里死掉的结果是什么？

没有恐惧，比比东闭上眼，静静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约莫过去了千百年，又好像是下一个瞬间，一股暖流将比比东围绕、上浮，“哗啦”破开水面，比比东又回到了渡船。

疑惑地睁开眼，比比东发现自己还在船上，衣服干干净净，刚才的一切好像是幻觉。

但肯定不是，比比东知道，自己的精神在刚刚受到了一次洗礼。

卡戎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伊安珀。

他问道，“女士，请问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当然，第一次。”比比东笑了，“谁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呢？”

“是的，您死了”卡戎的长杆抽离水面，指向上游，那里，一具浮尸正沿着江面漂下——正是比比东。

比比东见了也是惊奇：“我又死了？”

“是你是你，可贺可贺！”卡戎先是祝贺一句，然后接着问道，“我刚才的意思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不对不对，这么问好了，请问你从哪来？”

比比东淡定回答到：“一个叫做斗罗大陆的世界，您听说过吗？”

即使被发现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没关系，现在的比比东相信自己能够安然面对一切挑战。

“没听说过。”卡戎断然摇头，“不过没关系，你往前走就是了。”

“我要去哪里？”比比东向这位本地人咨询到。

卡戎偏头，看了看伊安珀，发现这个女人似乎还是见不到他。

“随便往哪都行，你是贵宾，有向导的。”

说话间，渡船靠岸了，卡戎稳稳当当地把船停好，比比东轻轻跳上彼岸，回过身，渡船已经不知去向。

看向前方，是一片广阔的灰色平原，只是没有看到卡戎说得向导在哪里。

比比东迈开步伐，坚定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