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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玉林双煞

昨天越来越多,明天越来越少,这就叫做人生。人们之所以会觉得时间一年比一年过得快,是因为时间对一步步走向坟墓的人们而言,一年比一年重要。

庄子知北游中“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陶渊明杂诗中“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增广贤文中“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无一例外,都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当然,还有魏武帝曹孟德短歌行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另外,还有一类人,时间对他们来说,一方面显得弥足珍贵,一方面仿佛附赘悬疣。两者看似自相矛盾,却言之凿凿。因为,对于他们的人生而言,生命戛然而止,还来不及有一丝丝的回味。

视野转回路遥谷。山峰挺峻,深壑幽秀,极险;雨雾缭绕,空谷幽兰,极美。峡谷之中,时光就像大漠里的一粒沙子,在山路十八弯的层层筛选中,遗留下生命中最难忘的瞬息,即死亡的气息。

古书有云“圣人皆无父,感天而应”。夏侯素菲本是出生商贾名门,自幼聪慧,虽然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习俗下,父母双亲还是单独请了私塾先生在家为她授课,自幼研习诗书,从小私塾教诲要遵循西汉史学家司马迁集大成者“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关于天地人关系的思想解说。于是,她也知晓,在江河日下的滔滔历史长河中,有不少王侯将相在出生前或者出生时,都会伴有各种异象的天兆。例如,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其母梦见神物入怀,云“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南史宋本纪记载南北朝时期南朝宋武帝刘裕出生时有光照室,云“神光照室尽明,是夕甘露降于墓树”;太平广记记载相术大师袁天罡在武则天刚出生时拜访武家发出旷世惊叹,云“龙瞳凤颈,极贵验也。若为女,当做天子”

但是,毕竟自己仅是在书本雕版印刷的皮纸上读过,并没有自身耳闻目睹,她始终对“天生异象,必有贵人降临”的说法将信将疑,更从未想象过天生异象的征兆竟然会发生在自家的身上。不知道,这征兆到底是祸,还是福

正当夏侯素菲想要开口询问黑衣女子身份的时候,黑衣女子却忽然扬起下颌,莫名冒出一句话来,正色道:“夏侯山庄恐怕今日有难上门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有难今日是哥哥的大喜之日,宾客如云,千里逢迎,谁人会上门挑衅”夏侯素菲不自觉地耸了耸身子,心中“咯噔”一下,立即想起黑衣女子非同寻常的身手。听她的原音,声音犹如黄莺出谷,鸢啼凤鸣,却约莫也只有二十余岁。如此娇滴滴的年龄,正当风华正茂,内力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让人不寒而栗,心中只觉得不祥之感阵阵袭来,若是如她般身手的劲敌上门挑衅,夏侯山庄当真会在大喜之日,不仅有难上门,还可能直接落一个巢倾卵破的结局。

如果是黑衣女子和同党想要上门挑衅,企图颠覆夏侯山庄,她又怎么会迟迟不对自己下手呢若她真的是心狠手辣之人,为什么又会有心放过前来敲门的丫鬟紫鹃若是她要下手杀人,恐怕就是下手山庄一众所谓身手矫捷的侍卫一起迎敌,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她独自潜入山庄的意图是什么有没有其余同党呢一系列不解疑惑困扰着夏侯素菲,仿佛是堕入了无至尽的迷宫中,不得脱身。

“你和你的同党究竟想要做什么据我所知,夏侯山庄的大门太小,并没有也容不下你口中所谓的逆天改命之人”夏侯素菲忍不住心中的猜测和难隐的怒火,愤愤问道。

“不是我和我的同党,而是他和他的同党”黑衣女子抿着嘴唇,淡淡地摇了摇头,眼睛却望着山谷巨石“路遥谷”所矗立面朝的陡坡方向,眼中掠过一丝亮光,缓缓道:“说曹操,曹操到,他们来了”说着,她一个跃身,疾如闪电般拐着夏侯素菲侧身隐藏至刻字的巨石背后,一指抵住她的唇角,示意其噤声,并在耳旁窃窃私语了一句:“他们可不像我,只说不做的”。

夏侯素菲的神色急剧一冷,她知道有一股杀气正在逼近,屏住呼吸,静观其变。需要解释的是:对于内力强劲的人,很容易察觉到他人潜伏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背地里;对于内力绝顶强劲的人,无论潜伏在何处,都不容易被让他人所察觉。显然,骑马的两个人属于内力强劲的人,黑衣女子则属于内力绝顶强劲的人。然而,夏侯素菲不会武功,却能轻而易举地察觉黑衣女子的内力存在,真乃一个寥寥无几的例外。

一阵急促的哒哒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山谷幽兰的宁静。定眼看,两匹枣红色马的骏马飞奔而至,马上分别坐着两个身穿均是青衣的男子,只是一人骨瘦如柴,仿佛身体抱病缠绵已久,另一人身材威猛,仿佛气壮如牛魁梧健壮。他们神色匆匆,面容憔悴,额上冒出涔涔出汗,仿佛已经赶了几天几夜的路程,神态略显疲惫的倦容。俩人并肩并行,体貌特征相差迥异,让旁人的视觉,不禁地产生几分唐突之感。

只听得“嘘”的一声,俩人手抓紧缰绳,一把捏住,于山谷前停下脚步。其中骨瘦如柴者,举目遥望着远处夏侯山庄袅袅升起的炊烟,微微眯起了双眼,仿佛在嗅觉其中掺杂的柴禾气息,感觉烟云弥漫中灶火的温度。身材威猛者,凝眸于眼前山色,神色忐忑道:“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速速离开吧”

骨瘦如柴、微微眯起双眼的男人,在瞬间睁开了眼眸,那是一双深褐色的眼睛,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沟壑纵横的皱纹,宛如似水流年的岁月拿刀在脸上划过一样,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山谷的清新空气,朗声道:“十年了,我们终于还是回来了这么多年,心事如同这炊烟氤氲一样萦绕,从未间断过,你可曾回忆起这片山谷来这是我们从小嬉戏玩闹的场所。”

“大哥,这里距离夏侯山庄虽然不足十余里的路程,但是还未到山庄大门之前,我们不能迟疑,要将东西安然无恙地交道少庄主的手上,还算了结了心事。”身材威猛的男人双脚卡好脚蹬,低眉一瞬,皱眉道:“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山谷不会因为物是人非而有所改变,但是人却会变我们现在是戴罪之身,往事记忆只能如同炊烟,一散而过,无需有丝毫留恋。”说着,他微微下陷的眼窝里,略一凝神,叹了口气,便催促着继续赶路。

“不急听说今天是少庄主的大喜之日,想必山庄现在已经是宾朋高坐,门庭若市。再来看看你我,却是面如土灰,无颜落色,还是应该略做打理,清洗一下脸庞的污垢汗渍,再赶路也不迟。只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能赶到山庄了。”骨瘦如柴的男人望着对方紧张的神情,眼光中泛起一丝镇定,嘴角带着笑容道:“昔日,你我兄弟离开山庄之时,少庄主还是幼学之年的孩子,如今都要娶亲成家了,怎能不叫人有些感慨和怀揣少许兴奋”

身材威猛的男人凝望了一眼对方,回头看着不远处的潺潺溪水,听着涓涓细流之声,点点头,回应道:“大哥,说的极是,蓬头垢面原本就是一种失礼人前的行为,更何况还是针对宾朋盈门的大喜之日,的确应该整理一下面容,衣冠得体,免得打扰了宾客的雅兴不说,还有悖于婚礼的喜庆氛围。”说着兄弟俩人一跃,纵身胯下马背。

见弟弟跃下马背的时候,还不忘打量一下四周,骨瘦如柴的男人轻巧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放心。如果他们能够认出你我,此刻早已经追上来了,不用等到我们到了路遥谷。”

身材威猛的男人沉默半晌,顿了一顿道:“也是,就怕中途另生变故,毕竟对方已经盯上了我们。”

“不用怕,十年的时间里,想要取你我兄弟二人性命的人还少吗当初之所以选了我们作为死使,就是看中了吾家的易容术,断定我们不会轻易送命。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骨瘦如柴的男人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淡淡笑道:“对方盯上我们的只是一张脸罢了,如今换了另外一张脸,哪里还用顾及曾经被他们盯上过。”

“大哥,说的对。看来,是我多虑了”身材威猛的男人随即紧跟对方的脚步上前,驻足半蹲在清澈见底的溪边,用手掬了一口溪水,送进嘴里,用舌尖稍稍尝了一下,满是陶醉带着欣喜地道:“还是记忆中的清甜和凉爽这么多年的逃亡生活,我们兄弟俩人也算浪尽天涯,走遍了大川名山,还是家乡的山水最好”

“我说吧,忘不了纵使千般万般名贵醇厚的美酒,也比不了这般清溪如带、流水淙淙的山涧溪水。”骨瘦如柴的男人仿佛打了鸡血般兴奋,饶有兴味地回忆道:“我还记着小时候,你在这溪边玩水,不慎落入水中,我伸出手来搭救你,又不熟悉水性,双双落入水中,还是庄主恰巧路过,将淋成了落汤鸡的你我俩人救起。”

“不错。不仅如此,庄主对我们玉林段家也是情深义重,当年家族因为乌台诗案无辜受到了牵连,满门被抄家,流离失所,亏得庄主大义凛然不顾被朝廷忌惮和世俗排斥接纳了我们,才有了我们兄弟俩人的容身之所。”身材威猛的男人坦言道,言语动容,时光的流逝并没有抹去隐藏在心头的感恩之情。

“十年的光阴,如同鼠疫一般东躲西藏,过着暗无天色的日子,不仅要应付江湖上垂涎于三千两不菲花红的各路人马的追杀,还要忍受被当做叛徒来自夏侯山庄自己人的唾骂,这样的生活,你后悔过了吗”骨瘦如柴的男人凝望着眼前山谷的大好风光,忽然面容木然,目光凝滞不动地疑问道。

身材威猛的男人的神色一凛,倒吸了一口气,也微微闭眼,仿佛在细细咀嚼着脚下溪边的青草,以及连同游移在草叶上的细碎阳光。然后,他平静地睁眸,轻声道:“长期如同蛇鼠一般居住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之中,能够享受阳光雨露的一时滋润,是何等欢心愉悦让身心自在舒适的事情然而,我们的性命是庄主救的,自然此生与夏侯山庄祸福相依,岂能允许在心中容有半丝会意”说着,他微微仰起身,一把将清凉的溪水捧在脸上,洗涤了面容上的尘土,目光之中流露出坚定与果敢的表情。

“好样的不愧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骨瘦如柴的男人嘴角含了一缕爽朗的笑容,并俯下身去,帮弟弟弹去了衣襟上风尘仆仆的泥土,便招呼对方准备上马赶路。

身材威猛的男人面带春风般的笑容,点头应了一声:“恩地,大哥”,眉宇间露出几分喜悦舒畅,便转身准备跃上马背。忽然,他的身体被凝固在上马前的那一瞬间,嘴角还挂着笑容,躯体却变得僵硬起来。原来,背后有一只手挥出,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猝不及防地点住了他后脖的重穴,使他的肌肉发麻,力气全无,身体完全不能动弹。他的微笑仍然挂在嘴角,心中却似翻江倒海般震撼和惶恐。因为给他点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口中声声呼唤的“大哥”,乃在人世只见最至亲的孪生同胞哥哥,怎么可能从背后下黑手袭击自己

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萦绕在心上,可惜为时已晚,因为他所被点的穴位是“哑门穴”,位于位于后脖正中间,为督脉、系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属于人体一百零八个要害穴中的三十六个致命穴之一,乃是死穴。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在江湖生死搏斗中,常常被做为“杀手”使用,歌诀有:“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

见到此景,夏侯素菲胸中一凉,心中发寒,在满目惊愕之余,涌上了一股强烈意志,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营救被偷袭的身材威猛男人,她知道他是夏侯山庄的人,受了很多年的委屈,此刻正身处生死边缘,自己不能坐视不管,更不能见死不救。

然而,却在准备动身惊呼的一刹那间,她也被黑衣女子一指点,封住了紫宫穴位,虽然但是脸上能够显示嬉笑怒骂的面部表情和神态,但是腿儿迈着却抽不出去,嘴儿张着却说不出话语,仿佛木雕泥塑一般。黑衣女子出手迅速,动作轻盈,她见夏侯素菲虽然被自己点穴不能动,但是眸中莹莹含光,便凑脸上前,在其耳畔悄声细雨道:“不要轻举妄动,他已然是没得救了”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只见身材威猛的男人在被点中哑门穴后,嘴唇竭尽全力地微微颤抖,但是最终没能吐出要想质问的一字半句来,便气滞血淤胸闷,瞬间一个倒地,不省人事而气绝身亡。

此刻,骨瘦如柴的男人伸手扶住了已经身亡的弟弟,缓缓坐在马前翠绿的草地上。他的眼神中一片冷澈,直直注目于身材威猛的男人依旧挂着微笑的面容,嘴角泛起一抹带着寒意的冷笑,语气惋惜道:“二弟,莫怪为兄心狠,给了你这么多机会,至到抵拢了夏侯山庄,你还在为所谓的感恩之心而执迷不悟,甘心一辈子为他人做嫁衣裳,情愿过着这不人不鬼的日子,真是不冤枉为兄提前送你到了黄泉路,好早早脱离这般苦海。”他的话说得轻巧,虽是自言自语,但是在语气之中,却充斥着满满的怒意,并随手从弟弟尚存体温的怀中,扯下戴在脖子上的一枚月牙玉坠,与自己胸膛前的另一枚月牙玉坠拼凑在一起,顿时发出清脆、均匀、悦耳的铜铃般声响,在风中轻快地地晃动起来,如同蝴蝶翩翩起舞,一看就是上好高品值的鸡血红玛瑙玉石制成。

夏侯素菲见状,脸上忧色更重,更兼了几分愤愤不平之色。黑衣女子双眸一亮,对她窃窃私语道:“不要急躁,背后真正的推手就要来了他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你必须屏息静气才能保证不能他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夏侯素菲立马平复心绪,压抑住惊恐与不安,拭目以待。

正当此时,只听得远处又有马蹄声隐隐传来,由远渐近,在回音山谷之中不断地回荡,慢慢地形成了一个个振聋发聩的声波想四周扩展开去。山谷中的参天大树原本挺拔耸立,枝繁叶茂,却不料深扎大地的根须与枝干构成的支撑竟然被声波震得摇摇欲坠,整个茂盛的丛林飒飒地作响,不管是否属于木秀于林,风都必摧之。成片的树木在声音过后,成为了残枝败叶。两匹枣红色的骏马也禁受不住音波的刺耳摧残,脖子使劲儿的往后仰,扬起四蹄乱踢,鼻子里哼哼地连叫着打着颤音。其中一匹马更是受惊过度,一个失控,索性如同一团烈火般飞奔窜了出去,野马无缰,发疯似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冲撞,与随之而来的马蹄声即将在山谷由西向东的下坡相遇。

黑衣女子抬眸望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卷起了滚滚落叶,声如奔雷,澎湃咆哮,如同瀑布倾然而下,颇有一种万变不惊之感,只是云淡风轻地嘀咕了一句“音波功”,便衣袖微扬,已潜运内力,瞬间将“音波功”震开一丈距离之外。夏侯素菲虽然不会武功,但位于在她身边,近在咫尺范畴,自然也处于安全地带,一切安然无恙。

音波功素来以音索魂、以音伤人,声音变化多端,或者如同地狱般鬼哭狼嚎,或者如同笙箫般鼓乐不断,或者如同秋煞般百花凋零无论是音同哪一种声音,目的都是为了形成大范围的杀伤。眼下的路遥谷,除了隐藏于岩石背后的黑衣女子和夏侯素菲之外,就只剩下骨瘦如柴的男人,以及依旧挂着笑容,已经死不瞑目的弟弟,看来,使用“音波功”的来人此时还不想运用此招数,就轻而易举地取了骨瘦如柴男人的性命,暂且留着他的活口还有其他用途要实现,或者他根本看不起骨瘦如柴的男人,觉得运用“音波功”杀此人,是对自己和手上功夫的一种蔑视,所以发声并未铆足了内力,只用了七分。

骨瘦如柴的男人用内力抵抗住了“音波功”的来袭,那匹发疯似狂飙的枣红马却当场毙命于一掌之下,迎风嘶叫的哀鸣,发声凄楚,椎心泣血。随着马儿嘶酸应声倒地,一行七匹高大的马背已经伫立在眼前,位居中间担任主力带队的人影,身穿敝裘,头戴一顶略显破旧的毡笠,帽檐压着眼帘,其余六人皆是铁青的脸,一袭黑衣劲装。

骨瘦如柴的男人见到他们的身影,面容一刹时地变成灰色,全身紧张得像一块石头,心头一沉坠仿佛灌满了冷铅,身子明显一抖,欠身颤颤地道:“大人,我把事情都办妥了,您放心吧”说着,他恭敬地掏出了两枚月牙玉坠,俯身上前呈递给了中间带队的男人。

带着毡笠的男人接过玉坠,放在耳旁聆听了一下悦耳的声音,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目中却有冰冷的寒意道:“都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谁无兄弟,如足如手其实你大可不必置你胞弟于死地,只需要点了他的瘫穴或者晕穴,摘下另一半玉坠,再耐心规劝他不要效力夏侯山庄,而是与你齐心,协助于我夺取夏侯家的祖传心法秘籍,就可以避免手足相残的人伦悲剧了。”

“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个胞弟生性倔强,灵顽不灵。如果此时不果断地下狠手铲除他,恐怕日后就会坏了大事到时候,也是必须要斩草除根,相比较而言,却会滋生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骨瘦如柴的男人脸色隐隐发青,凄惶解释道。

“呵呵,只可惜如今玉林双煞变成了单煞,不复从前的如雷贯耳了。”带着毡笠的男人微微叹息道。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既然胞弟段健俊不识抬举,作法自毙,我段健杰便当引以为戒,

决不会重蹈覆辙,定当全心全意地为大人效力。”说罢,骨瘦如柴的男人索性反手撕下了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竟然露出一张相貌清秀的脸庞,双眉斜飞人鬓,目光奕奕有神,左耳戴着一枚铜色耳钉,将手笼于袖中,更加谦卑恭敬地低头道。

“很好知时务者为俊杰,你们的名字分别带了俊字和杰字,你的胞弟不知时务,要了俊字,只空留一身俊朗的皮囊见了阎王;你识大体,不仅还保留着一身好皮囊,日后也将是角立杰出的人才。”说着,带着毡笠的男人手持玉坠在眼前晃了晃,玉中紫红色丝状的颜色无比鲜艳,他清淡一笑,和颜悦色道:“古玉挂红,价值连城这是当年夏侯山庄的庄主夏侯淳交付给你兄弟俩人手上的玉坠,据说夏侯山庄的命脉与此有着莫大关联,他器重你们办事衷心踏实,要你们分别妥善保管,不能有任何闪失。现在你将双玉合并奉上,就不失为一种知时务的明智之举,常言道玉会挡灾,若遇到意外,只是玉碎了,但是人却没事,均为同一个道理。”

听闻后,“玉林双煞”之一的段健杰心中一恸,蓦然抬头迎上对方带着丝丝暖意的笑容,顿感心神安定,他知道来人的心狠手辣和通天本领,原本还有所担忧,一直悬挂着心终于放下,忐忑不安的神色转瞬即逝,转为莞尔含笑,温煦如同三月春光,连拜几拜,恭恭谨谨道道:“承蒙大人抬举,以后若有差遣,小人段健杰定当自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不料,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就在段健杰躬身连拜了几拜的时候,一道风声,破空而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丝被输入强劲内力,忽然从带着毡笠男人的袖中射出,刺肌入肤,从他脑门发髻正中的督脉神庭穴穿过,来势之迅急,他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暗器是从什么方向射过来,更不曾回头神来做出一丝反抗,甚至没有留下临死前的一声喘息之气,就已经猝然遇袭而亡,如同其胞弟的命运一样,毫无征兆地被人送到了阴曹地府报到,嘴唇还挂着一丝满意的笑容。

只见带着毡笠男人脸色遽地一沉,把弄了一下玉身,语气微微一滞,一字字缓缓道:“难道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告诉你:死使杀手最好不要带玉,特别是沾有血沁的玉,因为玉是拥有记忆的,它会一笔笔地记下所有恩仇。你携带玉坠,手上沾有至亲胞弟的血腥,就容易招惹阴邪,所以最终的宿命就注定了结局”

躲在一旁窥视的夏侯素菲顿时胆颤心惊,满头冷汗,不由得闭目咬了咬樱唇,努力平息着胸口的紧张与慌乱,她一方面觉得段健杰罪有应得,遭此下场,一方面又觉得情节反转太快,带着毡笠的男人性情阴晴不定,下手太狠。

幸亏此时,带着毡笠的男人率领众人急着赶路,并未过多留心周边气息的流动均衡性,所以没有发现刻有“路遥谷”的岩石后面还隐藏有人。只听一名黑衣劲装的骑士,指着马下段健俊和段健杰的尸首,躬身问道:“大人,这两具尸体,要怎么处理”

带着毡笠的男人唇角略微浮起一点冷淡的笑意,抚着额前略微破旧的笠帽,纵身放马奔驰,头也不回地说道:“今天是夏侯山庄少庄主的大喜之日,玉林双煞这么厚重的随礼,自然是要携带上,撕下段健俊的人皮面具,让一匹马背驼着他们兄弟俩人,我们也快马加鞭赶到夏侯山庄,凑一凑喜结伉俪、并蒂荣华的热闹。”

一骑红尘,蹄间三寻,山回路转不见影,路遥空留马行处。午后申时的骄阳并无半分透露出欲要善罢甘休势弱的态势,反而更加炽热火辣般释放热情,只有路遥谷的风,略微过滤出清凉舒爽的味道,一眼望去,竹露清响,芳菲未歇,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只见暧暧夏侯府,依依墟里烟,还未待到落日昏昏倦鸟还.,已有不速之客迎上门。

七月的风,不再安闲轻柔,而是带有无言的烦躁。树木觉得躁动,撑起茂密的枝叶乘凉;百花觉得躁动,打开缤纷的花扇避阴;绿草觉得烦躁,成群簇拥在一起避暑。只有人心躁动,显得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只要茫茫然地等待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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