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目标

朝海月真心觉得自己挺苦的。

本来是因为大长老的吩咐，才去到过去殷煌也呆了一段时间的西拉斯学院，以敏攻系魂师的身份参加高级魂师学院竞技大赛，而且因为来自师父殷煌的吩咐，他甚至还没给封离施加过任何压力。结果就因为这个被少宗主记住了，还因此在如今重逢时，被人毫不犹豫给了一脚。

然而他自衬是个成熟的人，此刻虽然被踢的差点没就地滚上两圈，也还是很快站起了身，维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在影宗内，他的双眸倒是没有被紫色丝绸遮挡，露出了一双轮廓柔和的蓝紫色桃花眸，乍一看倒是勾人，只是双眼无神，竟然是双目皆盲。

“少宗主，之前欺瞒，并非本意，实在是抱歉。”

面对貌似是要兴师问罪的封离，朝海月分外老实，双手一合规规矩矩的赔礼道歉。

而封离本来也没当真责怪朝海月的意思，毕竟若是计较起来，朝海月也不过是影宗高层用于博奕的一子，和他计较，也不过就是给自己找个发泄的出口。

封离自问还不至于懦弱到随便将旧怨迁怒到一个同龄人身上，在开始还有些怒火后，如今倒是迅速冷静下来。如今他乍一看对方的双眼，只是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瞎子竟然能呆在影宗。

倒是何清比较知道的东西比较多，此刻上前，温声道：“朝海月的武魂为蓝梦霞水母，属于变异武魂，然而带来的后果是他的双眸被武魂本身自带的毒素反噬，已经失明了。”

“不过有失有得，我的感应力超出常人，尤其是在水元素密集的地方，就算有些声音我听不到，也能清晰的感应到。”朝海月接口解释：“所以师父这次让我和您一起去，希望我能够帮上您。”

江山代有奇人出，封离本来并没有因为朝海月的天赋有任何惊叹，他所在意的却是其他：“即便你师父是煌叔，但是封涯已经下了令，不允影宗弟子与我同行。”

他话语冷淡，已经是全然不把封涯看作是自己的生父，而何清思索了一下，却是出言劝道：

“不过，因为殷阁主的要求，朝海月本就是住在外城，没有正式进入影宗，平日里更是常在北海一带修炼，算不上是正统的影宗弟子。因此若是朝海月以个人身份离开，事后再和我们汇合，只要有夏长老在，城主倒也不会难为于我们。”

“确实是如此。”朝海月点了点头，他性子冷淡，本身懒散，如果不是师父要求，倒是不至于费心费力跟着封离到处跑，更不用说特意对此作出解释了。

封离抬眸看了眼朝海月，再看了看身边的何清，只见何清唇畔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到底是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是对朝海月道：“如此也好，那么你先出城——何清，第一个目标在哪里？”

他说到后半句时，转而看向了何清，而何清稍微思索了一下，答：“应该是巴拉克王国首府，巴拉克城，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普通人，比较麻烦的，只是其周边的……”

“普通人？”封离带着疑惑出声。

“是的，”何清微微颔首：“不过身份也不低，她是巴拉克王国的贝安娜女伯爵。”

封离对于这个名字颇为陌生，但是一听到那肯定会涉入王国高层纠纷的名字，却还是忍不住暗暗皱眉。不过他倒是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价，只是微微颔首，然后看向了何清。

他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即使很快将其掩盖，何清还是明白了封离的意思。他稍微顿了顿，还是抢在封离之前将剩下的话语说了出来：

“圣女现在还在禁足中，想来少宗主您就算是去，估计也是见不到的。不如等到完成二考之后，再做打算？”

他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得到封离的回答，短暂的沉默中，何清轻易将封离眼中熄灭的那一丝光收入眼底。

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应该是松一口气么？为什么要想去探望一个想要杀了你的人呢？他在心中无声地询问，看似平静的蓝眸之底，却是隐隐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然而他心中的疑问却没有得到回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封离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望向了外城的所在。自影宗离开并不一定需要通过怒澜江，封离也没兴趣走最正大光明的那条路，他看着那个方向，眼神却是空茫的，仿佛什么都没想。

许久之后，何清才听到他淡淡的话语：“去帮我查，最近星罗帝国内部可生出什么变故。”

“此外，我还是先去一趟冥谷，临行前，本来也当去拜见一次大祭司。”

何清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封离更深的意思，便已经看到少年迈步踏入风雪，身影孑然。

……

随着清冽的一声“叮”响，水晶杯歪倒，顺着桌沿咕噜咕噜的滚下。

贝安娜恍然回神，眼见着葡萄酒顺着雪白桌布蔓延开一片深紫红色的痕迹，而失手打翻水晶杯的坐在她身边的黑发男子，却没有将其扶起的意思。

那张颇为俊美，却因耽于酒色而显得面色发白的脸正对着台上，双眸怔愣，已然是失了神。

他这样的神情作态本应是极其失礼，然而如今，倒也不算突兀。只因此时此刻，或是怔愣出神，或是漫不经心，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盯着台上的，盯着那静坐在身着缤纷彩裙的舞女间，怀抱琵琶的红裙女子，宛若看到了绝色牡丹，周遭本是妩媚动人的舞女，皆因她失了颜色。

那便是巴拉克城今年最负盛名的牡丹姑娘，花无霞。

传闻说花无霞有两艺最为出众，一是琵琶技艺，曾以《薄媚》之曲名动王城，甚至有星罗帝国的王侯弟子来到巴拉克城中，就是为了得以一闻天籁。而另一艺则是她腰背上那副华贵的“国色天香”牡丹图，然而花无霞甚少发出那枚点着牡丹的缘贴，因此对此牡丹图的说法，个人不一，唯一得到世人认可的，也就是“艳压群芳”四字。

久而久之，这牡丹姑娘的名声也就被越炒越响，本来在王国的顶尖秦楼楚馆中只占据一席之地的百花坊也因此而脱颖而出，声名大噪，成为了而今最是惹王公贵族驻步的秦楼。

女伯爵自持身份，怎么也不可能与男子同流合污，去看看人家姑娘是什么模样。而如今终于见了，于心而言，就算是贝安娜这般自视甚高的女子，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貌美。

娟娟侵鬓妆痕浅，双颦相媚弯如翦。应当说，不愧是而今王国内最多王侯贵族的风流子弟所追捧的秦楼花魁，如今怀抱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所展现的姿容和技艺之妙，便已因众人瞩目。也难怪这牡丹姑娘即便是出身于烟花之地，却仍因王国对这方面忌讳不多而能登上大雅之堂。

不过女子再是貌美，贝安娜这般自持身份的人，也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盯着她看个没完。于是这琵琶曲仅仅奏了前奏，她就已经含笑开口，唤身边的人：“大皇子殿下，可是也喜欢这弹奏琵琶的牡丹姑娘？”

她的本意是提醒，然而没想到那大皇子闻言侧过头来，却是面带笑意，道：“的确是生得貌若牡丹，本殿下倒是有意，在宫宴结束后留她在宫中一叙。”

“你！”贝安娜黛眉微挑，正想发火，却看到大皇子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理她，只能默默咬住下唇，再看花无霞时，眼神也没了先前的欣赏。

大皇子朱竹远，也是巴拉克王国的唯一皇子，本身天赋只是平平，但是因为出身于“幽冥灵猫”所在的家族，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分别与星罗帝国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定亲，因此在如今的星罗帝国及其附属公国中，也算是炙手可热的新贵。

贝安娜早就看上了这位皇子殿下的身份，她少时新寡，因此早早继承了丈夫的爵位。巴拉克王国可没有什么丈夫死了不能再嫁的规矩，贝安娜凭借自己继承来的爵位财富，还有本身的美貌，早就俨然成为了上流社会的交际花。

但是她可不简简单单满足于这一点，她是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不会肖想巴拉克王国下一代国母的位置，但是皇贵妃的位置，她却已经觊觎了许久。

要知道，那梦千黛就是星罗帝国的皇贵妃，因出身缘由，除非是两个儿子争气，不仅仅成了皇室继承人，还成了说一不二的封号斗罗，否则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扶正。但是她照样有着母仪天下的气势，而那星罗帝国的帝王至今未曾立后，更无其他嫔妃，也只是为了她一人。

贝安娜总觉得，做女人如果能做到那一步，便也是此生无憾。只不过如今朱竹远就是个耽于声色犬马的纨绔，贝安娜纵然生得娇艳，却也无法阻止对方另宠新欢，所以自己生气之时只能喝上一杯酒压压火气，便得继续微笑，做出一副大度模样。

毕竟，她本身能长时间陪伴在朱竹远身边，除了依靠自己的容貌外，还有一层交易合作的关系。既然已经将自己绑上了大船，那么于情于理，都应当多加忍耐。

而贝安娜在这里忍着一肚子火气，却感觉有道清清冷冷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她因出身原因对于别人视线最为敏感，此刻抬眸看去，就看到那失踪已久的二公主就坐在巴拉克王国过往的左手边的位置上，一身华服，神情冷若冰霜。

虽然那眼神还没有透露出什么感情，但贝安娜却是背后发寒，当即收回了视线。

她又怎得将那些小心思表露出来，若说这二公主朱竹清，谁不能说她是个传奇？出身于巴拉克王国皇室的她本当与自己的姐姐生死搏杀，谁都以为她与星罗帝国的那个孬种皇子戴沐白注定失败成为皇室更迭的祭品，没想到这两人失踪一段时间后，再回来时竟然都已经实力强劲，在赛场上的表现更是胜于朱竹云和戴维斯，由此彻底获取了自身的话语权。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也不知赛场上他们究竟沟通了什么，在回国之后，这两对本身自六岁武魂觉醒后就接受着“同胞相残”的残忍教育长大的兄弟和姐妹，竟然不约而同上书，希望取消历代的同胞相残的族规。

这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星罗帝国皇室旁支的戴天一脉自然不允，联合长老向帝王施压。没想到这次的帝王和皇贵妃梦千黛竟然是毫不犹豫的站到了两位皇子身后，如今朝堂之上你来我往，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势。

而朱竹清这次返回巴拉克王国，则是为了取得来自王国的支持。

贝安娜想到这里是，抬手拿起那雕花镶玉的象牙扇骨白扇，半开之后挡在唇前，对着朱竹清含笑颔首，内心深处却是不以为然。

不过是两个小子和小妮子，真以为自己能掀起什么波浪，若是想要彻底改变一个国家根深蒂固的规矩，那仅仅只是有天赋和实力，可是不够的。

毕竟，“幽冥白虎”只是成为帝王的筹码之一，而不是必需品。

这里贝安娜正心思深沉的思量，而台上，花无霞纤纤玉手轻巧拨弦，在靡靡丝竹乐声之中，却是以铮然琵琶声博得满堂讶异。此刻的琵琶乐声再也不见什么柔和幽暗，乐声浑厚而富有张力，如若银瓶乍破水浆迸，又似铁骑突出刀枪鸣，惹得众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玉面琵琶之上。

而朱竹清则也在此刻收回了眼神，只是她的眼中在此刻多了什么，似是明悟，又仿佛是若有所思，愈发坚定。

而在一段浑然天成骤若急雨的琵琶乐声后，琵琶女手抚琴弦用力一划，其声清脆，就如同钢鞭抽断了他方进贡而来的珊瑚一样。忽而她又轻拢慢捻，巧勾玉弦，那舒缓的悠雅琴声，又好似玉盘倾斜，珍珠滚流撞击的鸣响。

如此婉转又过一阙，那花无霞在收拨中，猛然用拨片在四根弦的中心处用力一划，发出的声响，就好象是绸子突然迸裂，乐曲就在这急促的、令人撕心裂肺的音响中戛然而止。

众人还未回神，便已见花无霞半垂着眸，素手轻巧抚上琵琶弦上，稳住最后余韵。

“不错，当赏！”

朱竹远率先出声夸赞，他看着花无霞，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自己感兴趣的猎物——想来也是，之前朱竹远因太过荒唐的原因而遭到臣官弹劾，巴拉克国王为了平定大臣心思，因此下令朱竹远不可擅自离宫，如此反倒让朱竹远这般风流荒唐的人，至今都未曾见上花无霞一面。

过去若是没见，也便是罢了，而如今既然已经见到了花无霞，朱竹远难免就开始想着若是与这般的女子共赴巫山，应当是多么应值得炫耀的事。

这般想着，朱竹远便已经开始思考，应当怎么找个借口，把花无霞留在宫廷之中。他正思索，而另一边，性格清冷的朱竹清竟然已经是淡淡开口：

“花姑娘技艺着实精湛，如此乐声，可谓人间难得几回闻。”

她性子向来冷淡，平日专注于修炼，对这些秦楼楚馆的姑娘也是看不上眼，如今竟然是出口夸赞了花无霞这样的女子，自然反倒惹巴拉克国王向他看来。

若对这小女儿，国王向来自觉的颇为亏欠，奈何如今就算是两个女儿都请他站队，他也不可能因为爱惜女儿，就将巴拉克王国都卷入星罗帝国的皇室斗争中。

本来还在头疼怎么安抚闺女，然而如今朱竹清突然是开口，国王索性顺势道：“既然公主喜欢，那么便请这位花姑娘于后宫之中留一段时间，可好？”

他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话语却是不容旁人拒绝，而花无霞则在此刻起身，怀抱琵琶，面含笑意的垂首答话，面上浅淡红霞看的朱竹远是移不开了眼。

“公主所愿，妾自当从命。”

如此一来，自然是皆大欢喜，唯有跟随在贝安娜女伯爵身旁的侍女听到了咔嚓一声，她胆战心惊的垂眸看去，就瞧见本来还盈盈含笑的贝安娜女伯爵，竟然是因堂上这般对话，生生拗断了自己的一片指甲。

这侍女本来就是从伯爵府内出来的人，如今不由背后一寒，垂首不敢说话。

伯爵大人本就心情喜怒无常，如今又有了这番事端，而大殿下甚至未曾出言安抚……

只怕今夜回府之后，又是有侍从侍女要遭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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