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县令到

三

黄小山的尸体陈放在自家的院子里，按照常理遇到这样的事，应该是要下山去请县衙门的官差上来查真相的。不过赵海生担心自己的村长之位不保，这死的还是将军村自己人，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故此将军村没有人提出要报官，关氏也害怕报官后真的是她表兄杀的人。

到时候她自个儿也是在劫难逃，比起蹲大牢受酷刑倒不如就此认下了这一桩突来的灾祸。到底她还有三个儿子，家里死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还省了一份口粮，如此想着关氏转头又是眉开眼笑，与前来帮忙打理黄小山身后事的村中同邻蔡大铁调笑起来，好不艳丽。

赵海生带着人傍晚时分把关氏的表兄擒了回来，常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村民们认定了是这焦才生杀的人，加上焦才生自己也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和关氏有那一层关系。如此一来赵海生把人捆了带回将军村就直接押到了黄小山家里，当时这焦才生自己也是倒霉催的，谁叫他正好在自家山坡上的地里找自己那失踪的铁铲呢。

一进了黄小山家的院子，焦才生就看到自己前些日子找黄小山借去的铁铲，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铲子自己跑回来了。焦才生忙乐呵呵的给赵海生他们指认：“赵大哥你们看啊，这铲子不是在小山他们家呢么，这不关我事啊你们就放了我吧，我是真没杀人啊赵大哥”

“人是不是你杀的自己心里清楚，你当咱们将军村的人都是三岁小孩么，是你骗得过去的”赵海生扬起胳膊肘就是一拳头砸到了焦才生鼻子上，焦才生被这一拳头打蒙了。不一会儿符红姑领着关氏的大儿媳妇过来，那小妇人肚子略大了些看上去就知道是有了身子，她指着焦才生只骂骂咧咧：“就是他，海生叔大伯父，就是他”

关氏大儿媳妇也是姓林，因而村里的人都喊她作小林氏，见她如此气愤爱管闲事的村民纷纷向赵海生夫妻询问这又是发生了何事。小林氏一面抬手哭鼻子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原来三个月前正是春耕农忙的时候，家里人都去地里忙了，一大清早的焦才生就找上了门。

小林氏因为之前摔过一脚崴了腿在家休养，顺便呢也是给一家人做做饭烧烧热水。那天早晨焦才生来没见到关氏，色胆包天的他却把小林氏拖进了厨房边上的柴房给强了，那之后焦才生自己爽快了跑没了影小林氏想死又怕死，这一担心二后怕的就到了今天，她怀孕了。

众人听后纷纷都是一阵唏嘘，嚯原来这小林氏的肚子里怀上的，不是黄大郎的种哦。这黄小山父子还真是惨啊，父子俩连连戴绿帽。小林氏说的这番话刚好被才从外面回来的黄大郎三兄弟听见，黄大郎怒从中来从墙根下抄起扁担过来往焦才生肚子上打，还好被黄大山伸手拦了下来，要是再打一次这焦才生就要吐血了。

小林氏也没想到黄大郎三人会这么快回来，还刚好听到了自己的话，这比遭人强还要让她觉得难受。这一次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准备跑去撞墙一死了之，可没想到的是早已察觉到她的动向的嘉懿，比她先一步到了墙跟前拦住了她：“小林嫂子你可不能想不开啊，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关家婶婶一手造成的灾祸，你是无辜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好妹妹，嫂子如今这样的人在这世上左右是活不长久了，你就让一让叫嫂子我自我了断吧呜呜呜”小林氏自知无颜面对夫君，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自我了断。符红姑走过来也劝她：“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那都是屁话，犯错的是你婆母和这奸夫，你也是个苦命人。”

对于符红姑的这一番话嘉懿倒是认同，只不过别以为说了几句好话，就能轻易把利用自己代替你女儿去死这事抹过去。外头闹得很凶屋里也争吵不休，黄小山家的闹剧一直到了月上西楼还没静下来，关氏受不得被关押一直在房间里打砸东西，要求黄大山放了她出去。

黄大郎黄二郎黄三郎三个人都在院子里给先考守灵，白日里来家中帮忙的村民几乎都回了自家，不过也因为黄小山的死，将军村至少要许久才能重新恢复到原来的那般宁静祥和。黄大郎已经拜托了村里的儒学写好了休书，准备等父亲的葬礼结束之后，就交给小林氏。

三更才过，哭昏过去的小林氏被一道惊雷炸醒，两眼目光呆滞的小林氏直愣愣踹门出去。黄家三兄弟都在打盹，因为睡得太沉以致于没注意到小林氏起来了，当小林氏迷迷糊糊来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去了隔壁关押焦才生的柴房，拿刀劈开了锁转身就躲到了暗处。

焦才生听见有人砸锁心中暗喜：这女人原来还是心中有我的，好，你且再多受几日的委屈，等我回家去休了家中那不下蛋的母鸡，就光明正大的带你和儿子们回家焦才生早已挣开了捆绑他的绳子，只是苦于这柴房天窗开得高门又在外头上锁，这才困苦在此无法逃脱。

现在关氏给他开了门，焦才生自然是毫不客气的起身就逃。焦才生是翻墙离开黄小山家的，这将军村他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自认为对这里的路很是熟悉闭上眼都能走出去。在村中左闪右避地来到了将军庙，想到这庙里住着一个天仙似的小美人，焦才生抬手摸了摸下巴心想，自己来着将军村一趟，可不能白白挨一拳头

焦才生就进了将军庙一边走一边解自己的裤腰带，一间房一间房找过来，终于他注意到角落尽头的一间屋子里，还点着一盏灯。焦才生小跑过来推开门就看到门口放了一双绣鞋，焦才生绕进去果然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子，虽然是背对着他，但那淡淡的幽香让焦才生笃定了对方就是那个小仙女。

他扑了过去，本以为自己会压在一个身娇体软的黄毛丫头身上，却没曾想是一具阴森森的白骨。白骨显形以后嗑嗑呲呲摇动牙齿，反过来将焦才生脖子给掐住，不想死的焦才生奋力挣扎得以脱身一路上心惊胆战的跑出了将军庙。方才那一吓，焦才生一心逃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地方跑。

跑的远了些却是在山里了，焦才生并不怕黑只是这黑暗中，山中一些野兽出没频繁，焦才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寻了一处不容易被熊啊老虎这些猛兽靠近的地方，焦才生打算从这条小路回家，趁着眼下月色当头正是回家的好时机，却没想到，前方隐约有人打着一盏灯。

焦才生走近了些，忽然听见自家婆娘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哎呀这回好了自家婆娘找上山来接自己回家了。焦才生喜滋滋的快步往下跑，到了那一盏灯笼前却怎么也找不见人，回头一看还是没人，可是那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却始终没有消失过。

焦才生把灯笼提起来往耳边一放，听得仔细了，这声音就是从灯笼里传出来的

“害呀我滴个老天爷啊，这这是鬼还是人，我这是撞鬼了吗”

被焦才生一下丢掉的灯笼，却是自己从地上飞了起来，绕着焦才生转了一圈竟然是赖着他不离开了。焦才生这一下家也不敢回山上也不敢待，还被这样一盏诡异的红灯笼缠着，吓得肝胆都要破裂了。

慌不择路的焦才生最后往眼前出现的另外一条小路跑，既不上山也不下山回家，且看这条路最后通往什么地方吧。结果走啊走啊更加蹊跷的事就发生了，他远远地看见将军村了，想回头时那一盏灯笼还在不远处跟着他，焦才生眼一闭心一横继续往那将军村大步走去。

这一路上家家户户都安静的跟全死光了一样，鸡鸭狗畜都不叫唤，安静的跟到了阎王地府似的。家家户户院门紧闭，只剩下黄小山家里的院门隐约开着，焦才生无处可去只能往黄小山家里藏，进了门发现那盏跟着自己的红灯笼不见了诶嘿，好了，那缠人的灯笼没了

焦才生试探着退出黄小山家门，回头一看那红灯笼又出现了，吓得他赶忙进了黄小山家里阖上了门。靠着门板坐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焦才生准备去找关氏求个关怀，现在这种时候能有个女人的怀抱，最能让焦才生那害怕的心肝安抚下来了。

焦才生慢慢地站起身来准备绕开院中的棺材和三个守灵人，不曾想却意外的看见可怕的一幕，院子里东倒西歪的躺着三具无头尸。这会儿月光刚好照在黄小山家的院子里，三具无头尸无疑不是黄小山的那三个儿子，也即是他焦才生的三个亲生儿子啊

撞见这一幕，焦才生只觉得裤裆一暖，竟然是失禁了。

黄大郎三兄弟究竟是被谁杀的原来在焦才生让小林氏放跑之后，小林氏拿着菜刀木木然的来到了黄小山的棺材前，二话不说揪着黄大郎的头发，把菜刀对准了他的脖子横砍右劈，一颗人头轱辘似的被她砍下来往院子里随手一扔。被惊醒的黄二郎黄三郎也是这样，被突然间力气变得出奇大的小林氏割首的。

小林氏杀了三兄弟之后宛若没事人一样，捡起三颗人头进了厨房，把人头放在了平常用来堆放南瓜的木盆里，事后小林氏又来了她婆婆关氏的卧房，将菜刀放在了床底下脱了身上的血衣，出门回了自己房间上床躺下。看见她回房了，简玉珩也就回了将军庙。

果然一如嘉懿说的那样，自己的尸骨已经被找了出来，简玉珩魂入白骨之后只能躺在床上休养，需得再经过好几日的功夫才能达到魂骨合一。简玉珩现下信了嘉懿的话，他帮了嘉懿一次，嘉懿也做到了将他的尸骨找回来还给他，彼此之间交易圆满两不相欠了。

这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晨最先去黄小山家敲门的，就是蔡大铁。敲门没人开门这对于蔡大铁来说，开门不是什么难事，用力往门板上一撞这门不就开了可是这一撞门一开，蔡大铁却吓得丢了魂：“我的亲娘啊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又杀人了啊”

左邻右舍都被蔡大铁这喊声吵醒，先出门的人来了黄小山家，看到院子里的一幕惨相，吓得当时就差没昏死过去。黄大山还有赵海生赶过来的时候，蔡大铁的媳妇说：“找遍了，关氏和焦才生逃了”

关氏为情夫残忍杀害三个亲生子似乎已成事实，小林氏茫茫然被符红姑喊起来，才知道昨晚上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可怜她一个弱女子如今又要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一个家。这一回不报官是不行了，赵海生在村民们的强烈要求下让村里的年轻人去报官，年纪大的男人留下来守着案发现场，以免等县太爷带官差上来时，线索被破坏了。

焦才生与关氏这会儿在哪里呢昨晚焦才生进了关氏的房间，把人喊醒之后带着悲痛欲绝的关氏离开了将军村，躲到了山中。天明以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下山来到了焦才生家所在村子，焦才生回了家拿了家里的全部积银准备带着关氏离开这个鬼地方，不曾想被发觉了。

焦才生的婆娘可是远近闻名的母老虎，一棒槌砸下来，关氏直接就废了一条腿。焦才生贪生怕死，只说是她杀了自家男人和儿子勾引自己去私奔，女人冷哼一声暂且饶过了焦才生，纠结邻居把关氏捆进了猪笼抬上山，要把关氏送回将军村去。

如此一来，时间上刚刚好和上山查案的县衙官差碰面，于是刚好就结伴上了山来到了将军村。

照老规矩，不守妇道的女人是要浸猪笼沉塘的，县太爷先断了焦才生一个杀人偿命的死罪，又判了关氏一个收监戴罪。左右都是死，县太爷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激起民愤，允许了村民将关氏送去沉塘。

只可怜小林氏还怀着身孕，就先后死了公爹和丈夫还有小叔，现在连婆婆也要被沉塘了。孤苦无依的她请求县太爷准她返回娘家，县太爷当先是不答应的，毕竟按习俗她已经不算是娘家人了，嫁到了将军村的人怎么能无缘无故跑回娘家去呢何况，还有黄大山一家在。

黄大山和林翠花夫妻俩顺势认了小林氏作干女儿，如此小林氏才得以以黄大山义女的身份，重新得了一张身份谍文，得以送还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