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再见田老三

田丰回到住处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田丰是胜利者，他不应该这么畏畏缩缩四处躲藏，像一只老鼠，会被路过的猫叼走一般。

他仿佛在躲避谁，每一个地方他都不敢久站，甚至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稍微有一丝风吹草动，有一个人影似乎会晃进来，他都要赶忙换个位置。

他不是想要避开某人，他只是想不在要众目睽睽之下与某人见面。

进入深夜，袁绍离开了大殿，他要去一趟太守府，那里有很多人需要他过去确认一下。

据说太守府的管事人员看到审配被压了过来，还以为这是上面的人组织的演习，演习就演习吧，他强打着精神把审配审了一审，却被人告知，他审错了，最好再审一次。

他知道不是演习，哪里还敢处理审配，于是死活不肯审犯人，还让人把审配接走。

审配自己也很无奈，他被押来审查，居然还要自己叫来自己府上的马车送自己回去。

好在有人提议不能放人，先请示一下袁绍再来审他，不然还差点就让这个尚方斩马剑案的从犯回了自己的府上。

田丰眼瞅着夜色越来越暗，知道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猫着身子走出房门，在一堆树影里来回穿梭，他不能放松任何警惕，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什么错误，让自己之前的安排全都功亏一篑。

几经穿梭，他才终于到了那位少女李洛的房间外，现在是少女甄宓的房间外。

房间里留了一盏油灯，并不是很微弱，透出对坐两人的人影。

算上时间，现在应该是那位先生来见甄宓的时候，他一般会在这个时间段来教授甄宓的礼仪。

一般情况下，甄宓现在还在接受面具先生的指导，因为她需要面具先生帮她补课，赶在袁绍发现她的马脚之前把一切马脚堵上。

今夜，他们是沉默的，不是因为少女全都补上了缺口，而是因为在面具先生那儿出现了一个无法都填不上的缺口。

甄宓早些时候一直跟在袁绍的身侧，一直到袁绍离开的现在，刘莽和甄宓才得到空闲的时间，能够对坐下来，好好看着无比陌生的对方。

刘莽沉默地看着少女，他已经看了很久，以往看这么久的时候，少女都会微微脸红，低下头去，好久都不敢抬起来，然后她会知道是自己刚刚哪里的解析出了问题。

刘莽一直觉得甄宓是一个好学生，但是没有想到，甄宓更加是一个好演员。

“李……”刘莽摇摇头，说道：“甄小姐，这一切您一直都知道?”

甄宓看着地面，她两只柳叶眉里眼睛的眼神很淡，淡的快要失去一切颜色一般。

以往刘莽觉得她眼睛里就没有色彩，以为那是面瘫所致，而今看来，少女眼中的确是苍凉更多。

他为何久想不起来，面瘫患者怎么会有这么完善的脸颊。

“是的。”甄宓说道。

刘莽点了点头，他看着少女的侧脸，看着无数次看着她的眼睛，自己心中涌出来的欣赏，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相处一月多时间，他早已把少女当做自己的学生，他本来的意愿，是把少女带回通政学院。

因为少女很聪明，少女特别适合当一个学生，最好的学生学成之后一定是最好的学者，最好的老师。

因为她是一个在邺城里可有可无的少女因为她的父亲已故，没有人照顾，刘莽只要想，他可以给自己找出更多带回少女的理由。

但是，你为什么是甄宓啊?

袁绍的大殿是匠人曾经用心制作的，哪怕是这处小小的偏房，都建在特定的地势上，冬暖夏凉，所以当田丰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几股暖流以肉眼可见的波动挤了进来。

刘莽早就知道门外有人接近，所以他才突然向少女发问。

与其是和少女说话，又何尝不是他自己想问门外的人这个问题呢?

田丰走进来，他脸上的情绪比他腰间发配环更加复杂，再进一步，就能在他脸上看见人间的所有百态。

刘莽静静地看着他，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是但现在他却找不出一件适合现在说出来的事情，他迫切想要找出一个点来切入对话，却如何都想不明白。

他只能看着田丰的眼睛，好像他自己是一个善于精雕的石匠，要在这个人的脸上刻出一些有趣的变化。

最后，他也只能轻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田老三，为什么?”

来到邺城的人是田老三，离开甄府的人也是田老三，再次出现在袁绍大殿里的人也是田老三。

这似乎根本不难理解，因为在时间跨度上，田老三并没有违背任何物理常识。

站在刘莽面前的这位，整个大殿里面只有刘莽才认得出来他的另外一个身份。

北凉军营里的马夫，冀州里的荆州客商，田老三。

田老三微微眯起眼睛，他微微勾着背，好像他有很多愧疚刘莽的事情一样。

“将军想从哪个问题先问起?”田老三拱手问道。

刘莽注意到他没有回避甄宓，直接唤他将军，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纠结这些。

他看着田老三的眼睛，他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汉末这整个世纪，“你到底是谁?”

“田老三。”田老三一口咬定，说道。

刘莽摇摇头，虽然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但还是被失望充斥了自己的大脑，“难道袁绍他们都是蠢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田丰，你现在还来告诉我，你是田老三?”

田老三沉默片刻，他的额头出现很多汗水，往下低落，悬在他的鼻尖上，像倒立起来的钟乳，他说道:“我是田丰，也不是田丰。”

“将军还记得最开始的那个故事吗?”田老三问道。

刘莽当然记得，如果不是这个故事，他甚至都不会对田老三还保持信任，早在他田老三以田丰的身份出现在大殿的宴会上时，他就会感觉到不对，转头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