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夜行

“阿福，”宜淑一出书房，便问道，“二哥昨天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吧。”

“回大小姐，不是，二少爷带了几个护卫，一起骑马去的。”

宜淑皱起眉头，按理说不应该啊，他们几个大男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如果二哥回来，你就找人去荀音阁说一声，我先回去了。”宜淑看看外面的夜色，有些担忧地离开了。

一晚上，宜淑都没睡安稳，第二天清早，她问彩袖有没有宋维渊的消息，彩袖摇头。

宜淑思忖片刻，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宋长闻，就在这时，宋运来了。

“大小姐，二少爷去冒山昨夜未归，老爷差我来问问，他是去了乾尘观吗”

“对，宋伯，是我告诉二哥去乾尘观仁清殿的，我昨天在西院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回来”

“小姐不必担心自责，老奴此来就是为了向小姐打听二少爷去处，好去寻人的。”

“宋伯，你记得多带点人，二哥带护卫出去，却没能按时回来，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小姐安心待在府里，我带人去找找便是。”宋运说完，便离去了。

宜淑坐在小楼里等了大半天，也没见有任何消息传来，她的心越发往下沉，难道那乾尘观是什么龙潭虎穴、有去无回不成

焦虑的宜淑在小楼里四处走来走去，没有一刻消停，她忽然想起冯初月与这个婆子有所往来，便急火火地往西院赶去。

等到了厢房门前，宜淑连门都没顾上敲，也不顾两个丫头的阻拦，径直闯了进去。

待她一阵风似的冲进内室，就见高伦迅速把冯初月手放在床边，而冯初月似乎仍在沉睡，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宜淑心底波澜骤起，她看得清清楚楚，先前高伦是握着冯初月的手指，绝不是诊脉的姿势，但她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反倒出声问道:“高大夫，表小姐恢复得如何了，是午睡还没起吗”

“大小姐有所不知，丫环说表小姐昨夜噩梦连连，天亮时还未入睡，丫环请我来开了方子，熬药给她喝下，所以睡到现在还没醒。”高伦答得十分自然。

“本来我还有点事向表小姐请教，既然她好不容易睡着，我就不打扰了。”宜淑说完，又匆匆离开了厢房。

她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在回荀音阁的路上，宜淑决心亲自去乾尘观看看。她一回到小楼，就让萍娘找了黑色的男装出来换上，又解开头发，束成少年发式，用还墨石描粗了眉毛。等她收拾完以后，活脱脱一副清秀小公子的模样。

“小姐老爷说过”萍娘虽然照做了，但还是有些担忧。

“萍娘放心，我有分寸的。”宜淑安慰道。

守在门外的元一，早就听到了楼里的动静，他视线投向远方，眉头越皱越紧。

“元一”宜淑猛地跳到元一身边，“你是不是说过，保护我是你应尽的责任”

“是。”元一沉默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那好，我要去一趟冒山乾尘观，你跟我去吧。”宜淑没怎么在意元一奇怪的态度，自顾自说着。

“小姐一定要去据我所知，现在外面的人都想打探有关小姐的消息，更何况，老爷不也下了命令，不准小姐出府么。”元一道出其中理由。

“没关系，我都打扮成这样了，还能有谁认出来”宜淑仰起头，望向垂眼不语的元一，“再说了，你是我的护卫，我是你的直属上级，管爹爹什么事就算出了事，我给你担着。”宜淑拍了下胸口，看上去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小姐难道忘了，上次我被罚的事了么。”元一慢慢说道。

宜淑顿时卡了壳，可不就是吗，她上次直到离家去侯府，才知道元一受罚的事。想到这里，宜淑有点心虚，她确实粗心大意，没帮上什么，还一个人走了。

“那次是我不对，我应该当天就跟爹爹坦白的，这样也不会连累你，明明是你救了我，我却把你撇在一边不管。”宜淑挠头，也不好意思再去看元一。

元一又是半晌没说话。

宜淑心里嘀咕，难道他还没有消气，便又说道:“如果你确实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我或者我可以自己去看看。”

“小姐认识路么。”

“不不认识”宜淑缩着脖子，小声道。

元一转头看了看一副怂样的宜淑，“算了，我可以陪小姐前往，只是小姐能否稍候片刻，我回去收拾点东西。”

“好，你去吧。”宜淑爽快应下，就见他慢吞吞地走着，身影消失在小楼一侧。

没多久，元一回来了，只是在身后绑了个包袱。

“你带了什么东西”宜淑好奇。

“只不过一些出门在外常用的物件罢了。”元一淡淡说着。

“哦，那我们快点走吧，趁着这会儿没人留意。”宜淑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期待。

她倒要看看，乾尘观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姐，冒山路途遥远，徒步断然不可。”

“我也不会骑马，那就等出门雇一辆马车吧，我怕去马厩借，他们不放。”

两人偷偷摸摸沿着墙边，从边门出了相府，由于宋运带走了不少护卫，所以府里的防卫并不严格。

“元一，你知道有关乾尘观的事情吗”宜淑边走边随意问道。

“知道一些。”

“给我讲讲吧，是不是观里有什么修行大成的道长之类的”

“乾尘观是个普通的江湖门派，前掌门张止虚在大约四十年前，与人比试时，中剑身亡，现掌门是他的师弟秦岁，如今也年逾花甲了。”

“那你知道仁清殿是什么地方吗”宜淑追问道。

“仁清殿是观中女弟子修行休息的固定场所。”元一说完，又道，“路旁有辆马车，我去问问。”

宜淑点头，就见元一跛着脚走到车边，那车夫见元一的模样，面上有些不喜，听他说完话以后，更是连连摆手拒绝。

最后还是元一拿出两锭银子，那车夫才勉强应下。等马车开到宜淑身旁时，元一伸手，便把宜淑接到了车上。

“小姐，车夫答应尽快赶到冒山，乾尘观所在位置并不高，到时很快就能到了。”

“哎，元一，”宜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么晚了，乾尘观还容许外人进入么。”可别到时候吃了个闭门羹，那大晚上的，他们可就惨了。

“早年我曾同秦掌门切磋武艺，所以有些交情，进去是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宜淑放下心来，感慨道，“看来你交游还挺广泛，让你出来还真是找对了人，说不定二哥也就能早点回去了。”

她始终觉得宋维渊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如果掌门看在元一面子上，肯出面帮忙的话，那事情怕是就好办多了。

元一闭着眼睛，不发一语，宜淑见他似在闭目养神，也就没再出声。

等他们到了冒山下，黑夜已完全笼罩了大地。山上树影幢幢，而脚下的路又蜿蜒着，不知通往什么地方，耳畔山风低啸，枭鸟忽鸣，让宜淑回想起以前听过的那些神怪故事，心里有些发怵。

“元元一，”宜淑磕巴着问，“我们是沿着这条路走吗。”

“小姐别怕，跟我来。”元一见宜淑一脸畏惧，不禁冒出一些心疼混着责怪的复杂情绪，他伸出手，正要去牵宜淑的手，却忽然想到什么，手悬在半空。

“拉着我的衣袖。”元一轻轻说道。

宜淑顺从地点头，然后小手紧紧攥着元一的袖口，亦步亦趋地跟上。

周围传来阵阵夜虫低鸣声，还有偶尔踩到落叶的咯吱声，宜淑只顾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见元一停下了。

“到了吗”

“到了，”元一说完，又继续往前，宜淑这才瞧见一道高耸的山门，门上挂着几个大红灯笼，映照着“乾尘观”的牌匾，两侧站着几位年轻的道长。

“烦请将此物交与秦掌门。”元一从怀里掏出一枚扳指，交给一位道长。那道长面色如常地接过，应下后便进了道观。

“刚才那是什么信物”宜淑觉得稀奇。

“以前切磋时，秦掌门赠与的一个扳指而已。”

宜淑四下看了看，除了山门这里有些光亮以外，周围尽是一片漆黑，她不自觉地往元一身后靠了靠，而元一察觉到衣衫的摩擦，回头瞧了躲在他身后的宜淑一眼。

这时，先前离去的道长回来了，他先是态度十分恭敬地对元一行了一礼，然后便侧身在前，带着他们往道观中走去。

“元一，你知道仁清殿有个洒扫婆子吗”宜淑悄悄问道。

“洒扫婆子有很多，小姐要找哪一个”元一语带困惑。

“这”宜淑心道，她也忘问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就是白理告诉我的，说仁清殿有个洒扫婆子和冯初月有些来往。”

“白理”元一语调十分平静。

“对，那天他来送金饼，我问了他。”宜淑自顾自说着，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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