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即将远去的列车静候着离家的旅人。

吴家一家老小都来车站送吴彦明，陈唯依和陈唯刚也来了。

吴尚荣表现得很镇定，只叮嘱了儿子几句去了学校好好学习之类的话。

姥爷鼓励了几句。

姥姥和张丽娥泪流满面，既是欣喜的欢送，更是离别的惆怅。

陈唯依转过身抹眼泪。

四丫看姥姥和亲妈都哭了，也哭了起来。

吴彦军和吴彦章少年不知愁滋味，只一个劲儿让大哥去了省城看见什么好玩好吃的东西就写信告诉他们。

陈唯刚悄悄告诉吴彦明：我姐昨天晚上好像没睡着。

眼前热闹纷乱地的场面，让吴彦明非常不舍。

张丽娥一直在车站搜寻，她想找到一个和吴彦明同行的熟人，能有个认识的人一路上帮她照看儿子，她才会觉得放心一些。转了一大圈总算找到一个人，其实张丽娥跟那人也算不上熟，只是认识。张丽娥请求那人旅途中帮忙照顾儿子。那人开始一再推脱，说怕照顾不周。张丽娥看出了那人的不情愿，但还是把吴彦明带到了那人面前，介绍给那人说：“我这是儿子，要去省城念大学，今天是他第一次离开家，拜托您路上帮忙照应着点儿。”那人一听是大学生，再一看吴彦明，白白净净个子不高挺乖巧个小男孩，转脸笑了，说：“放心吧。”

吴彦明检票进了站，登上了南下省城的火车。

一行人送上了月台。

姥姥和张丽娥似有流不完的眼泪。

陈唯依走到车窗前，噙着眼泪笑，“别忘了写信。”

吴彦明抿着嘴角点头。

“姥的乖孙，路上照顾好自己。”

“路上小心。”

“妈不能跟着你，以后都得靠你自己了。”

“好好学习，啊。”

“大哥，听说省城有彩色雪糕，，你去了看一看，然后记得写信告诉我啊，要是能带回来才好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吴彦章掐吴彦军的脖子。

“行了，都回吧。”吴彦明想家人送行，却又不想看一家人难受。

汽笛鸣响。

车轮滚动。

吴彦明笑着摆手，一家人朝他挥手告别，姥姥和亲妈的笑脸上挂着泪水。

吴彦章吴彦军陈唯刚追着火车往前跑，使劲挥动双手。

陈唯依追着火车跑了几步，停下了。

吴彦明望向车窗外，挥手送别他的那些身影越来越小。吴彦明眨眨眼，强忍回了眼泪。

吴彦明上大学走了，这一年他刚满十六岁。

陈唯依和陈唯刚回到家，家里给他们留了饭。

陈唯念问：“吴彦明走了”

陈唯依坐下吃饭，默默不语。

“刚子，你也吃吧。”陈唯念叫弟弟。

陈唯刚从院子里跑进厅堂，坐下吃饭。

陈唯念坐在一旁看着陈唯依，妹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唯刚三两下扒完了一碗面，“姐，我吃完了，我出去玩了。”

“去吧，别太晚回家。”陈唯念说。

陈唯念看着刚子跑出了院门，笑着问陈唯依：“怎么了”

陈唯依慢慢扒着碗里的面条，没说话。

“爸妈出去了，刚子也不在，想哭就哭呗。”陈唯念笑。

“还笑”陈唯依现在倒真哭不出来。

“怎么看人家走了，难受”

这不明知故问，陈唯依不理姐姐。

陈唯念还在笑，“那你到底有没有告诉他”

“告诉什么”

“你说呢”

“什么”

“跟我还装”

“什么”

“傻子，你没跟吴彦明说吗让他去了学校别看别的女生，让他一直想着你，让他毕业以后回来娶你。”

“什么呀”陈唯依扭过头不看姐姐，“别胡说了。”

“我这是胡说吗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吗你不说，他就不知道，吴家老大那个书呆子。”

“那些话，我哪能说出口啊。”

陈唯念看着妹妹笑，“你看，现在后悔了吧这不像我妹火辣辣的性格啊。”

陈唯依翻了姐姐一眼。

陈唯念收敛起了笑容，认真地问：“那你们俩以后怎么办”

陈唯依沉默，她也不知道。

吴家老小回了家。

范伯范婶正在院子里。

范伯先开口问道：“彦明走了”

吴尚荣点头，“啊，走了。”

范婶笑起来，“彦明是金凤凰，飞出咱们这山沟了。”

张丽娥一想起将有很长时间看不见儿子，又难过起来。

姥姥的眼泪就没停过。

范婶看着姥姥和张丽娥，笑着劝：“看看，娘俩还抹眼泪呢，我知道，肯定是舍不得孩子走。彦明上大学去了，多好的事儿啊，快别哭了。再说了，过几个月就回来了。别哭了，别哭了啊。”

范婶把四丫抱过来，逗着玩儿。

吴尚荣和姥爷跟范伯聊起了天。

吴彦章和吴彦军回屋看小人书去了，这是大哥给他们挣来的。

月挂树梢头，夜静悄悄的。

张丽娥和姥姥都没睡着。

姥姥轻声问张丽娥：“你说，彦明现在到哪儿了”

张丽娥说：“走了快一半路程了吧，天亮就到省城了。”

“得坐整整一夜火车呢。也不知道带的干粮够不够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火车上的热水。”

张丽娥把姥姥的手握在手里，说：“放心吧，他都那么大了。快睡吧。”

“唉，能不操心吗在家的时候，彦明饿了渴了都找我，现在什么都得靠他自己了，我不放心啊。”

张丽娥握紧姥姥的手，说：“放心吧，在家里不会的事，出去什么都能学会。”

姥姥笑了，“你还安慰我呢。其实，你心里怎么想，我这个当妈的还能不知道吗咱们呀，就像两只老母鸡，希望永远把孩子们保护在自己的大翅膀底下。”

张丽娥也笑了，“但他们终究有一天会长大的，终究有一天要独自飞出去生活。”

姥姥吸了吸鼻子，轻轻叹了叹，又轻轻笑了笑。

“睡吧妈。”张丽娥像平时拍四丫那样拍着姥姥入睡。

吴尚荣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空空的床铺，看了一会儿，翻身睡去了。

这是吴彦明第一次坐火车，他对车厢内和车窗外的各种景况都感到欣喜好奇。吴彦明微笑眺望，青山、绿树、公路、河流、农田、房屋，从他眼前疾驰而过。他从天亮望到了天黑。

吴彦明望着天上一轮明月渐渐模糊，不知不觉睡去了。

天明时分，火车到达了终点站。

吴彦明拿着行李，跟着人群下了车，随着人流出了站。

太阳已经升起，耀眼的阳光照得吴彦明浑身温暖。这就是省城了，他要在这里度过向往已久的大学时光。

之后，陈唯依也开学了，跟她同行去往市里念书的，有白雪，还有张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