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采莲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孟荀蘸了蘸墨水，笔锋一提，字迹便巧然地在萱纸上浮现。

孟莲看着自家小弟的字迹，满脸笑意，“不错哦，阿荀，最近长劲不少。”

观望孟荀的字，笔锋越发的有力。

“谢谢阿姐夸奖。”那小儿面色倒平静，又显得彬彬有礼。

眨眼间，几年光景已逝。

孟荀不再是那个满脸的婴儿肥的小孩，他脸部的轮廓多出了些许的棱角。

“荀儿今后会更加刻苦的练习，定不辜负阿姐对我的期望。”

窗前的孟荀正襟危坐，眉宇间充满了志气。

“这就是你弟弟呀，这么可爱。”

洪毅闻声走了过来，打量着坐在窗前的孟荀。

那少年坐得笔挺却忽而转过身来看他。

“男子汉大丈夫，可爱二字该当何讲”

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还字正腔圆，一副少年老成之态。

“字倒是写得不错呀。看样子你练字很刻苦。”洪毅夸赞道。

“公子过奖了，孟荀无非献丑罢了。”阿荀言语谦卑，又专心在萱纸上写了起来。

“鄙人很倾慕你的字，只可惜，鄙人并没有这样的笔锋。”

出了宫廷，洪毅也不再端着皇子的架子，说话做事变得自如了许多。

“洪公子又何出此言，舞文弄墨勤于练习，必能有所长进。”

“孟荀的书法全有劳于阿姐的指点，倒也没什么可倾慕的。”这小儿倒变得伶牙俐齿起来。

“好了，阿荀，你专心习字。我去采些莲瓣，给你做莲花糕吃。”

孟莲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便拿起纸窗边的竹篮。

洪毅端详着孟荀的侧脸，这小女子生的素净。

一双杏眼自带柔情，梳得整齐的发髻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青春洋溢。

“小生可否与姑娘一同前往”忽而的心动让洪毅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孟莲一怔，细密的眼帘自然的眨动。

“洪公子卧床太久，出来走走也好，我们桐巷的空气清新香甜。这里的鲸民热情好客，公子也不要见外。”

洪毅倒是被红衣小女的灵动所吸引，他是从未有过的舒心。

桐巷的莲池在离豆腐铺不远的地方，这也是除却竹林外清凉的所在。

一汪池水清彻见底，可以依晰看见几条锦鲤在悠哉游哉地戏水。

池面上漂浮着一簇簇的莲花花瓣，洁白如雪，花芯更是泛着一种清香。

两只蜻蜓成双立于莲瓣之上。

微风轻轻拂来，吹动孟莲的一袭红裙。

她的长发微微地摇曳，池中倒映着她的倩影。

洪毅立于一旁，眼眸不再眨动。

这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不施脂粉而素净可人，正是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不比那些后宫佳丽，虽浓妆艳抹，但个个攻于心计。

她纤细的手指伸进了清澈的莲池中，感受着些许的凉意。

“夏天鲸民们都喜欢在这里纳凉，打我出生的时候，这汪池水就在。”

“我出生的那一天，这里的莲花都开了。”小女子的言语中溢满了欣喜。

只是洪毅并没有仔细听孟莲在说什么，而是痴痴地望着她。

她面颊上不经意间浮现出了酒窝，这让她的笑变得更加迷人。

“这一处的白莲是方圆几里开得最茂盛的，每到这个季节，鲸民们总爱采些莲瓣来做糕点，这也是桐巷的习俗。”

她娓娓道来，却发觉了洪毅炽热的眸光。

“洪公子，洪公子”见他痴傻的表情，小女子便轻唤了他两声。

太子爷这才从方才的愣神中缓和了下来，“哦，你说。”洪毅不失尴尬的一笑。

孟莲却没有再搭理他，只是悉心地寻觅着合适的莲瓣。

一株小小的白莲正映入女子的眼眶，那莲瓣虽小巧倒也饱满，茎短而外直，一看便是制点心的好材料。

而孟莲并不贪多，只是轻轻地走上前去，摘下了一片花瓣。

把那瓣叶放进了篮筐中。洪毅倒对她的做法很是不解。

“莲池花草茂盛，孟姑娘为何不采摘大株的花叶”

洪毅甚是疑惑，久在深宫，也不乏莲花糕这样的吃食。

而宫人们每次都采摘大朵的莲瓣。

因而每当这个时候，宫中的莲池便成了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可言。

“莲虽草木，也是生命。”

“而桐巷是百年的莲乡，因为莲子和糕点闻名于整个云烟大陆，自然也是整个桐巷的鲸民所倍加珍护的。”

“莲花糕香甜，大可满足口腹之欲。但却不可因为这一己私欲而毁了一汪莲池。因而制糕点只采小瓣便好，以免伤及莲根。”

孟莲的话音未落，洪毅却被池心中那株亭亭玉立的红莲迷住了双眼，按捺不住地要上手去摘。

“小生见这红莲开得不错，想必做成莲开糕也甚好。”言罢便扯起了红色的莲瓣。

“洪公子住手。”

小女子急促的言语却打断了洪毅正在做的事情。

他一松，一片火红色的莲瓣也应声掉落在荷塘里。

池心的红莲失去了一片莲瓣，在夏风中不安地摇动了两下。

“你”

孟莲一时语塞，柳眉微皱。

见漂浮在池面上饱满的莲片，眸中甚是惋惜。

洪毅一怔，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公子可知道，这是桐巷唯一一朵的红莲，它在这里亭立了百年，是镇巷之宝。”

“鲸民们对其呵护有佳，无人会采摘它。”

小女子言语平静，洪毅却从中看出了些许的恼意。

“对，对不起，我只是看这红莲开得艳丽，便想着”

身为皇子，道歉的话自然不常说出口，洪毅的言语便得结巴起来。

“我只是觉得很喜欢，所以”

他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孟莲冷不丁地打断了。

“公子既是喜欢它，就更不应该想着将它据为己有。”

“莲草本应亭亭于池水之中，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公子此举真是令我大失所望。”

孟莲察觉到了年轻男子的贪心，明眸黯淡了下来。

“小生错了，还请孟姑娘原谅。”

洪毅贵为鲸族太子，还从未说过这般卑微的话。

“不如，下次小生再来桐巷时，再带几株红莲植于这池中如何”他的眼眸中充满了期许。

只是孟莲却丝毫不改眉宇间的霜雪之色。

“公子何必既已如此，便不必弥补。”言罢便只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