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妞妞不再纠结表姐说的那句话：我真希望她还活着。人死了不能复生，真话假话都无所谓了。反正她是已经躺在棺材里了，不可能再爬出来欺负表姐了。

“说实话，当我确定婆婆，已经去世的时候，我也跟你的想法一样：这下好了，我自由了，我再也不要受婆婆的气了，媳妇终于熬成婆了。”

她看了一眼妞妞接着说：“不过，我还是跪在婆婆的面前表现出极度的伤心，我要装给刘福和刘福家的所有的亲戚朋友看，我们的婆媳关系是多么的和睦相处；我还要装给刘福看，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并不跟你妈计较，我是多么的宽宏大度呀。”

停了一会，表姐继续说：“几天过后，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有一个人比我还高兴。”

“比你还高兴，谁呀”妞妞吃惊不小，按理说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会有第二个人比表姐更高兴的人了。

“你表姐夫，刘福。”表姐苦笑了一声说。

“谁”妞妞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你，表姐夫，刘福。”表姐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

“表姐夫，刘福”妞妞还是不敢相信，“表姐一定是你弄错了，他是一个大孝子，妈妈的去世，他应该伤心才对呀。”妞妞提出了不同意见，“难道是他伤心过度，变态了”

“原来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不敢露出愉快的心情，装着很伤心的样子。直到有一天我才幡然醒悟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她指了指柜子上的紫色lv的包包，冷笑了一下，说，“很漂亮吧，但它却装满了他丑陋的嘴脸。我第一次发现他不当演员当商人太可惜了，奥斯卡就欠他一座小金人了。”表姐的表情让妞妞有些琢磨不透，甚至还有些后怕，她没敢出声，默默地看着表姐。

“就在婆婆去世的第三天，刘福喝醉了，司机把他送回家来。这是我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在外面喝酒，也是结婚以来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喝醉的样子。我当时以为他是因为他妈妈去世心情不好，所以跑到外面喝酒喝醉的。”

我很理解他一个孝子的心情，帮他洗脸洗脚，脱衣服安顿他上床睡觉。

突然他坐了起来，伸出手一把抓住我。我猛然想起了张妈，也就是那个保姆，她临走时再三交代我：“你一定要看住刘福，不要让他在外面喝酒。他的酒品非常差，酒一喝多，很兴奋，喜欢闹腾，喜欢没完没了地乱说话，对公司很不好。他妈妈活着的时候，对他喝酒管的很严，规定他只能在自己家喝酒，而且只能喝葡萄酒，最多只能喝一、两杯。。”

说到这，表姐瞥了妞妞一眼说：“其实张妈并不是我把她辞掉的，是她自己坚持要走的。”

“表姐你记错了吧，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外面喝酒了。”妞妞纠正说，“表姐你忘记了吗，你是在酒吧，遇上他的。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他不知道喝酒不能开车吗，还送你回学校。”妞妞忍不住提醒表姐。

“事后，我也问他，他说，呆在家里无聊，他喜欢酒吧的氛围，他一般都是点饮料，就是点了酒也是放在面前闻闻，基本不喝的，怕回家挨妈妈的骂。”

“闻酒”妞妞兴奋地大叫了起来，这是妞妞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太新鲜，太奇怪了。

“哦，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还怕妈妈怕成这样子，怪不得总觉得他在他妈妈的面前就像一只害怕猫的老鼠，蜷缩着身子，真是不可思议。”妞妞表现出无限的同情。

表姐点点头，说：“的确的，每次他请我吃饭，从来都不点酒，都是点茶和饮料，当时我并不在意，只是觉得他是一个自律的人，不会喝酒罢了，真没想到他居然是怕妈妈骂，不敢在外面喝酒的。”

“闻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真的很新鲜。”妞妞一想到就觉得好笑。

表姐也微笑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他坐了起来，伸出手抓住我说，老婆我妈妈走了，你一定很高兴吧”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当然高兴了。”这是我心里的话，但是我嘴巴没敢说。我担心内心的独白被刘福看穿，赶忙甩开他的手，故意装着生气的样子，说：“你喝醉了，不要胡说八道，谁高兴了”

刘福不死心又去抓我的手，说话舌头都打结了：“别，别装了，别人不知道，我，我最清楚了，我妈走了，你，你很高兴是吗”

我怕刘福对这个话题纠缠不清，再次甩掉了他的手，催促他说“你今天喝多了，赶紧睡觉，有话明天再说吧。”

喝醉酒的人，是不是脸皮也变厚了，至少在我看来现在的老公刘福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嬉皮笑脸地又伸手去抓我的手，我不想太伤他的心，就随他去了。

他抓到了我的手就跟孩子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似的，显得非常高兴，又是抚摸，又是亲，心满意足地呵呵大笑起来，然后他得意地说：“老婆，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妈走了我也很高兴，而且我比你还高兴呢。”说完他得意忘形，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我的手。

“啊”喝醉酒的人力气可真大呀，这一拍郝雪痛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她非常生气，马上拉下了脸，气呼呼地冲着老公刘福大声吼道：“你高兴不高兴，关我什么屁事不要扯上我。”

她知道老公刘福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心里话：我有那么傻吗，你想用装疯卖傻，来套出我的心里话，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老婆不要生气，我真的很高兴，这是我的真心话。”说完他“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以示证明，自己说的话是千真万确。

看着老公说话认真的样子，这下郝雪整个人都蒙了，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乱语她真的分不清了。

这次他不再抓我的手了，而是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跟孩子似的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下郝雪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老公说的话是真的。

她看着痛哭流涕的老公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他也跟我一样受到过妈妈的虐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