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不速之客

一阵奇妙的眩晕感过后，理查德·理德恢复了清醒，他有些警惕地四处望去，发现四周弥漫着一阵又一阵浓郁无比的血气。

单手挥开，他又多走了几步，发现来到了一处由古老墙砖砌成的钟楼之中。

放眼望去，一处神秘符文被遮盖的高背椅前，坐着一位被血气团团包裹的身影。

祂保持着一种悠闲的姿态，似乎正在欣赏钟楼外的世界，神秘、疏远、难测，完全无视了理查德的到来。

糟糕，我这是到了哪里，是那个漂流瓶搞出的幻像吗？理查德又不太相信地环视一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尝试使用血灵之力时，却发现体内没有任何响应。

我的血灵之力被强大陌生的力量压制住了，难道这个幻境是真的？

我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通过一个携带数日的瓶子？

不，肯定是那句奇怪的咒语！

思绪飞转之间，他拘谨又礼貌地拉高衣领，有些紧张地问道：

“阁下，这是哪里？找我有什么事？”

坐在高背椅前的卡洛斯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访客，虽然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同样有些紧张，但毕竟有过类似的经验，因而很好保持住悠闲的姿态，好笑反问道：

“你诵念了吾名，却问吾找你什么事？”

听闻四周传来穿透灵魂的低沉声音，理查德感到体内的血灵之力被彻底压制，血灵完全失去了与圣纹的联系。

他抬起头、眯着眼，想象出那被遮掩在血气后、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此刻无比地惊悚、可笑，荒诞到了一定境界。

仅仅是颂念了一句咒语，就转眼被召唤进了一个真假不分、足以压制血灵的幻境之中，这在理查德以往的认知里，必然是接触到了教会嘴里讳莫如深的禁忌存在。

这些活在传说里的禁忌存在与正神不同，喜欢交流、喜欢诱惑，甚至乐于与低等的人类作交易或者游戏，而后者的结局无一例外，都十分悲惨。

这是在成为适纹者以来，自己面临的最大危机！

意识到处境艰难，理查德立刻低下头，表现出虔诚的样子，努力逼迫自己保持冷静的同时，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不禁忐忑问道：

“阁下，抱歉，无意打扰您的休憩，我可以提出离开的请求吗？”

“当然”

卡洛斯瞥了一眼理查德与沸腾之墙间存在联系，发现与丹妮丝并无二致后，轻声补充道：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吾会如你所愿，帮助你离开晚钟会”

同时，他望向对方急促跃动的灵流与精神层次间被微微破开的壁垒，确认了对方有些紧张、确实是一名适纹者时，还确定了另一个细节。

他的血灵之力正被强烈压制，而这股力量的来源十分熟悉，无疑就是两人身处的神秘空间。

这个空间的层次、位格以及存在与血灵之力息息相关，却又和低序列的血灵之力间有这天堑般的区分，毫无疑问，这是保持强势、拉拢新成员、继续发展的倚仗。

并且，从这位不速之客敬畏与惶恐的语气来看，他似乎正畏惧于接触到我这个邪教头子，想借着血灵之力以及各种办法脱身，却又无法生效，此刻的心情肯定被绝望所覆盖。

而我只要像个真正的老大一样，表现出恰如其分的威胁性时，同时提出定期参加晚钟会的诸多好处。

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成功拉拢这位不速之客，另一方面也可以逼迫他离开以后不会作出危害晚钟会的行为。

卡洛斯想得很快，也意识到了作为主人的自己可以故技重施，利用应付丹妮丝的那一套来应付理查德，只是需要更加小心后，他熟练地打了个响指，微微摇头道：

“不过……”

“吾有一个小小的要求，由于刚刚苏醒，现代的一切都产生了诸多变化，吾需要你每个星期五的傍晚、钟声振响之际来到这里，与其他人一起分享这个世界奇妙的所见所闻”

“其他人？”

面容冷峻的理查德听到承诺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又疑惑于话语的重点，有些不假思索地问道。

这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要求，在考虑到身份保密的情况下，与其他成员之间的交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不定对自己来到蒙特罗的任务有所帮助。

但如果现在不答应，眼前这位明显强大的禁忌存在肯定不会轻易放任自己离去。

这样一来，自己非常有可能被永远困在这个昏暗的世界，和现实说拜拜了。

毕竟眼前这位高位格的存在给予了承诺，那也肯定会严格遵守，就算事后发现身上诅咒，也可以去找一位仪式魔法师来驱散痕迹，前提就是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紧张的情绪稍有平复，理查德也不提急着离开，而是表现出一幅有兴趣的样子，做出希亚帝国敬神的礼节后，向神秘存在反复确认道：

“伟大的存在，您的意思是还有别的人类能够到达您的神国，瞻仰您伟大的身影吗？“

思虑片刻，卡洛斯伸出手指，指向另一面墙壁，不动声色地说道：

“除你之外，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士”

“当然，未来也会有更多人加入，在每个星期五钟声响彻云霄之际，来到这里，攀谈知识与智慧”

首先，得有一位装神弄鬼的男士……卡洛斯于内心自我吐槽了一句。

顺着神秘存在的语意，理查德思路清晰地继续说了下去：

“伟大的存在，我能看得见这位女士的面貌吗？不，我的意思是成员间隐瞒了各自的身份，这样交流起来不会有更多的障碍与考虑”

“您一定知道，再完美的谎言也是一种欺瞒”

虽然神秘存在肯定知道自己的真实信息，但考虑到在异国他乡作潜入的工作，暴露姓名与长相说不定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另外一位成员的身份与立场还未确定，这样做合情合理，于各方都有利。

“不错的建议，你现在就可以思考起你的虚名了”卡洛斯左手撑着头，愉快地答应下来。

“非常感谢您的恩赐”

理查德微皱眉头，沉了一口气，保持虔诚的姿态继续说道：

“伟大的存在，我应该如何称呼您？”

“你可以称呼我为……”

卡洛斯特意将语气放缓，轻笑说道：

“奇点”

奇点？有些奇怪的名字……

不，我这是在当面亵渎……理查德有些后怕地偷偷看了一眼前方，在注意到奇点先生依旧悠闲的姿态后，这才放下心回应了一句。

“感谢您的告知”

“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吧，记住，不要泄露吾与晚钟会的存在，不然会自食恶果”

卡洛斯招了招手，忍着有些疼痛的额角，看着理查德的身形一点点淡化，飞快融入背后沸腾的墙面中。

……

“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吧……”

“回去吧……”

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破烂的木屋如同垃圾般堆砌在蒙特罗一角，就像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却无人问津的乞丐一般无助。

理查德·理德孤身一人坐在木屋中，没有在意窗外雷电的轰隆声和雨点击打屋顶的滴答声，仅静静呆坐在桌前，看着燃烧一半的蜡烛被漏进屋内的风雨吹得飘摇不止。

没多久，他伸出小臂，发现灼热的小臂处，利牙与血滴组合而成的圣纹在灼热，在发烫，仿佛经过了晚钟会的压制之后，蕴藏着不小的怒意与恐惧，但不久后便又隐藏于皮肤之下，恢复如常。

紧接着，他注意到手中那张几近被汗水浸湿的羊皮纸忽然燃烧起来，化为红烟，飘散在空气中后，忍不住自嘲了一句道：

“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通过漂流瓶中的羊皮纸接触到了隐秘，接触到了禁忌，这是理查德意想不到的方式，但他此刻却笑不出来，因为这故事的主角正是自己。

他像是一尊雕塑般足足呆坐了有十几分钟，直至猛烈的风雨遮蔽了绯月，直至钟楼再次敲响，宣告着深夜的降临。

他穿上了一身黑色防水衣，带上一把以十字架为原型设计的匕首，打开房门，便准备潜入黑夜之中。

就在这时，屋外的角落处多了一层难以分辨的阴暗，逐渐成长为一道与理查德等高的流动人影。

这道人影走出黑暗，伸出双手，重叠胸前，做了个希亚帝国敬神的手势，看向理查德，郑重说道：

“为玫瑰献出生命”

“为玫瑰献出生命”理查德线条深刻的面孔隐藏在黑帽之下，伸出手，做出同样的礼节回应。

行礼之后，那道黑影再次潜入墙角处，如同污水般再次融入泥土之中。

看着离去的身影，理查德捏紧手里的匕首，想要说出方才的遭遇，却保持缄口不语，孤独地踏上黑夜中的旅程。

很快，匆匆的脚步声被大雨声所覆盖，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穿着黑色防水衣的理查德来到了一处被废弃的营地周围。

营地各个入口，都有穿着破烂的守卫巡逻，十五分钟一班，一次不少于两人，看上去密不透风，似乎在看守重要的物品。

趁着守卫打哈欠的机会，理查德一个翻滚潜入，熟练避开了众多正在巡逻的守卫，最终来到最中心的屋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