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早就该知道

买了胡敲小伙子心中心满意足。跟在赵训身后安分了许多，可没走几步又遇见了一个玩具摊子，上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尤其是一副红漆的打姣惜，更是引人注目。

宋朝的“打娇惜”，是一种搁地上旋转、用鞭子抽打的玩意，后代北方的陀螺与其相似。徽宗皇帝的画院待诏苏汉臣曾经画过一副婴戏图，里面就有打姣惜的场景。

“又想要”赵训皱眉，有点贪心啊，我可不是想做你爹的男人，你这么做不合适啊。

小伙子直接把打姣惜抱在了怀里，口中央求：“最后一次了，求求你了。”

孩子，从小就要做白嫖党，你的良心痛不痛

“真是最后一次”

沈安发誓：“真的，以后再买玩具，我是河里的乌龟”

“那咱们拉勾。”赵训伸出手扣在小伙子的手上，然后两指相印完成誓言。

买了打姣惜接着往前走，沈安虽然又水心了很多玩具，但是真的忍住没要。

小孩子嘛，有点贪玩和占有欲也是正常的，赵训心中自我安慰，自己小时候不也是经常撒泼打滚要这要那他说完最后一次之后就不说话了，比我小时候还强一点。

走完了卖玩具的地方，接下来就是卖小吃的地方，这里的人更多了，简直就如同春运的绿皮火车一般，人挤人，人踩人，一路上光被踩掉的鞋就看见了五六只。

在历朝历代宋人最讲吃喝。在宋代，现代意义上的酱油第一次出现，蔗糖和植物油逐渐普及，老百姓的餐桌上，也是第一次普及了酸甜苦辣，只是这辣还要靠着芥菜，姜蒜。

不光花样多，也是最讲究精致，就比如说吃馒头，一个媳妇蒸了一锅馒头，要给公婆端过去。这要是其他朝代，直接端过去就行了。

可宋朝媳妇却不这样，馒头一出锅，先找一红漆木盘，把给公婆的馒头摆到盘里，摆成金字塔形状，在最上面那个馒头上插一朵花，或者一根青枝绿叶的树枝。

假如到了寒冬腊月，没有花，也没有树枝，就会用皂角汁画一朵花、一根树枝在上面。假如不会画呢最起码也要找出一颗通红通红的大枣，摁到馒头尖儿上。

“粉羹、烧饼、蒸饼、糍糕饿了就来我这里。”

“煎白肠、血脏羹、羊血、羊鹅煎食，保证一个香。”

一声声的吆喝勾人心魄，沈安的脚步又走不动了：“小徐官人，这离刀紫苏膏你吃过没有，可好吃了。”

“不吃，没有，赶紧走”赵训头也不回就是一套三连。

小伙子委屈：“可是我想吃。”

赵训有些发火，这孩子看起来要没完没了：“刚才你说了最后一次”

沈安振振有词：“刚才我直说不买玩具，可没有说不买吃的。”

我揍，你一个小屁孩和我玩文字游戏

“你有什么主意吗”赵训转身问杨志，但是杨志却是打定了看戏的心思，只是在一边冷笑。

“滚蛋，”赵训忍不住爆粗：“老子不惯着你”

语气有些不善，换做一般这个年龄的孩子早就改哭了，可是沈安却很是镇定，他转过身，对着一旁手里握着紫苏膏的另一个小孩说道：“哥哥，你这个好吃么”

那个小孩瞥了瞥嘴，把身子转到另一边没说话，沈安又追过去：“哥哥，好吃么能不能给我也尝一尝。”

小孩再度转身，沈安再追：“哥哥，哥哥好吃吗”

孩子的母亲是一个体型相当彪悍的中年妇女，见到沈安总是纠缠自家孩子，当时就不愿意了：

“你这怎么当爹的，买不起紫苏膏就来我孩子这里要”

“就是，就是，十来文的东西，你能省出来个啥，有这省钱的心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多点赚钱。一个男人抠搜的还不如一个妇人，谁嫁给你可真算倒了霉。”另一个大妈义愤填膺。

“这不是我孩子”赵训觉得很无辜

“不是你孩子，刚才他向你要紫苏膏”

大妈越发声高，嘹亮的声音引来了不少的三姑六，实在受不了一堆老妇女指指点点的压力，赵训妥协：

“行了，你别围着人家了，我给你买。”

一手递过去紫苏膏，小伙子不再绕着那小孩转圈，抬手接过，同时嘴角带着点弧度：

“小徐官人，下次我要什么你就早点给我买。”

赵训嘴角抽搐，默不作声。

“小徐官人，你听到了没有”

赵训默默不语，转身就走。

小伙子抡起小腿，撵了过去：“小徐官人，别气啦，我下次一定不要了。别走别走。”

赵训停住，掏出一锭银子给了旁边的书摊老板，拿了本书，然后又对着沈安叹气：“真不要了”

“不要了。”沈安答应，二人接着在大相国寺内晃悠。

片刻之后，小伙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徐官人，我想吃糖葫芦。”

赵训不多说话掏钱买下，之后走到书摊上又买了一本书。

“小徐官人，买个风筝好不好。”

直接塞到小伙子怀里，再去书摊逛了一圈。

“小徐官人，逛的累了，喝点香饮子好不”

端起两碗饮料，当着杨志的面，一饮而尽。然后又去书摊逛了一圈。

接连几个要求都被满足，赵训反常的表现引起沈安心里的怀疑：“小徐官人，你可是想通了，知道斗不过我，所以才如此痛快。”

赵训回过头呵呵一笑：“是啊，我斗不过你。”

小伙子心中疑虑更大：“你不生气吗”

“不气不气。”赵训笑了“这点东西就当是我赔给你的，毕竟未来一段时间，你将过的非常悲惨。”

“你想做什么”沈安心中一股恐惧之感油然而生：“打人犯法啊”

“我怎么能做那种粗鲁事，读书人得斯文。”赵训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笑的星光灿烂：“千字文一千个字。”

小伙子头顶问号。

“开蒙要训，两千三百字。”

奇怪的问号增加了。

“论语全篇一万一千七百字。”

小伙子开始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

赵训又掏出了一刀宣纸和一只狼毫黄花梨宣笔，笑的百代里花开：“这么好的笔和纸，不要浪费才是。等我回去后一定要叮嘱沈家娘子，让你将这些开蒙的书籍一一抄录。”

一席话说完，一旁的杨志心中也觉得这人比高太尉还要狡猾的多。

而沈安更是两腿一软，直直跌坐在地，手中的玩具洒落一旁，一张小嘴独独念着：“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