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后悔

夏可粉面红透,眼珠压着层层水气，波光闪动大睁着，震惊看着何径寒。

而何径寒刚醒的人,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刚才的动作就是下意识自然而然的，什么想法都没有，醒来看到夏可的脸,嘴唇就碾覆了上去。

但近处夏可反应剧烈……

何径寒随即意识回笼,也感觉到不对了。

啧。

女人垂目，脑子还带着刚睡醒的浑噩，不能说完全的清醒，但是自己是谁，在哪儿，和身上这个人的关系……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就体会到夏可现在感觉到的尴尬了。

但何径寒向来是不动声色的,心内感觉到尴尬了,看起来也比夏可好太多。

夏可刚才想的那句主旨,“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现在完全的在两个人身上掉了个个儿,她脸红透窘迫得不行。

何径寒却还云淡风轻的,只轻轻垂覆下了眼睫,镇定得一批。

“我、我就是给你……你……”

“你怎么……”

话说的颠三倒四的,何径寒小小抬眼,刚睡醒,嗓音都带着含混的沙哑，“你给我干嘛？”

夏可的姿势还别扭着，何径寒一说话,两个人脸颊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多少，温热吐息喷洒在她下颌，烫的她下意识就想缩，一动，别扭古怪的重心终于维持不住……

轻呼出声，随即一阵翻腾。

再有意识，夏可只感觉到了一阵社死性的羞愤。

重心算是稳住了，姿势也不别扭了，就是，就是……

她她她趴到何径寒身上了！

何径寒：“……”

夏可：“……QAQ”

何径寒垂目，看得到女孩儿头顶的发旋。

而夏可脸埋在她肩胛上，脸看不到，近处的耳朵，倒是从头红到脖颈了。

何径寒翘起嘴角，无声笑起来：“投怀送抱？”

夏可：“！”

“大小姐，我回来了，现在走吗？”

陡然一个声音插入，紧接着前方的车门被打开——刘叔回来了！

夏可：“！！”

夏可剧烈挣扎起来。

何径寒褶着眉心，手大力压着她腰，声音疲惫低道了句：“别动。”

夏可：“！！！”她还是去死一死算了。

下一瞬何径寒抬高音量，“走吧刘叔，不回别墅，开去我公寓。”

“好嘞~”

“把隔离板升一下，我想睡会儿。”何径寒声音哑哑吩咐。

紧接着，夏可耳朵边听到一阵细碎升降声，前后座之间的隔离板升起来，须臾，就把车内的空间分隔成了密闭的两个。

夏可：“……”

不知道刘叔看到她没有，莫名的，脸更热了。

好像，好像她和何径寒在干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

啊啊啊她还是去死一死吧。

头脑混杂不清，蓦的腰肢被把着往边上一放，夏可再眨了眨眼，自己已经好好的坐在座椅上了。

转头，何径寒半闭着眼睛，理了理毯子，神色自然而然的，没半分尴尬。

还猜到了前情后景，帮她解释道：“你刚给我搭毯子是吧？”

夏可忙不迭点头。

点完又觉得没对，搭毯子这个动作虽然比投怀送抱好，但是好像也……太亲昵了？！

何径寒低笑起来，半闭的长眼有别样的风情，“搭到一半怎么扑上来了？”

夏可：“！”

夏可窘迫解释：“是没站稳。”

女人声音带着笑，点头，“嗯，好吧，有理有据。”

夏可：“……”

别过脸，夏可想哭了！

何径寒陡然道：“谢谢。”

“？”

何径寒补充道，“毯子挺舒服的，谢谢你。”

“……哦。”夏可低头看自己脚尖，顿了半晌，细细道，“不用谢。”

那个意外的轻吻，两个人竟是都没提及。

夏可是太窘迫了，人都要尴尬爆炸，至于何径寒……女人在想别的事情……

很是有个几分钟的安静，何径寒看着玻璃窗外呼啸而过的建筑、车辆，脑子终于回复一些清明，沙哑着嗓子，不掩一天的疲倦问道：“你真的把珍宝的工作辞了吗？”

“啊？”夏可抬眼，一触到何径寒，像是被烫到一样赶紧挪开视线，“是、是辞了。”

“为什么呢？”

何径寒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城市夜景，口吻颇有些无奈道：“你不是说想去珍宝吗，之前你们组长也说你要参加JDA大赛，现在都不去了……不觉得很不好吗？”

夏可坐的规矩了一些，把边上应锦送她的那瓶牛奶像是什么救星一样的抱着，咬唇。

何径寒：“没骂你，也不想说教，就……心平气和的讨论下，行吗？”

夏可：“……”

夏可低头：“会有一点点吧，就一点。”

“JDA明年还有，这比赛我从大三开始老师就想让我去了，错过四年和错过五年，对我没什么区别啦。至于珍宝，离职了觉得有些对不住我组长，他一直很看好我的，也努力帮我在适应现在的潮流，但是……”

“但是？”何径寒挑眉。

夏可捏了捏指骨，深呼吸道：“但是应锦小姐不是还要一份我的设计吗？我在珍宝的话，也不可能天天往应家跑啊，她的情况这么特殊，她……既然不能两全其美，那就不要让大家为难了吧。”

其实夏可想过，在珍宝直接接应家的单子的，但是么……

怎么说呢，应家的事情是和何氏挂钩的，在珍宝接了单子如果真的如杜老师说的那样，那她肯定还是和何氏扯不断的。

可珍宝是独立的工作室，又不是何氏的附属设计工作室，《绿野仙踪》出了问题，她为着这个是奔波一两天还好啦，久了……三天两头往何氏跑，领导和公司的老板都会有意见的吧。

既然两全不能其美，她做出对大家都好的选择，就是最好的了。

没必要，为了自己一个人舒服，大家都难受。

何径寒长出口气，显然也听懂了其中的机锋。

哂笑：“他为难什么，就我交给珍宝的单子，他们当闲人养你一年都没问题……”

嘀咕一句，又不想再说了。

夏可自己离了职，事情已成定局，何径寒也懒得去找珍宝的人。

珍宝在夏可眼里很好，在何径寒心里，也就那样吧。

辞了就辞了，不是没有更好的去处。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和夏可说了。

后座安静了下来，车子驶回了市区，半夜的街道冷冷清清。

夏可一侧的玻璃上倒映出身边女人的身影来，疲惫使女人少了白日的锐利，温和下来眉峰，就静静的靠在后椅上看窗外，长久的无言间隙让夏可莫名不安，女人不开口，她小声嗫嚅道：“我闯祸了吗？”

何径寒一怔，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笑来，“没有。”

想了想，何径寒：“硬要说的话，还是帮我的忙吧，但是我不赞同你辞职的举动，所以别指望我嘴上多感谢你。”

夏可：“我没想要你感谢。”

“那你离职干嘛？为了无愧于心？”

“……嗯。毕竟，是我设计作品出了问题嘛。”

“你这真是……小孩子说的话。”何径寒摇头。

顿了顿，何径寒：“应锦这个事儿是谁告诉你的？”

这是要清算了？夏可一悚，端正着坐好。

脑子里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好过措辞，但是何径寒一天都没问，她早就松懈下来，冷不丁的女人这个时候开口，夏可反应不及时，结巴道：“圈子里总是有人……”

“行啊，都知道撒谎了。”不等夏可说完，何径寒一针见血戳破。

女人又把眼睛闭起来，“不说就算了吧，我懒得计较。”

夏可糟糕补救道，“后来我和杜老师打电话，杜老师也拿应小姐没办法啊，设计风格这种东西……很难模仿的。”

“是啊，杜欣确实头疼。你要来，她也确实很高兴，觉得棘手的麻烦终于解决了。”

何径寒说着话，口吻怪怪的，表面上是感谢，背地里不知道是不是反话。

语气实在是含混，夏可难得的听不出来。

夏可试探道：“所以，还是帮了你的忙吧？”

何径寒懒懒掀起眼皮，黑亮的眼珠微微转过一个弧度，和身边的夏可对视，不语。

那双眼睛半睁着，眼裂狭长，眼弧勾勒的曲线上挑，形成一个魅惑的弧度。

此刻就定定看着夏可。

不激动，不带情绪，但是一瞬不瞬的凝着女孩儿，被看久了，也莫名让人脸热。

尤其夏可的取向也是女性，何径寒……确实好看，是能精准狙击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的那种尖锐的美。

夏可也是个常人，亦不能免俗。

喉头滑动一霎，夏可觉得空气里有什么黏糊糊的，被看久了，她先心虚把眼睛挪开了去，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但沉默里，也带着窘迫。

猛的，车身一停。

隔板被降了下来，刘叔声音带着恼火，“大小姐，今天跑了太多的地方，没油了。”

“然后？”何径寒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刘叔从后视镜里看夏可一眼，坦言，“快到你的公寓了，这周围加油站晚上都要关门，找加油站要绕路，如果再送夏小姐回去，恐怕有点晚了。”

“估个时间呢？”

刘叔：“三点去了吧。”

何径寒看了一眼表，现在就接近一点了，等她到了家，刘叔带着夏可一通折腾……

疲惫让女人多了几许寻常里没有的安静，整个人看着尤其从容。

深呼吸，长出口浊气。

何径寒头疼。

其实这一路，亲完夏可之后，她脑子里没别的，老是想着应锦最后说的几句话。

应锦没有社会工作生活经验，说话不大过脑子，天真无邪的。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笨，相反的，她比大多数人都更能察觉到别人的情绪和异常。

——“何径寒，是不是就是她啊？你这个前女友谈了很久是不是？两年前的就是她对不对？”

——“我和她聊的时候看出来的，我不是有意的，之前……不好意思，我好久没看到别的人了，她看我眼神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我高兴就说多了。”

——“何径寒！”

——“你，你还喜欢她吧，我看她也不是……你不想再试试吗？如果，错过你会后悔的，就像是以前我哥……”

她烦应锦，走的时候没给好脸色。

但是到底是因为应锦管她的事情，她烦呢，还是因为应锦说中了她心事，她烦呢？

何径寒心中也没个数。

会后悔么……会么……

何径寒又去看夏可。

又是那种，经历了一晚上的平平的视线，看得夏可闹不清何径寒在想什么，满眼的迷惘，手足都无措……

“你……”话只滞了一霎，便流畅了，“不然先去我那儿将就一晚上？”

脱口而出，没有预想中的为难情，甚至有两分压死在心底的雀跃。

何径寒垂目，一板一眼道：“刘叔自己加了油回家也要三点了，如果还要送你，他回家得五六点了。”

到底是何家的老人了，现在年纪上来了，何径寒也会体谅的。

“我公寓在何氏的写字楼旁边，是跃层，我住二楼，一楼有客房，家里还有个阿姨……收容你一晚上总之是没问题的。”

顿了顿，又把夏可的退路堵死了，“别和我说叫网约车回家，这大半夜的，社会新闻上死的那两个女生都还没个说法呢，不安全，别想了。”

闭上眼，又遵从本心，如实道：“杜欣这个事我还有话和你说，还有就是，我私下也有话想要问你……”

一些她想不通，却也挥之不去的问题。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夏可到底点了头。

何径寒舒口气，“刘叔，走罢，把我们放我公寓楼下，你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