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纠结与思念

月色如同一首深沉的夜眠曲，平静的街道被绯红的月光轻柔照耀，如同摇篮中的孩子般安详沉眠。

在刻着鹰翅剑纹的马车中，科莱特坐直了身子，轻吐气道：

“蒙特罗监察会建立至今，没有哪位特调组成员最终选择‘秘法学徒’所在的途径，其之后的升灵资料也近乎全部缺失，没有着落，你确定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考虑清楚了”卡洛斯看向科莱特的黑眸，回以坚定的回答。

“好吧~”

科莱特表情轻松了点，回答原先的问题道：“我曾经听会长说起过‘秘法学徒’的相关资料，据说这个序列对神秘学中仪式魔法、附灵与除灵，灵流感知等等有着不俗的掌握和运用能力，还拥有与‘信徒’相类似的神秘感知，是个近乎完美的辅助序列”

“不过，具有攻击性的仪式魔法需要苛刻的条件，合适的时间与相应的灵性材料，一般在战斗中很难实现，换句话说，秘法学徒在日益快节奏的战斗中处境非常危险，缺乏应急时刻的自保能力”

“当然，除了在准备完美的情况下”

真是令人纠结啊，‘秘法学徒’的优势都非常符合我的需求，唯独缺乏必要的战斗能力以及后续资料，而这两个方面同样非常重要……

不知道总会有没有这方面的线索，后续的升灵会不会补全我亟需的战斗能力……

想起这些，卡洛斯一拍大腿，望向正闭着眼，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养神的奥蕾道：

“奥蕾小姐，能否告知我‘暗影’途径的具体信息……”

在卡洛斯心中，真正的血灵之力应当是诡异的、强大的、捉摸不透的，而奥蕾方才展现出刀光剑影般的战斗能力便足以满足他心中对血灵之力的各种期待。

只见奥蕾嫌弃地看了卡洛斯一眼，换个姿势，有点起床气地反问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

这……我想知道所有……卡洛斯一愣，支支吾吾地挑了个最精简的问题道：

“‘暗影’途径具不具有掌握仪式魔法的能力？”

听到卡洛斯的问题，奥蕾干笑了一声，立刻反问道：

“难道你希望我拿着一根法杖从背后敲晕敌人吗？”

“……”

总觉得奥蕾对今晚的行动很有意见，心情不太好，科莱特他到底是怎么说动她出来的……

卡洛斯被问得有些沉默，他收起发散的思维，捏着下巴开始纠结起内心的抉择。

除了‘秘法学徒’外，监察会还掌握着其他三条途径，会长的‘秩序’途径、科莱特的‘掠夺’途径以及奥蕾女士的‘暗影’途径。

然而这三条资料成熟的序列并不能掌握或者运用仪式魔法，也就对卡洛斯穿越回家来讲，没有任何帮助。

虽然自身的安全即使在刻印圣纹、获取血灵之力后依旧是个问题，但相比穿越的重要性来讲，显得有些鸡肋。

或者说，为了安全而选择不适合自己的途径，日后肯定会非常后悔。

既然确定了目标，就要选择最有优势的途径，片刻间，卡洛斯便结束了纠结，确定了目标。

科莱特见卡洛斯没有回答，笑笑道：

“这确实是个纠结的问题，但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你可以在礼拜一前好好想想，在会长到来之际做出选择，当然，前提是明天能通过精神监测与污染检测，这两个流程同样不容小觑”

“你要确定你的目标，不必在意我们的看法……”

说完，在科莱特的眼神示意下，米歇尔点了点头，立刻摆出祈祷的姿势，控制着忽触忽退的灵流飘散至车窗外。

不多久，一阵清新又带点温热的灵性之风无名吹来，米歇尔肩膀处的金色圣纹骤然亮起，如同黑夜中不可磨灭的金色太阳般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米歇尔做了最后一次感知，确保那位受伤的适纹者不会半途而返袭击卡洛斯，以此确保他的安全。

同时，科莱特又从不知道哪里抽出一张薄薄的银制纸片，并摇醒昏昏欲睡的奥蕾，催促她赶紧通过‘灵性分享’的方式将血灵之力注入符咒之中。

银是月神的代表金属，使用银制作出的符咒，再通过‘暗影’途径适纹者将血灵注入，能够最大程度发挥符咒的功效，并且能有效提升符咒的保质期。

例如，如果使用金注入‘暗影’途径适纹者的血灵之力，那么可能一个小时后符咒便会失去效果，而如果将材料替换成银，符咒的有效期能维持一周左右的时间。

“卡洛斯，这张是暗影符咒，可以在一个小时内隐去你的身形以及灵流的外显，你可以理解为隐身的效果，但相比起来更高级”

科莱特将一张隐隐散发着银光的符咒递给了卡洛斯，感受到符咒表面传来的温凉后，卡洛斯向两人礼貌道谢，将其小心收进口袋中。

“它的激活方式是使用卡萨语或者古伊格纳兹语念出‘夜之亲和’这几个字，然后抛向头顶，等待月神的赐福降临”

说完，卡洛斯招手道别，在三人的注视中下了马车，走出小巷，直接拐进铁兰街116号的联排房屋中。

而马车也在这一刻到来之际悄悄启动，向小巷的另一个方向奔去。

……

回到家中，发现奥莉薇娅已经进房间的卡洛斯轻声脱鞋，踮着脚踩上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木椅前，再次确认窗户已关闭后，卡洛斯便不断抓起头发，抖着大腿，直至绯月攀至最高处，月光洒在他忧虑的脸庞上。

他在反复思考，询问内心，虽然成为适纹者是他近期的第一目标，是他成功穿越回家的最大希望，‘秘法学徒’也很符合自己的预期。

但当事情看起来都很顺利之际，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忧虑起得失。

‘秘法学徒’后续资料的缺失，战斗能力的缺乏，失控的威胁，以及明日的两项监测是否能通过都还是未知数，这些潜藏于顺利之后的不顺利，都令卡洛斯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开始沉重。

他试着站起身，深呼吸几口，拉伸肢体用以活动筋骨，又打开衣柜，再次拿起‘红莲’练习持枪，最后还小心捏着奥蕾注入血灵之力的暗影符咒，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夜之亲和’，想象着再次遇见适纹者该怎么处理局面。

做完这一切，躺在床上的他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欣赏着夜色的短暂与孤独，心中的苦闷依旧没有减少半分。

天上的黑云时不时遮蔽月光，如同芭蕾剧中聚光灯下的演员，不断做出各种造型，欣赏它的，此时却只有卡洛斯一人。

在那明朗与稀疏中，他似乎看见黑云中自己正和舍友熬夜网吧打游戏，看见退休的母亲开了视频和自己远程通话，讲述新的退休工作有多么有趣，看见父亲在视频后抽着烟，露出满足的笑容，却被母亲的脸庞挡住大半，看见自己正在柜台前苦逼叫号，看见自己正和未婚妻一起撸猫看剧……

这黑云中一切臆想出的美好，却因为一阵大风刮来，远去了大半。

留给卡洛斯的，只有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叹息，以及如潮水淹没自身的感伤。

……

翌日清晨，短暂睡眠后的卡洛斯早早地开始洗漱，趁着奥莉薇娅还未起床之际，在门外卖早点的小贩那买了一碗白汤和两份鲻鱼馅饼，总共花了5便士。

白汤1便士，馅饼每份2便士，用的正是昨晚买下手套剩余三张5先令的其中一张。

看着刻着基诺德三世头像的钞票逐渐离自己远去，卡洛斯忍住了心痛，在用过早餐后，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装。

今天是四月二十六日，穿越后的第三天，最先做的事是参加‘蒸汽之城’的虚假面试，装模做样地签署下卖身契，然后进行精神监测与污染检测。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脸上依旧带着倦意的奥莉薇娅穿着蕾丝黑睡裙走下楼梯，当闻见白汤与鲻鱼馅饼的混合香味时，她眼前一亮，立刻又跑上楼梯准备洗漱，打算好好享受这顿想念已久的早餐。

“哦，上帝保佑，你可别摔了”

卡洛斯在镜子前整了整原主之前留下的礼帽，又左右移了移领结，摆出自信的笑容时，不忘向奥莉薇娅表达关心。

看着镜子中逐渐熟悉的金发短辫，棕色眼瞳，卡洛斯觉得昨晚积压的感伤与淡然很快消失了不少。

他给自己打了打气，微笑着向墙边正探出头刷着牙，讥讽他臭美的奥莉薇娅道别后，坐上了维利银行附近的公共马车。

维利银行到达‘蒸汽之城’所在的庞克贝斯街共有五站路，而清晨的公共马车规定特殊，按四站2便士为标准收费，少坐一站可以少花2便士。

考虑到自己钱包厚度的问题，卡洛斯当下决定在庞克贝斯街前的福里奇街下车，以走路的方式前往‘蒸汽之城’。

……

福里奇街旁，莱茵河正并行流淌，已有嫩枝冒出的青梧桐如河流的卫兵正矗立河岸两旁。

微风吹来，树叶飒飒作响的同时，空气中还带来一股水草的清新味，令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捻着礼帽，行于福里奇街道的卡洛斯心情愈发舒畅，一次次穿越街边逐渐张罗起来的小店，他都忍不住朝里张望，生怕错过了什么宝贝。

“不愧是北区繁华的商业街之一，这里的工艺品质量堪比贵族家里摆设的奢侈品”第一次有闲心逛街的卡洛斯低声感叹道。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穿着棕色大衣、面容枯槁的绅士，正一边拄着手杖，一边捂着嘴咳嗽，看得卡洛斯直愣了几秒。

因为他突然想起，这位绅士名叫威廉·大内，正是古物局卡伦先生的副手，负责撰稿远海调查队红头文件的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