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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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光点伴随着复杂的咒文，带走了最后一个异世界来客——功成身退的传送阵自动破碎，化作粒子飘向白云，消逝于空气。

“……”

巫言踩着绿茵茵的草地。

落日的余晖掠过密集的杂草，洒在他那白皙的脚腕上，衬着如玉的肌肤。青年抬起头，仰望绚烂壮美的夕阳，微微地颤了颤睫毛。

“再见。”

他轻声说。

大概是再也不见了吧。

……

两年前，从大都市离开的巫言继承了小镇里的别墅，准备提前进入养老生活，却意外绑定系统，成为了“世界钦定外交官”。

他的庭院内多了个传送阵。

被传送过来的生物千奇百怪，唯一的共同点是武力值奇高，热衷于拆迁，对法律非常不屑……幸好系统能修复房子，保护他的安全。

不然他已经尸横大街了。

而外交官的任务是——

将这些生物的友善值，刷满。

系统说，刷满友善值，是关乎族群存亡的大事……巫言半信半疑地照做了，兢兢业业地奋斗了两年，终于把最后一位行走的拆迁机器送走了。

传送阵破碎。

证明他的任务圆满结束。

【恭喜你，外交官。】系统的嗓音于他的脑中响起，一如既往的机械，不含人情味，【作为报酬，你可以向我许一个不会危害到世界的愿望。】

……愿望？

巫言想了想：【我能留到以后许吗？】

【能。】系统回答。

它的性格十分冷漠，若非必要的汇报，是不会吭声的。确认巫言收到了信息，它便再度沉寂下去，一言不发地停驻在青年的灵魂里。

巫言早已习惯了它的寡语。

夕阳燃尽了生命，一点一点地被夜色涂抹、吞噬。凉风习习，吹得花枝摇曳、花香四溢。“哗哗”的摩擦声与浓郁的味道充斥着巫言的感官。

他抬起脚，往屋内走。

冰箱中的食材用完了。他简单地煮了碗面，坐在空荡荡的长桌前，不疾不徐地吃。

这张桌子，是特意买的。

系统传送来的人日渐增多，超出了小方桌的容纳量。他发现了小树妖的无处安放的枝叶，便去买了这张长桌，解决了座位问题。

……

好安静啊。

巫言咬着筷子，怅然若失。

虽然系统送来的全是问题儿童，一言不合拆房子，二言不合打群架，三言不合要吃人……但热热闹闹地磨合了两年，他都快忘记自己是回来“养老”的了。

巫言食不知味。

明亮的灯光流入他的眼眸，把本就剔透的黑色点缀得熠熠生辉，像是悬挂的星河，透着静谧又朦胧的美感。他的眉宇间含着些许怅惘，却并不沮丧。

青年的气息依旧恬淡。

他认真地洗干净厨具，检查了一系列的开关，才上二楼沐浴。巫言的头发不长，也不算太短。

擦头发的同时，他窝在阳台的沙发内，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注视着繁星闪烁的天空。

明天得去补充食材了。

他心不在焉地思索着，拿毛巾捂住漂亮的眼睛，压着湿漉漉的、纤长的睫毛。有温热的液体，趁机混水摸鱼，渗入毛巾里。

【……你哭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系统的机械音卡顿了一下，仿佛是第一次抱婴儿的新手父母，满是震惊和无措：【其实，他们……】

——【没哭。】

巫言打断了它。

青年的鼻尖泛着红。他云淡风轻地捏着毛巾，揉了揉乌黑的发丝，瞧不出一丁点的伤感。

系统不禁哑然。

它选择的外交官，镇定、温和，拥有海纳百川般的包容力与韧性……就算送别了最后的友人，也可以有条不紊地照顾好自己。

于是系统恢复了缄默。

它不爱管闲事。要不是向来内敛的巫言突然情感外露，疑似哭泣，它根本不会开口。

青年没再表现出异常。

系统看着他逐渐缩成一小团，眼皮不断张合，困得睁不开眸子，抑制不住地陷入沉眠——“啪嗒”。毛巾摔到地上，沾湿了光滑的瓷砖。

【……】

系统踌躇片刻，帮他盖了张小毯子。

【世界开始融合——】

【星际板块，融合完毕】；【原始板块，融合完毕】；【西幻板块，融合完毕】；【武侠板块，融合完毕】……

地动山摇、海浪翻腾、飞禽走兽躁动不安、飘浮着的繁星被梦幻迷离的光覆盖……种种异象之后，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多了一份资料。

关于各个板块的基础资料。

比如：星际板块的特点是高科技；原始板块的特点是妖怪；西幻板块的特点是魔法……

巫言对此一无所觉。

他在系统的庇护中，裹着小毯子，蜷缩于柔软的沙发里，沐浴着奇异的极光，吹拂着微风，安安稳稳地休憩。

——“啪。”

无数人恍然惊醒，按下了开关。

秋叶飘摇。

万家灯火通明。

……

巫言是个孤儿。

离开大都市前，他注销了所有能注销的账号，扔了手机卡。两年来，他鲜少上网，几乎与信息时代脱轨，专注于刷友善值。

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知晓“世界融合”。

列完清单，他便出了门。

昨夜睡在阳台上，头发亦没擦干，青年不可避免地感冒了。除了超市，他还得去一趟药店，买冲剂。

天气渐凉，落叶纷纷。

巫言吸了吸鼻子，将下巴埋到围巾内。

忽地，他的耳朵捕捉到几个名词。

“柯利弗德”、“暴君”、“攻打”……青年蹙起眉，心下一惊：你们口中的柯利弗德，跟我认识的柯利弗德，是同一个吗？

他放缓了脚步。

忧心忡忡的行人交谈着，不断地爆出新信息——每一项资料，皆和巫言的记忆相符，印证了他的猜测。

巫言：？

外交官的事，不是秘密吗？

我是不是没睡醒？

他一头雾水地掏出手机。

国家动用了一切的宣传手段——包括让运营商发短信——来安抚民众，表示各个部门正在处理“世界融合”的事，不必过于恐慌。

看见短信的巫言：……

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了系统的未尽之语。

【其实，他们……】

——马上就回来了。

巫言：……

我昨晚流的泪，都是脑子进的水。

他郁闷地敲了敲手机，眼尾却无意识地流露出雀跃，混合了午后的日光，晕染了他的精致五官。青年拉了拉围巾，重新迈步。

或许。

可以多买点食材？

反正有冰箱！

怀着微妙的兴奋，他扫荡了超市。

巫言的体力不算强。买东西一时爽，爽完提断手——他面不改色地在售货员的惊叹中提走购物袋，然后懊恼地叹了口气。

出大门的瞬间，一抹挺拔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男人倚着墙，穿着黑色的卫衣、宽松的七分裤。他似乎不怕秋日的凉意，神情又冷又空洞，像是阴暗潮湿处的玄冰。

云纹沿着他的脖颈，触及左耳。

——是牧奇（qi）水。

来自武侠板块的天下第一的刺客。

巫言怔住。

感知到他的气息，牧奇水偏头，拔出放入衣兜内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没在家里。”

把“回家”，“搜查镇子”，“站到超市外面等人”这一系列步骤简化为短短的一句话的刺客顿了顿，皱起眉。

“你生病了。”他陈述。

巫言：……

青年暂时没回话。

望见牧奇水的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无比严峻、非常重要的问题：【系统，任务结束了，你还会帮我修复房子吗？】

系统决定装死。

巫言：……

【系统？】

系统持续装死。

巫言：……

提购物袋的手。

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