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长生

天界的歌舞甚为乏味，虽说是天帝的寿辰，众仙不能明目张胆的表示无聊，但也一个接一个情不自禁打起了哈欠。

“陛……陛下。”

众仙循声望去，只见喝得醉醺醺的腾蛇神君拎着酒壶，踉踉跄跄走了进来，糊里糊涂向天帝行了个不甚周全的礼。

腾蛇看到坐在下方的羲玄，眼睛一亮，高高兴兴的喊：“司凤儿，臭小娘——”

唔。腾蛇神君这是醉的狠了，得偷喝了多少杯太上老君的千日醉啊。连殿下身侧侍卫的性别也认不清了。

而另一部分古板的神仙皱起了眉头，腾蛇虽一直倍受天帝宠爱，但在天帝寿辰如此放肆，实在大失体统，他还直呼小殿下在凡间历劫的名字，也不怕殿下真计较起来，讨得苦果子吃。

“腾蛇。”褚璇玑很是惊喜的轻声唤了一句，刚准备起身，却被一只手按住，羲玄小声提醒她，“这是大殿上，人多眼杂。”

腾蛇走到羲玄面前，用手中抱着的酒壶.斟了满满一壶酒，大着舌头说：“司……司凤儿这……这杯酒你可一定要喝，这是本神君千年之前欠你和臭小娘的……喜酒……”

有些神仙心中发笑，腾蛇神君不认性别也便罢了，还敬羲玄和男仙一杯喜酒，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殿下这下定要生气了。

谁知羲玄脸上全无半点愠色，反而笑着接过了那杯酒，“却之不恭。”

殿内的女仙心底一片哀嚎，一瞬间仿佛能听到芳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的声音。

呜呜呜，司命话本子里说的竟是真的，殿下果真是个断袖。

青龙站起身来，朝着天帝与羲玄便拜了两拜，“陛下恕罪。殿下恕罪。请恕腾蛇殿前失仪之罪。”

帝俊笑道：“腾蛇神君向来跳脱不羁，活泼可爱，倒与天界沉闷的气氛大为不同，吾甚为喜爱，怎会治罪，青龙神君未免紧张了些。”

司命眼睛一亮，提笔又在小本本上“唰唰唰”写上一行大字：天帝和腾蛇神君有一腿，青龙暗恋腾蛇神君。

青龙麻溜地将腾蛇拎走了，防止他继续发疯。

褚璇玑吃着那些承上来的瓜果点心，咬着筷子很是怨念，这天界的点心果然不好吃，真的好想念凡间司凤做的菜啊。

羲玄看到她支愣起下巴沉思的模样，笑问：“你在想什么呢。”

“想你……”褚璇玑脱口而出，羲玄还没来的及笑出声，只听她继续道：“做的菜。”

羲玄眯起眼睛，捏捏她圆圆的脸蛋，气哼哼：“小坏蛋，敢情你答应和我在一块儿，只是为了吃我做的菜？”

褚璇玑拂下他的手，支愣起下巴，笑眯眯的望着他：“自然不是，我是既爱美食……也爱美人的。”

“美人，你真好看。”褚璇玑又露出那种色迷迷的眼神了。

羲玄心里一“咯噔”，璇玑每次这副色迷心窍的时候，他都害怕自己被她拆骨入腹，生吞活剥了。

于是他捻起一颗剥好的紫葡萄塞进璇玑口中，没好气：“吃的还堵不上你这张血盆大口。”

“司……凤你把我弄噎着了……”璇玑眼泪汪汪。

羲玄慌了，“真噎着了？”，他赶忙拍拍她的背：“快……快吐出来……”

谁知道下一秒褚璇玑一口咽了下去，弯眼笑了：“司凤，骗你的。叫你堵我的嘴，”她回味了一下，“你别说，天界也就还有葡萄能吃。”

“挺甜的。”

“甜吗？我剥给你吃好不好？”羲玄笑着说，“等回到人界，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你先在这儿吃几颗葡萄垫垫肚子。”

“唔，司凤你可不要反悔……还有，我要吃葡萄。”

“好，我现在就剥，小馋猫。”

不到一刻钟，羲玄就剥了满满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

“公主，殿下剥那么多葡萄做什么，据我所知，他也没那么爱吃葡萄啊。”

羌离气道：“还能干什么，给战神剥的。”

“好吃。”

“真好吃，司凤你剥的葡萄比我自己剥的好吃怎么回事。”褚璇玑含糊不清。

“那再来一个。”羲玄笑的越发荡漾，又往她嘴里送了一个。

很是突然的，手指还没来的及收回来，褚璇玑轻轻用舌头舔了一口。

羲玄脸红了。

而后她又回味无穷的品尝了一下口中的味道，“司凤，真好吃，你指尖有葡萄的味道。”

好吃么。

是葡萄好吃还是人好吃啊啊啊。

羌离看着他们俩人这般旁若无人，气的脸色发白，手指攥紧了裙裾。

褚璇玑，咱们走着瞧。

宴席散去。

夜神杉杉而来。

“司凤，这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吗。”

那是一处很偏僻的宫殿，虽然外表堂皇，但内里却物什甚少，很是冷清。

“怎么这么冷清。”璇玑心疼的看着他。

“这是我和母亲住地方，几万年我很少住在这里，”羲玄笑着说，“冷清也是自然。”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尚在，父亲长年于昆仑山清修，鲜少来看我们母子俩，但缺衣少食是不曾有过的。”他的目光有些悠远，“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化作人形，记忆不大清晰了，只隐约记得母亲喜欢逗我。”

“小羲玄，刚刚侍女们说你会飞了，真棒。”

穿着浅蓝色长裙的清丽少妇逗弄着无精打采趴在她手上的小鸟，毛还没长全的小小鸟闻言勉强捧场的掀了一下耷拉的眼皮，然后又给阖上了。

“小乖乖，给娘飞一个呗。”

小小鸟瑟瑟发抖，更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宝贝翅膀。

不要。

刚刚就飞了一下而已，不知道是不是毛没长牢的缘故，一下子掉了好几根漂亮的金羽。

呜呜呜，不知道还会不会长回来，鸟类的翅膀可是很宝贝的。

“真不飞？”少妇狡黠一笑，貌似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下一秒，羲玄为他的无知付出了代价。少妇眯着眼看着手中不断扑腾翅膀，死命挣扎的小鸟。

“叽叽叽叽……”

娘亲娘亲，你是我的亲娘亲吗，为什么要把我放这么高。

少妇手指微微一松，它便一声稚嫩的啼鸣，振翅直飞入青灰色的天幕里去了。

“羲玄，”日光刺目，少妇看向那片辽阔渺远的天空，目光柔和而又坚定，“你要记得，飞翔是鸟儿的宿命，哪怕你注定要历百劫千难，却也终将不悔。”

“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悠悠千万年岁月如流水淌过，这句话一直深深刻在心底。

羲玄笑了笑：“璇玑，兜兜转转几万年，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那片天空。”

“而那片天空里，不能没有你。”

璇玑笑了，吻上他的唇：“我亦是。”

“司凤，这是什么花，好漂亮。”璇玑惊喜的喊着。

门前怒放着大片大片蓝色的花，在如水月色的笼罩下，远远看上去，好似梦境一般。

“这是相思花。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念相思，长相思，心灰尽，欲断魂。她日日枯等，是在遥望着那比远方更遥远的故乡，亦或是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呢。

斯人已逝，谁也不会知道，那片相思花下，是否曾经埋葬了一个女子与君朝暮的美梦。

长风渐起，满院暗香浮动，月影空来。

璇玑依偎着他，喃喃自语：“司凤，看着天界这么冷清寂寞，我忽然觉得成仙未必是件好事，那么多人想着长生不老，登达仙途，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即便你成仙了，拥有了很漫长很漫长的生命，但若孤苦伶仃，身边没有自己爱的那个人，又能快活到哪里去呢。”

“司凤，我真的很高兴，我可以同你一直在一起，即使我现在只是一个凡人。”璇玑看着他的眼睛。

“璇玑，我也想同你一生一世。”

他侧头用力拥住璇玑，仿佛要将她深深揉进骨髓里，语气笃定决然：“宁做红尘客，不为天上仙。”

璇玑，我宁如蜉蝣一般朝生暮死，也不愿孑然一身，在这三十三重天冰冷的宫殿里虚度万年光阴。

这时忽然一小仙匆匆而来，行礼道：“殿下，天帝陛下让你去他殿里，有事商讨。”

羲玄蹙眉：“何事？”

那小仙恭敬道：“陛下未说。”

羲玄想了想：“那便去吧，正好我也有事同他说。”

到了紫微宫门口，璇玑却被门口守着的小仙拦了下来。

“怎么，我的人不能进？”羲玄一拂袖，冷道。

小仙惶恐的跪倒：“还望殿下赎罪，天帝陛下只让殿下一个人进去，小仙实在不敢擅自做主。”

“司凤，既然天帝不让我进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可能他要跟你聊什么很绝密重要的事呢。你别为难人家了。”璇玑拉拉他的袖子。

羲玄深吸一口气，抬手之间一道金光笼住她的周身：“璇玑，我在你的身上下了禁制，寻常仙人伤不得你，你可以在此地转转，无聊的话去找腾蛇，他在飞鸿阁，记得，不要离此处太久，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