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朱汉

韩馥其实很不喜欢卖艺的人，他很多时候看着那些人路过自己的府前，都觉得很滑稽。

有什么比拿着自己的可笑去满足他人更加滑稽可怜的呢?

每每出现这样想法时，旋即韩馥心中又感到一股苍凉。

他自己难道就不是这样的人吗?

此时他已经被人从冀州牧的位置上赶了下来，原本还以为自己还能留一些脸面与尊严，但是今天竟然要他去迎接站在门口当初他无比看不上眼的卖艺人。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门前。

敲门声音已经越来越烈了，想来门外的卖艺人已经很不耐烦。

真是有够可笑呢，他这样的人物居然有一天会被一群卖艺的人看不上。

但是甘宁站在门外，只是以为没有人听见，所以敲门的声音越敲越大。

开门的人是韩馥，韩馥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家人了，冀州的朝臣全在排挤这位前冀州牧，审配也不时让韩馥难堪，没有下人愿意每天起来看到要服侍的人是这样一个可怜的大人。

韩馥带着甘宁走到院子里，院子很大，袁绍让韩馥离开那座大殿的时候，给了他很大的尊重，没有收掉他的其他宅子。

这是最大的那一间，其他的给他自己的孩子居住，隔开并不远，只是他没想到今天这么久，他的大儿子还没有回来。

这副场面很奇怪，韩馥站在院子里却不说话，一群卖艺人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仿佛没有人期待这一场热闹的表演，至少韩馥是很不喜欢。

甘宁看着韩馥，突然提醒说道:“大人，我们是过来表演的。”

韩馥如梦初醒一般，他抹了抹自己的脏乱的胡子，说道:“那就在这里吧。”

甘宁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韩馥，继续问道:“您的家人?呢府上的人呢?”

连甘宁都好奇无比，为什么韩馥看上去是那样的心灰意冷。

韩馥摇摇头，说道:“家中已经无人了，如果各位很忙的话，现在开始吧。”

他挠着自己的头，皱眉到一边去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院子里，看着甘宁他们，眼皮低垂。

“本来我的孩子会来，但是他今天好像还没到。”韩馥说道。

甘宁缓缓点头，和一群卖艺人来到院子里面，开始布置。

钱是被那个叫做朱汉的官员给了的，按照刘莽的指使，他到韩馥家里来卖艺，但是他没有想到，韩馥居然是这样的模样，如果刘莽看到，不知道有何感想。

他像一个很老的树，扎根在地上，随意散乱着自己肮脏的胡须，看不到任何光明，于是他再无法伸张，在地面瘫倒，又像一头沉睡的病犬。

甘宁觉得很冷，在这样的夏天的夜晚里他居然感受到了一股侵入他骨髓的寒意。

他们开始不紧不慢地动了起来，很快，锣鼓声就已经传到天空，震耳欲聋。

韩馥看着这些人，脸上没有任何情感。

他在后面做饭的妻子听到了声音，跑出来看了两眼，却又被韩馥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夫人走时埋怨般地看了他两眼，甘宁注意到夫人的手上很多皱纹，远不如他之前看到的富贵人家女子的手来的细嫩。

那是沾过很多凉水才会有的模样，甘宁清楚，因为他自己的手就是这样。

他有些不解，为什么韩馥表现地想要把他的家人给藏起来一样。

韩馥看上去忧心忡忡，不时看一看门的方向，好像在等着什么他很在意，有很畏惧的魔鬼。

砰砰砰！

真正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韩馥坐在椅子上的身影猛地一抖。

表演还在继续，韩馥小心站起身子，他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脚步藏在这些表演的声音之中，蹑手蹑脚地跑过去开门。

他以为是他的大儿子，但是打开门，却看到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门外是朱汉。

“韩将军为什么要亲自来开门?”朱汉看到韩馥，微微笑着问道。

韩馥堆起一个很虚弱的微笑，说道:“朱大人可是贵客，当然要韩某亲自来迎。”

朱汉干笑着，视线越过韩馥看了一圈府中，将府中的寂寥景象一览无遗。

他笑了笑，说道:“韩将军有心啦，韩将军果然是朱某的好兄弟，既然如此，韩将军就帮我拧一拧东西吧?”

朱汉身后跟着到下人走上来在韩馥的面前提起一个包裹。

韩馥静静地看着包裹，呵呵一笑，然后动作僵硬地弯腰将包裹拿了过来。

朱汉往宅子里面走，韩馥亲自在他身后关门，关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外面，好像再看某一边的道路尽头是不是有他的大儿子正在赶回的身影。

可惜无果，韩馥走回院子，发现朱汉已经坐下，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家一样。

“你们饿了吗?”朱汉看到韩馥进来，突然问了一声在他身边的下人们。

他带来的人很多，足足有二十人，进来的时候像泥石流从韩馥的身边划过一样。

这些人表情轻浮，神态自然，看上去不太想是在府上规矩的下人，而更像在街上的流氓地痞。

韩馥看出来了一些什么，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下人们一起笑着，随意说着想吃韩府的饭菜。

朱汉于是看着韩馥，顺道问道:“韩大人，我可要吃一吃你们府上的好饭菜啊。”

朱汉看了一眼内厅，眼睛一转，看着韩馥问道:“夫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没有看到?”

韩馥不太好意思说现在正是他的夫人在下厨。

“她有要事，去了孩子那里，今天只有我一个人。”韩馥笑笑说道。

既然是他夫人做的饭，饭如何都不可能做的太难吃。

这还是他夫人和几个儿媳在厨房站了一整天才拿出来的结果。

表演歇了，自然就是进屋吃饭，朱汉带着他的二十多人进去，向一队流窜作案的流兵。

甚至朱汉还提议让站在外面的卖艺人们也进来吃一吃，反正大家都说韩州牧体恤民情不是?

甘宁摇摇头，表示他们在门外吃一吃就行了。

刘莽要求他的事情之中，并没有到韩馥家中的桌子上吃饭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