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

满天星光下，男人们聚集在广场商讨着明天的狩猎，而孩子们则在人群中无忧无虑地穿梭打闹。

少典在人群中找着了元巫师。只见他恭恭敬敬地道：“元叔叔，我有件要紧的事跟你说。”

元却是满脸的狐疑：“你小子说话一客气准没什么好事说吧，又要我干什么”

“我想请你替我管教这些顽皮的孩子。”少典挠头道：“你知道，我经常不在营地，没空管教他们”

“你是说只要他们一捣蛋，我就代替你去揍他们”

“不完全是在营地里，你是最博学的长者，而且你还武艺高超。我要请你传授他们生存的智慧和格斗的技巧。”

“你是要把这些孩子全交给我管吗要打要骂全由我”听到这话，元巫师显得很兴奋。

“是的，请你好好调教他们，让他们学聪明点，别老干傻事。”

“放心吧，我会把炎调教得比他老子出色。还有那几个孩子，力牧、风后嗯，仓颉、伦、常先，大鸿也很聪明。”

“炎、力牧、风后和仓颉以后是要当部落首领的，至于其他的几个孩子他们也是，迟早会有自己的部落所以如何打仗你多教点，会让人变傻的东西你少教点”

“你错了，做为部落首领，聪明远远要比勇敢重要”

“做为部落首领，他首先必须强大，这样他才能保护他的族人就拿我来说吧，你经常骂我傻，但至少我没让我的族人们饿着，也没让他们受外族人欺负。”

“哼你要是什么事都肯听我的，哪里会犯那么多错”

“不行，炎主要学带兵打仗，而且明天他和力牧要跟我外出捕猎，等我回来后再把他们两个交给你”

“你蠢么”老头有些生气：“跟你说这么多算我白说了”

“炎就这么定下来吧至于轩辕，他长大后如果愿学的话，你可以把他培养成跟你一样的巫师，让他去传承祖先的智慧。”

“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终于找着一个能传承衣钵的人，老头高兴了。

“你先别乐，多想想该怎么去管教这些孩子吧，别让他们把你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他敢”老头挥舞着手里的木棍道：“我会敲得他们满地找牙”

“他们可是把你当成一个没用的糟老头你想教导他们，首先得树立你的威信”少典乐呵呵地道：“希望你还没有忘记你的拳脚”

这倒是句实话，怎么让这群猴崽子听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头转过身，边走边想着。

少典一声吆喝，一大群孩子立刻围了上来。他们七嘴八舌地道：“首领，您叫我们来，是告诉我们您要带我们去上山打猎吗”

“肯定是这还用问吗炎和力牧都说要去了。”

“喔，太好啦太好啦”孩子们欢呼起来。

“慢着慢着，我还没说带你们去呢我首先得看你们厉不厉害”少典被孩子们吵得七晕八素。他用手指着正往回走的老头背影，低声道：“看见他了吗只要你们能把他掀翻，我就带你们去”

掀翻他这不太容易了吗这老头经常被我们捉弄呢。孩子们乐了：“首领，您可不许反悔”

“我当然不反悔”

炎大喊一声，一大群孩子猛地朝老头扑去。

元被背后的喊声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发现一大群孩子正朝他猛扑过来他虽然不知道少典跟孩子们说了些什么，但他发现少典站在一旁一脸的坏笑，马上就明白了。他可不想陷入重围，马上扭头就跑。

这是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孩子们怎么会轻易让他跑掉炎和力牧兵分两路，一前一后去包抄老头。

广场上的人们都在笑，父母们则在一旁拍手大声鼓励着自己的孩子。

虽然孩子们前堵后追，却没一个人能碰到老头的衣角。只要老头一停下脚步，后面的孩子就会跌倒一大片。

“不公平他用棍子在脚底下使绊”炎不服气地大喊起来。

“蠢货他会用棍子，你们就不会吗”少典不怀好意地提醒道。

孩子们轰地四散跑开找木棍。老头没跑，他悠闲地站在广场中间，神色很是得意。

但用棍子的结果也是一样。孩子们还未挨着老头的边，脚下就吃绊跌个嘴啃泥。笔下文学城x

孩子们都愣了，特别是炎。他们从没想过这个糟老头竟然如此厉害

“服不服不服再来”老头挥舞着棍子恐吓道。

望着那根可怕的棍子，孩子们一边揉着疼处喊哎呦，一边不停地摇头。

“看来你们还是不行”少典也在摇头：“还是等你们厉害点以后再跟我去狩猎吧”

孩子们非常沮丧。可是还能说什么呢一群人打一个老头都没打过，羞都羞死了

“怎么样，想不想学老夫的本领”老头得意地站在孩子们的面前。

“你虽然厉害，但你并不是最厉害的”炎摇头道：“我们只向最厉害的战士学”

“蠢货”老头生气地嚷起来：“你爹的本领都是我教你，不信你问他”

是吗炎和孩子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他们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少典，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少典点头道：“他说得没错虽然他不是最强壮的，但他知道的却东西是最多的现在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厉害，还不赶快拜他为师”

孩子们听话地双膝跪下，朝着老头不停地磕头。

“够了够了”老头乐得合不拢嘴：“你们都给我听好啰：谁要是敢调皮捣蛋不听话，我可是要揍人的”

广场上的热闹持续了很久。直至月朗星稀，人们才逐渐散去。

在这个料峭的春夜，附宝几乎没有入睡。她早早收拾好少典的行李，然后抱着孩子，坐在他身边守护着漫漫长夜。

这是一个象大山一样的男人，此刻却酣睡得象个孩子。他的络腮胡子很久都没剃了，脸上已然刻上了风霜的痕迹。细心的附宝甚至发现，在他的鬓角边竟然长出了一两根白发她很想把那两根白发给揪下来，可又怕吵醒了他。

孩子在梦魇中呀呀地哭了。附宝立刻摸索着，引导他去吮吸自己甘甜的。在时断时续的吮吸声里，孩子逐渐安静下来。附宝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发现他只不过是略微翻了个身，依然徜徉在睡梦中。

她希望时光就此停留下来，好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多睡一会但她明白，即便她关上所有的门窗，但过不了太久，黎明的晨曦依然会顽强地透过缝隙钻进小木屋。

她抱着孩子，慢慢来到窗边，发现营地里的小木屋几乎都亮着灯。她知道，就在那些小木屋里，在每一盏油灯下，都有一个跟她一样守护着的女人。

当夜空中的星辰逐渐隐去，地平线上只剩下启明星在闪耀的时候，女人们已经悄悄地出现在广场上了。她们虽然在不停地忙碌，但动作却非常的轻微，生怕惊醒了梦中人。

黎明的静谧并没维持多久。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男人们从各自的木屋里鱼贯而出，手里握着武器和盾牌，肃穆地站在伏羲大神的雕像下。

在他们之中，还有一群稚气未脱的少年。他们即将用勇气去宣告成年，即便他们唇边的胡须依旧稀疏柔软。

广场上早已堆放好了一大堆柴禾，元巫师走上前点燃火堆。随着熊熊的火焰呼啸而上，他的双手高擎，嘴里不停地祈祷。

所有人都虔诚地侧耳倾听着，除了林地一个偏避角落里传来绵羊咩咩的叫声。

那是少典和蒙正在忙碌。给天地和祖先献祭，最好是使用三牲，但营地里现在就只剩下这一头羊了，并且还是蒙从北方带过来的。绵羊的四肢在不停地抽搐，早有手脚麻利的战士用陶盆接住了喷溅的鲜血。少典和蒙手持骨刀，熟练地对尚未咽气的绵羊进行剥皮和肢解。不一会，三个陶盆里就分别摆上了羊头、羊身和羊杂碎。少典将手里的鲜血胡乱涂抹在自己的头颈和胸前，然后端着盛有羊头的陶盆朝篝火熊熊的广场里走去；蒙和另外一个战士端着剩下的两个陶盆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三个陶盆被一字供奉在伏羲大神的石像脚下，盛有鲜血的陶盆则在男人们的手中依次传递着。他们也在自己的头颈和胸前涂抹着鲜血，据说这样就能得到神灵的庇佑，勇猛无敌而且无所畏惧。

炎和力牧也获得了这样的殊荣。他们兴奋得满脸通红，其他的孩子则是满脸的羡慕。

力牧用手悄悄地碰了碰炎。炎警惕地扭头，发现力牧手里正拿着几根漂亮的雉鸡羽毛对他递过来。

炎的脸红了。他用手在身上到处摸索，希望能找出点什么像样的东西回敬力牧。但是他找了半天，也只找着几个用陶土烧制的弹珠。

力牧接过弹珠，小心地把它们放进贴身的小兜里。

孩子们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少典和蒙的眼睛，两人相视而笑。

“去吧，孩子们神灵已经听到了你们的祷告，他们会保佑你们满载而归的”元祭师转过身来，对少典点了点头。

少典将手里的长矛用力一挥，男人们列队从石像面前经过，鱼贯走入雾气弥漫的丛林。

没能去狩猎的孩子们很是沮丧，而女人们则用眼神默默地将男人们送入丛林，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缭绕的雾气里。

少典并没有带上他的那头大熊。还是让它自己去觅食罢，也许它是个狩猎的好帮手，但它的食量未免太大，一整头鹿刚好能塞满它的肚子，而那足够几十个人吃上一顿。

他回了一次头。他发现附宝抱着孩子倚在门边正对他挥手送别，而任姒的柴扉依旧紧闭。

这老娘们怎么啦少典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