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李二和长孙皇后，李祐跟着自己的老娘往她的寝殿去。就藩的事情已经说服了李二，接下来就要说服自己的老娘了。
实话说，李祐这会儿对阴妃十分愧疚，阴妃就他一个孩子，结果自己从前年后跑过来占了人家的身体还占了人家的身份，这会儿还要抛下阴妃跑到齐州。虽说理由极为充分，但李祐依然觉得内疚得很。
“你和陛下在里面聊了些什么”路上，阴妃问道，“原本娘还担心，你又惹你父皇生气了。看刚才陛下的神色，该是十分高兴才是。”
“娘，孩儿要就藩了。”李祐低声说道。
阴妃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问道：“你同意了”
“是我主动提出就藩的。”李祐低着头道。
“好好”阴妃的反应却十分出乎李祐的意料，“你舅舅前几天就来找过我，让我劝陛下不要让你就藩。我还怕他又蛊惑了你违逆你父皇呢原本陛下就对你很不满意，这次你能主动为你父皇分忧，想来陛下应该十分高兴吧”
虽然这么说着，阴妃的眼眶却红了起来：“只是你年龄尚小，去了封地要照顾好自己。娘不在你身边，彤姑是看着你长大的，就让彤姑跟着你去封地吧。”
彤姑是阴妃的贴身女官，既是阴妃的随从，也是阴妃的心腹，如今却要让她跟着自己去封地。
“娘”李祐“噗通”跪了下来，道，“孩儿已经不小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彤姑还是留在长安。有彤姑照顾，也免得儿臣在封地担心您。儿臣也不是马上就走，还能陪娘待几个月。以后儿臣也会时常回来看娘的。”
“好好，我的祐儿懂事了。”阴妃一边流泪，一边却笑着道。伸手把李祐拉了起来，一边往寝殿的方向走着，嘴里一边絮絮叨叨去封地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另一边，长孙皇后送走了阴妃、杨妃、燕妃等人，哄着怀里的孩子睡去了，才留意到李二坐在一边，一副心思不属的模样。
“二郎可是有烦心事”长孙皇后问道。
李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笑道：“能有什么烦心事倒是你，明明身体不好，孩子就交给乳母照顾就是了，你要多多休息才行。”
“为人母的，如何能放得下孩子”长孙笑了笑，坐到了李二的旁边，“您和祐儿谈了这半天，也不知道说了啥，我们姐妹听着里面又是拔刀又是拍桌子的，可是祐儿又惹你生气了阴妃听见您在里面拔了刀，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后面听到你们父子说笑，还不知道会不会吓出个好歹来。”
“观音婢说得对啊”李二长出了一口气，道，“都是为人父母的，谁又不盼着孩子好呢以前李祐总是气我个半死，害的阴妃也担惊受怕，哼，这么一想，今天没教训他一顿，朕还真是被他给糊弄过去了就冲他这些年让朕和阴妃生的气、着的急，今天就该抽他两巴掌”
“哦”长孙皇后眼珠一转，展颜笑道，“听二郎的说法，今日祐儿不仅没有惹您生气，还给了您莫大的惊喜才是，否则这天下又有谁能糊弄得了您”
“哈哈”李二忍不住捋须大笑起来，“这小子就能观音婢以为今天是这小子第一次糊弄朕过去的这些年里，咱们所有人可都让这小王八蛋给糊弄啦这小子，过去那么混账，今天朕才知道，合着都是装出来的。今日总算给朕交了个实底儿，朕到了今天才知道，李祐不仅不是不学无术的小混账，反而心思敏捷，是我李家又一个麒麟儿”
“二郎不妨详细说说，臣妾也好奇得紧。”长孙皇后微微挑了挑眼角，好奇地道。
李二便将刚才在内殿之时李祐所说的话跟长孙皇后学了一遍。
“听二郎这么一说，祐儿还真是心思缜密又有些谋断的人了”长孙皇后微微笑着说道，手指却有意无意绕住了手中的锦帕。
“说起来也要怪朕”李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阴家当年做的事情父皇当初就深恶痛绝，朕虽然对阴妃确有偏爱，心里未尝没有埋怨当年阴家所行之事的想法，只是连朕自己都未曾留意就是了。只不过有意无意间，总会流露出一些，祐儿小的时候同样天真烂漫，和青雀他们一样，只是朕对他的关注确实少了些。也不怪这个孩子想方设法想要博人关注。”
长孙皇后轻轻握住了李二的手掌。两人年少夫妻，心意相通，李二只有在长孙皇后面前才会偶尔露出这般真情。
过了一会儿长孙皇后又问道：“既然祐儿如此聪慧，又与二郎解开了心结，为何二郎不将祐儿留在长安也好弥补些许当年错失的父子亲情。”
“朕也想啊”李二摇了摇头，“只是这小王八蛋一心想要到外面闯一闯。天家父子之间，只要彼此没有隔阂便好。既然祐儿想要折腾一番，朕便让他去折腾一番看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心血来潮，该是早就打算好的。既然他有信心有谋划，朕也不担心他会惹出什么收拾不了的乱子来。”
“祐儿小小年纪就知道为陛下分忧，臣妾该当恭喜陛下才是。”长孙皇后笑着道，紧紧缠绕在指尖的锦帕也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
李祐在阴妃的寝殿里陪了一会儿，和阴妃说了说话，又嘱咐彤姑好好照顾阴妃，才出了太极宫。
今天乃是元日，长安城到处人流如织，大唐立国二十年，也算是攒了些家底。最起码在长安城，百姓大多算是富裕。元日这天也是热闹非常。李祐看到青雀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也不想回到冷冷清清的燕王府去，便在朱雀门边随便找了个黄门值守的房间待了一会儿，让亲卫回燕王府带回来一套常服，就在这里换上，带着两三个亲卫在长安城晃悠了起来。
长安城布局严整，一百零八坊分列朱雀大街两边，如果从空中俯瞰的话，能让强迫症患者心旷神怡。然而这种城市布局其实是出于城市防御的考量，与清明上河图中北宋东京汴梁的游人如织商业发达有极大的差别。长安城的经济活动除了走街串巷、和武侯捉迷藏玩的小商贩，主要在东西两市。李祐在朱雀街转悠了半天，见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便带着亲随到了东市。
东市里面比朱雀大街更要热闹几分。不过李祐虽然换了常服，一张脸还是挺有净街效果的，熙熙攘攘的东市里面硬是有了一个方圆两丈的空白，空白的中心便是李祐和他的亲随。周围的人或是畏惧或是不屑，总之连一个正眼瞧他的都没有。
李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下，混不在意地带着面红耳赤的亲随四处游逛。
东西两市相比，东市由于周围居住的达官显贵比较多的缘故，档次明显比西市要高一些，不管是商铺的门头还是售卖的货物，无不更显奢华。不过李祐看着也就这么一回事儿。要说起来，流传后世的国宝文物中，除掉那些在任何时代都堪称国之重器的青铜器和与个人艺术修养有极大关系的书画，像瓷、雕、漆这一类的工艺品，最多最好的还得数唐代以后的玩意儿。特别是瓷器，五代及之后的两宋，算是陶瓷工艺大跨越发展的时期，不管是烧制手段还是器皿造型，都要高出唐代陶瓷一个档次。唐代陶瓷里面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三彩，但这玩意儿肯定不会出现在东市售卖，否则开店的人肯定自己就用上了。
李祐边走边看，一边还胡思乱想着：要是自己不分好坏，随便在东市弄上些能够长久保存的玩意儿，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再留下张藏宝图什么的，等到了千年之后在京城二环也能换几套房子了。
走着走着，便遇到了一间书铺，李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抬腿走了进去。
书铺中原本还有三五个人，抬头见到走进来的锦衣少年，便赶紧放下手中的书跑了出去。李祐看得发噱，却也并不阻拦。倒是书铺的伙计，看到李祐进来，明显也认出了李祐的身份，虽然明显战战兢兢，却又不得不扯着笑脸上来招呼。
李祐也不和他啰嗦，四处走走看看，对于其中明显是全新的书籍不屑一顾，故意找那些陈旧破败的书籍，既不看内容，也不看看作者来历，不大一会儿就将书铺中的旧书搜罗一空。
让亲随付了钱，李祐便抬腿走出了书铺，留下捏着两片金叶子的书铺掌柜满脸不可思议。
几本不知来历的旧书，价钱居然这么贵，这也出乎了李祐的预料。不过想想也是，这会儿不管是造纸还是印刷，都是成本颇高的行业。李祐在书铺中看到的新书倒是有几本是印本，但绝大多数还是抄本，就更别提李祐选的这些旧书了。
嗯，全手工的，自然要贵不少，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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