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二重身（39）

局势又一次产生了变化。

为了防止自己的钟塔守卫被石灼继续这样卡仇恨卡着不动,秋礼英只能活动脚步变相将钟塔守卫给拉回去。

秋礼英的注意力因此转移了，他不能全神贯注操控隐草剑，于是也同步把自己的隐草剑给收回。

这两样现在东西现在都围绕在秋礼英的身边,而石灼也在守卫回去的档口,几步奔至了凌衣的身边，和凌衣不近不远的挨着。

石灼可能是无心的，也可能是自身积累的战斗经验让他本能选择了这样做。

总之,他的确通过一系列简单的操作而稍微护了一手凌衣，把凌衣从被隐草剑追着缠斗的困境中暂时解救了下来。

但也只是暂时的。

“难怪你不肯杀他，原来你们俩是一伙的？”秋礼英控制着隐草剑并伸手将它拿在了手里，他注意到了石灼近乎在保护凌衣的动作，这让他大为震惊。

于是秋礼英瞪了一眼石灼，又看向凌衣，愤愤无语道：“结果是你们联合起来耍我？”

面对秋礼英的质疑,凌衣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发现石灼居然出手帮助自己后,凌衣也不扭捏推脱了,立即找准机会踉跄着后退两步，提着自己的骨刀，半蹲在原地剧烈喘息着。

秋礼英暂时将隐草剑召回，没了飞剑骚扰,再有石灼的保护,凌衣更要趁此机会喘口气，争取一波休息的时刻。

凌衣身上已经被秋礼英的隐草剑、或切割或剐蹭,导致浑身挂了不少彩。

额头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提了，手脚和腰腹部也有大小不一的伤口，只有脸部和背部被凌衣保护的很好。

脸是因为要保证有口罩的存在来遮蔽面容,毕竟一伙人现在还待在神秘莫测的410号幻境房间里，这房间里存在一面他们当前还没发现的镜子，他们决不能被镜子照到脸。

而背部则是因为小鸟就挂在凌衣的肩背上，凌衣刻意保护了它。

目前的情况依然很棘手，秋礼英的那把剑是关键，如果凌衣不能处理隐草剑、不能处理秋礼英那个强力的意念控制技能的话，那凌衣今天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一关。

逃走还是接着战斗？到底应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击败秋礼英？

和石灼联手吗？

凌衣晃了晃自己晕乎得十分厉害的脑袋，不知是不是受伤流血的缘故，凌衣此刻意识模糊，而且身体发热得很厉害，就像全身都浸在火焰里被灼烧，让凌衣想起了在402号房间里的体验过沸水之痛。

虽然是这样糟糕的状态，但凌衣还是保持住了相当的冷静，他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向靠过来站在他身前的石灼，而石灼也在与凌衣对视。

石灼身上也被守卫刮了几刀，两个伤痕累累的玩家面无表情地对望，没有发声没有对话，只是眼神示意，竟然也能略微领会到对方的意思。

然后凌衣又转头回看秋礼英，对其含糊不清地笑说：“秋礼英……我跟石灼，我们两个要是联起手来对付你，会让你觉得很为难吗？”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骗子！”秋礼英亲眼所见凌衣和石灼之间刚才十分默契的对视，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共进退的态度……莫名其妙让秋礼英生气，而且他气得几乎要发疯，他火冒三丈怒发冲冠，甚至忍不住爆粗口。

“你们是有病吧！？”

“是有什么狗屎的毛病吗？既然明明是一伙人！为什么要变成敌对？路云哲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之前你们所做的那些、难道都他妈是在我面前演戏吗！？”

对凌衣和石灼的突然结盟一事，秋礼英万分不能接受，他目眦欲裂，一席话甚至差点喊出破音来。

刚才凌衣一通嘴炮讽刺秋礼英不会近战，嘲笑秋礼英害怕血，各种激将法，秋礼英都能保持冷静、不为所动。

反倒是现在，发现凌衣和石灼居然是一伙的！这个事实却令秋礼英大受刺激，他出离的愤怒，简直怒火中烧！

这之前，秋礼英曾真心实意认为凌衣和石灼是敌对关系。进了410号房间后，他还满心愉悦等着这两人在他跟前斗个你死我活。

刚刚凌衣说要组队时，秋礼英也特意提出让凌衣杀了石灼就能组队的条件，秋礼英这么说也是为了要让他们两个打起来。

千方百计的点燃战争之火，秋礼英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还是之前那句话，秋礼英喜欢杀戮，他就是想看别人打得鲜血淋漓、斗得死去活来的丑陋模样。

只有这么做，秋礼英才会觉得自己在这个奇葩的地狱里挣扎至今，也是有意义的。

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切菜一样把那些弱小的蝼蚁玩家们一个个都杀掉，在这个世界为非作歹！但那又怎么样？

永生园里不都是这个鬼样子的人吗？每个人都在挣扎、都在杀戮、都在背叛！抛却良知和善意，我们都是罪恶的野兽、是地狱的恶鬼！

是的，只要在这个地狱里，我们就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凌衣却站了起来，轻描淡写地打破了秋礼英所有的认知，凌衣近乎轻柔地说：“啊、这个我真没有骗你……我和石灼之前的确完全不认识，我们不是朋友，不是一伙人，是毋庸置疑的敌对关系。”

凌衣语速有点慢，但他眯着眼睛笑：“但是说白了，永生园里敌人这种对立阵营，不过是系统规则强行设定的，只要双方愿意，打破规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灵活变通的人、简单一个示意便能化敌为友，若是有一颗勇于接纳的心，连地狱的恶魔都会选择帮助你。”

凌衣说的漂亮，秋礼英却只觉不可理喻。

他大脑震颤，几乎失声大喊：“敌人、就是敌人！不可能变成朋友！你们就是在骗我，你们就是在把我当成傻子，你们这些混蛋！”

“秋礼英，你为什么这么激动？”连意识有点浑噩的凌衣都觉得这家伙的状态不对劲了。

秋礼英一下噤了声，没有再说话，他也意识到自己愤怒过头了，可是他却控制不住。

这算什么？哪有这样的？

秋礼英这一刻忍不住回忆往昔，他的人生充斥着他不堪回首的悲剧。

小时候被家人殴打忽视，稍微长大点就被恶心的大人猥亵，再长大点还要受到同龄人的欺凌。

即使来到这样的世界，遇到的也都是一群狗屎一样的混蛋。好不容易拿到了力量，终于成长起来了，那些平常嘲笑侮辱秋礼英的人却一个个一反常态，竟然觍着脸开始舔他了，这些人让秋礼英万分恶心，能当场吐出来的那种恶心。

所以他杀了好多人，一切秋礼英看不惯的、恶心的家伙，他都杀掉了。

所有人都是这副恶心的模样，什么互帮互助、团结友爱？还有化敌为友？哈哈！笑话！凌衣说的这些漂亮话，在这个灭绝希望的地狱里就是一个笑话！

说这些有什么用？到底有什么用！？

明明都没有人这样帮助过我。

不，还是有的，有一个人的，但那个人已经被秋礼英亲手送进惩罚副本的地狱里了。

已经没有机会了，对于秋礼英来说，这个世界，这些副本，不管去哪里都是地狱。

“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秋礼英喃喃自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都一样该死。”

……

秋礼英似乎疯得有点异常了，他一手紧握隐草剑，低头另一只手则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当中，并且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是怎么了？”凌衣看得出秋礼英的精神状态真的很糟糕了……但不只是秋礼英，凌衣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很糟糕，他意识模糊的更加厉害了，身上也火热发烫，难受得不行。

旁边的石灼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凌衣的手腕，惊奇的是，凌衣发觉石灼的手异常冰凉，和浑身发热的凌衣对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石灼手上的寒冷刺激得凌衣浑身一个激灵。

“石灼。”凌衣便不由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而石灼似乎也有话要对凌衣说，他张了张嘴，颇为费力地组织语言，把自己要说的话断断续续传达出来：“有、有幻觉……在干扰我们。”

凌衣当然知道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幻觉，410号房间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旅馆房间。

结果他们一进门，看到的便是房间里一片雪景月夜下的森林，还呼呼不停刮着冷风，无比刺骨的寒冷包围着他们，这怎么看都很不正常。

但是按照石灼的说法，这个房间里似乎还有其他幻象在干扰视听，房间不仅给凌衣他们展示了月夜下的雪景森林，貌似也展示了其他东西。

但石灼无法明确的解释清楚这个干扰他们的幻觉究竟是什么，他只是含糊不清地说：“我们的理智……在下降。”

“你不受影响吗？”凌衣反问石灼。

石灼回答：“我的技能……使我掌控了自己的感官。”

对了，石灼的技能“失衡术”，实际上就是感官操控，在触摸别人后，可掠夺、操控或增强他人的感官。

这个技能似乎也可以反向对自己使用，使石灼可以轻松自然地随意操控自己的感官，也使石灼免于被虚假的幻象所影响。

例如这房间里让人产生的刺骨寒冷，石灼就可以用技能轻松屏蔽掉，毕竟这寒冷本来就是幻觉带来的虚假感官体验。

“我可以、帮你。”石灼就对凌衣道：“去掉……幻觉干扰。”

“可以吗？那就拜托你了。”凌衣认为自己当前模糊的意识和发热的状态，恐怕都是离奇的幻觉干扰所造成的，现在听石灼说他可以去掉干扰，凌衣立刻毫不犹豫向石灼伸出手，请求帮助。

而石灼也随之与凌衣握手，凌衣紧接着感觉到有似乎有股娟娟流水般的能量，通过两人交握着的手涌现了过来，再然后凌衣听到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冷凝debuff被解除。

等等！不对啊！

冷凝debuff被石灼解除后的霎时间，凌衣身上的发热丝毫不减，甚至比之前更热了！如同高烧了七八十度，甚至感觉快一百度了，凌衣甚至错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之前冷凝debuff还在的话，这debuff带来的寒冷降温效果，还能帮助凌衣稍稍抵抗一下自身发热状态，可石灼这下帮凌衣把debuff解除，没了降温，凌衣真觉得自己要被发热给活活煮熟了！

“别解除！别解除！”高烧的温度烧得凌衣差点犹如兔子一样整个人一蹦三尺高，他连忙对石灼喊，“冷凝debuff，快给我留着！”

石灼一脸不解，但还是很乖很听话，于是又上手，又帮凌衣把刚刚给凌衣的感官屏蔽效果撤除。

系统再次在凌衣耳畔发言：您已身处异常环境当中，获得冷凝debuff，此buff的效果随时间流逝而叠加，绝望与寒冷正在加倍，请玩家注意自身状态。

再次获得冷凝debuff的凌衣顿时感觉自己好受了许多，虽然还是发热，热到离谱，但有了降温还是稍微舒服一些的……但是，这不对啊！

“石灼，你刚才说的幻觉干扰，难道就是指这个冷凝debuff吗？”凌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凌衣说着，还抽空看了一眼那边的秋礼英，秋礼英刚刚情绪爆发后，不知怎么回事就不动了，一直站在那里低着头，而钟塔守卫则寸步不离守在秋礼英身边。

既然秋礼英没有动作，凌衣也不会主动找事，趁此机会赶紧和石灼交流。

石灼回答凌衣刚刚的提问：“是的、这个debuff……会叠加，会干扰我们的……理智。”

凌衣不能完全理解石灼的意思，而石灼本就被洗脑过的精神面貌，让他注定不可能用语音把事情给凌衣解释清楚，于是凌衣思考了一番，想到了什么，掐着自己手腕上的玩家手表打开了自己的属性面板，开始查看自身状态。

玩家的属性面板状态栏上面，系统会显示玩家拥有的各种状态与buff，凌衣可以根据这一点，在自身状态栏上查询到“冷凝debuff”的具体信息。

冷凝debuff：无端端的寒冷席卷了你的四肢，那是死神来探望你时候给你带来的死亡气息，浓烈的绝望与冰冷包裹了你，你陷入了死后世界的僵冷当中。降温100，绝望100，增长倍数x2，此状态可通过某些特殊道具或技能解除。

凌衣看了这个debuff的具体信息后，这才意识到，冷凝debuff不仅会给玩家降温，似乎还会给玩家增加一个叫做“绝望”的数值。

说的明白一点，就是这个buff似乎会让玩家的精神值持续下降，使本来冷静理智的人陷入一个癫狂且绝望的状态中，貌似还会产生自我幻觉，让人走向意志崩溃的边界。

这一点倒是不难理解，因为凌衣也有一个类似效果的道具，之前在无尽怪物副本里，姜澄用画笔给凌衣画出来的那件“阴影外衣”道具，其实就有相似的效果。

披上那件衣服后，凌衣会失去正确的情感，变成一个无限负能量的怪物。

这和现在这个冷凝debuff带来的绝望光环类似，而且恐怕阴影外衣的效果会更加强烈，毕竟那衣服诡异的很……凌衣披上它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不再是人类了。

相较之下，冷凝debuff的降智效果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只是慢慢的让人失去理智、慢慢让人变得混乱，而阴影外衣则是一瞬间让人全无理智，如同一脚踏入某种黑暗的领域。

经过阴影外衣的洗礼后，凌衣后来打定主意，决定把这件意外获得的特殊道具给压箱底，非必要情况，他根本不想动用这东西。

因为阴影外衣披上去后……凌衣无法形容那种怪异的感觉，反正他觉得自己当时不再是人类，因而只要披上这件衣服，非人类的凌衣就不会主动再把衣服给脱下来非人类的凌衣不想变回人。

想要恢复原貌，凌衣只能借助外力帮忙……让别人来帮他脱掉这件衣服。

只是帮忙扯衣服的那个人就要倒霉了，对方会在触摸阴影外衣的过程中，受到剧烈负面情绪的冲击。

阴影外衣具有危险性，所以鸦青后来也强烈且多次嘱咐凌衣，让他不能在没有鸦青监管的情况下使用这件衣服。

凌衣愿意听青青的话，现在小乌鸦没有自我，等于没办法监管凌衣，所以凌衣无论如何都不打算使用这件奇怪的衣服，虽然这衣服确实会让他变得很强。

阴影外衣也让凌衣领悟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精神力很强。

这双美丽的红眸……让凌衣变得无比大胆的同时、又很难产生负情绪的堆积。说人话就是，凌衣因这双红红的兔子眼而变成了一个胆大又冷静的乐天派。

他不再会轻易受各种负面情绪的影响和动摇……就算被影响了，他也会迅速恢复正常。

悲伤恐惧或绝望都无法打压他的神经，冷凝debuff带来的绝望加成，对凌衣来说简直跟挠痒痒似的，有或没有都毫无区别。

所以冷凝debuff给凌衣带来的负光环，实际上只有降温这一条。

那个所谓的“绝望光环”无限约等于无，既然如此，那么凌衣现在的头晕目眩意识模糊，还有全身发热的异常状态，就不是冷凝debuff给他加持的效果了。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我受伤太严重了吗？

凌衣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先不说他受伤并不严重，没有缺胳膊少腿，只不过身上被刮了几刀。

再说了，受伤流血是永生园玩家最司空见惯的情景，严重了大不了喝回血药，凌衣和隐草剑缠斗那会儿也喝了回血药，根本不至于让他变成这种头晕目眩意识模糊的状态。

那为什么？

就在凌衣思考的档口，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发热状态似乎愈发严重了，冷凝debuff都有点压不住的感觉，让凌衣心里十分费解，他全身火烧般又热又疼，脑子里嗡嗡地响。

“凌衣……”就连石灼也注意到凌衣的问题了，他再次伸手握住了凌衣的手腕，跟他说：“你、没事吧？”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凌衣深呼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意识。

“我好像是吃了那个碎片道具后身体就一直在发热，一开始发热的温度不高，所以没当回事，然后跟秋礼英打得太专注，更加不会去注意了。可是现在一停手，我立刻体会到自己体温不正常了，热过头了，脑子都是晕乎的。”

石灼似乎知道凌衣说的“碎片道具”究竟是什么，但他没说话，专注地盯着凌衣看。

而凌衣则主动从自己兜里掏出其他的主神之力碎片，问石灼道：“正好你就在我身边，你是雪山公会内部的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详细……石灼，你知道这些碎片道具究竟是什么吗？具体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作用？”

石灼看了一眼凌衣手里的碎片，他还真的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石灼一直跟在肖与身边，他是个傀儡工具人，所以肖与在石灼跟前不会避嫌，肖与压根不会想到有一天身边这个忠心耿耿、永不叛变的傀儡工具人会摇身一变变成内鬼，于是该说和不该说的情报，肖与都当着石灼的面暴露过。

因此石灼非常老实的回答了凌衣的问题：“这是……主神之力碎片，融合炼化了、各种道具和武器……提取的神之力。”

石灼断断续续的发言，其透露的信息比凌衣想象中的还要多。

“神之力……”凌衣重复石灼的话，他若有所思，“神力所化成的碎片，原来如此……难怪说它的作用是增幅全属性，这可不就是个超级增幅器吗？”

“那为什么我吃了它不起作用呢？”凌衣又问，“好像有一点点作用，但更多的是发热。”

这下石灼更有话要说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凌衣看，他全神贯注甚至带着一丝类似虔诚的表情，他说：“凌衣是……魔神的子嗣，主神之力，与你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