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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城郊马惊

黎诗心中哀叹一声,正无计可施之际,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个主意:“哎等等,两个香名合在一起那不如”

经过一番思量,她急中生智,决定将两种香混在一起,便佯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悠悠说道:“心字琼香乃是合香,的确是本姑娘亲手调制。将军喜欢,可选用琼香,琼州之沉香,又以心字香,百花熏过沉香所制而成的香粉,两者合制而成。”

樊霸听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般合香啊调制心字香不难,书载番禹人作心字香,用素馨茉莉半开者著净器中,以沉香薄劈层层相间,密封之,日一易,不待花蔫,花过香成。所谓心字香者,以香末萦篆成心字也。不过就是换了沉香,用了琼州沉水而已。”语罢,向黎诗欣然抱拳行礼:“多谢赐教”

昆羽宗众人见状,如释重负,心里暗暗叹道:“好险”

樊霸朝拦住去路的亲卫挥了挥手,十名亲卫随即向两旁散开,让出中间的一条路。

黎诗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随后昆羽宗一行向前继续走去。

哪知待黎诗与郗xi紫懿顺利走了过去,当殿后的高雅郭经过樊霸身边时,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用力嗅了嗅几下,连忙转过身来,示意亲卫拦下了高雅郭。

气氛霎时又变得紧张起来。

高雅郭与樊霸二人凝神对视,似乎在较劲。那樊霸本来很自信,也不把在场的任何一人放在眼里,在他的想象中,这里所有人都应该惧怕他,慑于其威势,但却万万没有料到突然冒出一个敢直接与自己怒目对视之人。

两人以灵气斗法,互相试探。各自体内涌出一道灵气,若滔天巨浪,两浪相撞、对峙,相持不下。

“嗯”他心中遽然一惊:“等等这是中天境真使的气息,好强的修为只怕不在我之下”

半晌,樊霸发现自己根本占不了任何便宜,而且并无取胜的一丁点儿把握。他思前想后,不想在一众属下面前失了面子和威望,否则将来队伍不好带。于是,他索性收了灵气,挥挥手道:“呃,没事了,你们走吧”

拦住去路的亲卫闻言,又分列两侧,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

五人闻言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高雅郭、黎诗等五人顺利离开了那家“黑店”,沿着官道继续向汴京城进发。

子翃觉得走路太慢,抱怨道:“师姐,这样行进速度太慢,不如我们御剑飞行吧”

高雅郭一口回绝道:“此地凶险,情况不明,处处都可能潜伏着危机,不宜过早暴露自己,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就不好了,还是老老实实步行吧”

子翃长叹一声:“唉要是忠尧师弟在就好了,有他在,即使不用御剑飞行那么招摇,用个神行符也好啊疾行如风,倏忽而至,虽然时效短了点,但也能凑合。哎呀,师弟,我想你了你在哪儿呀”

“忠尧师弟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来这里找他了。”高雅郭幽幽然道。

黎诗心里涌起了对忠尧的思念,顿时愁绪万千,口中喃喃道:“是啊,忠尧哥哥,你在哪儿呢”

昆羽宗一行人离去后不久,不知何时,原先坐于“黑店”屋内一个角落的那个头戴斗笠的神秘人也连同那把直刀一起消失不见了,桌上只留着数枚铜钱。

且说忠尧在铺驿住了一晚之后,次日便堂而皇之的搭上了太子洗xiǎn马颜爽的马车晃晃悠悠向汴京城进发。

唉,步行和坐车,两相对比,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在向汴京城进发的路上,一眼望去,沃野平川,阡陌纵横,田园风光旖旎,微风习习。

忠尧懒洋洋地躺着,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野草,翘起二郎腿,神态悠然,惬意地叹道:“唉,这春日的天气,竟还有些困人呢。”

“额,是是是”一旁的颜爽连连点头,满脸堆笑,附和道,“你哦不,小公子若是觉得困了乏了,大可安心睡上一觉,待到了汴京,我唤醒公子便是。”

“真的”忠尧将信将疑,嘻嘻一笑,“你该不会想在路上趁我睡着了加害于我吧”

“不不不”颜爽连忙摆手,把头也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陪笑道,“我哪儿敢呢我的小命都还捏在公子你的手里呢。你说往东,我哪儿敢往西啊。”言罢,心里却暗暗思忖道:“待到了汴京,且请翰林医官院的太医来试试解我身上这毒,只要毒一解,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臭小子,就先让你得意两天”

车窗外,薄雾轻轻笼罩着远近村舍、农家、草桥、老树、扁舟,春回大地,那满眼春色迸发出勃勃生机,令人心情也不禁跟着愉悦了起来。

风有些凉,透着些许寒意。

远处田野广漠,河渠纵横,近处小桥流水,仿佛能听见淙淙水声。

岸边,老树新芽微吐,溪边的大路上,出现了一支使人感到荒疏、寒寂的送炭驴队。两名经验老到的脚夫赶着五匹毛驴,驮着木炭,负重累累,自东北方向往汴京城缓缓而来。为首的脚夫把领头的毛驴赶向拐弯处的小桥,后面的脚夫则挥舞着马鞭驱赶着毛驴继续向前。

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汴京城已然遥遥在望,两名脚夫脸上的神情也顿时显得轻松起来。

小桥边,一只小舢板栓在树蔸dou上,野渡无人舟自横。

过了小桥,路边有一个歇脚店,歇脚店门前搭着凉棚、摆放着椅凳。因为时候尚早,还没有客人,主人正在屋后的谷场忙碌着。

几户农家小院散布在树丛中,错落有致,空中,几只鸦雀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还在附近几棵高大的树上筑了四个鸟窝。

农舍的打麦场上闲置着几个石碾子,羊圈里的几只羊在咩咩地叫着,旁边竹栅栏里有一大群鸡鸭,它们悠闲地散着步,与四周和谐的景致一起,勾勒出一幅恬静的乡村美画。

清晨,弯弯的汴河沐浴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穿过宁静的村庄,通向繁华的东京城。

汴河是隋炀帝时人工开凿的一条河流,沿河的堤岸称之为隋堤。隋堤之上,遍植杨柳,叠翠成行,被后人誉为“汴京八景”之一。

那些隋堤上的柳树,株株古老苍劲,挺拔有力。然而,奇怪的是,几乎每一颗树的树干都是“伤痕累累”,原来,当它们的树梢树枝长到一定粗细的时候,皆会被人砍去,砍下的树枝被扎成捆状,相连钉在汴河两岸,用来防洪固堤。

忠尧与颜爽所乘的马车并没有走脚夫送炭的那条路,而是沿着另外一条官道,朝着汴河边缓缓驶去。

在马车行进途中,忠尧不时从车中向外探望,发现来往之人行色匆匆,有不少人赶往郊外踏青扫墓,有头戴大帽骑着马的官员,身后跟着一众仆从;有官贵押后、女眷乘肩舆小轿、家人前呼后拥的队伍;也有家人陪伴的骑驴老妇;更有从京郊扫墓归来之人。总之,轿夫、挑夫、马匹、行人一路上络绎不绝,越是临近汴京,便越是热闹非凡。

四野如市,不少人就芳树之下,或园囿you之间,罗列杯盘,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庭,游赏一日,待暮日西坠,方才肯恋恋不舍地离去,抵暮乃归。

见此情形,忠尧忽然惊问道:“为何此时会有这许多人前去扫墓踏青”

颜爽双目微闭,身子正随着马车颠簸而晃悠,闻言后他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又阖上眼帘,淡淡说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眼下正是清明佳节,呃清明节,路上去踏青扫墓的人当然多啦”

忠尧听罢心里微微一惊,暗暗自我埋怨道:“真笨这是清明上河图幻境啊,不是清明节是什么你还记成实际的日子了”

反应过来后,忠尧面上不动声色,淡然道:“噢,瞧我这记性,清明节都差点忘了寻常,京师以冬至后一百五日为大寒食,前一日谓之炊熟,用面造枣馉gu飞燕,柳条串之插于门楣,谓之子推飞燕。

寒食第三日即清明日矣,凡新坟皆此日拜扫。不知不觉中,晷影又四寸五分了,呵呵。”

“鬼影四寸五分什么鬼”颜爽大惑不解地问道,睁开了眼睛。

忠尧笑了笑,道:“后汉书以晷影四寸五分为清明也。”

颜爽轻轻“哦”了一声,沉默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忠尧,隐隐感到面前此人年纪虽轻,但学识不凡,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

快至城郊时,马夫回首禀告:“颜公,前面有一队人马,料想也是踏青扫墓的,为首的是一顶两人抬的红轿,前后插满了柳枝,身后跟着十数人,骑马者头戴斗笠,马后的脚夫挑着货担,浩浩荡荡,似乎似乎来头不小。”

颜爽一听,急忙问道:“是相向而行吗若是,按惯例该避则避。”

“小的该死适才没有讲清楚,不是相向而行,是同向而行。”马夫闻言慌忙改口道。

“既是同向而行,那就跟在他们后面好了,京师王公贵戚甚多,勿要随意超越,犯了忌讳,落人口实。”颜爽特意嘱咐道。

“是。”马夫恭敬答道。

城郊,一派田园风光,四周大片大片的菜地,绿油油的,一望无垠。远远地,可以望见一名农夫正在田间忙碌着什么。

由于种菜的收益远远高于栽种粮食,故此,汴京城郊数十里,乃至近百里,皆是大片菜园。曾有一名纪姓老人,仅靠着一把锄头、十亩菜地,养活了一家三十口人。老人临终时告诫儿孙,务必要看管好这些菜地,因为这是一片能不断生出铜钱来的“青铜海”。

渐渐地,汴京城愈来愈近,官道两旁的茅屋、瓦舍、亭台等建筑逐渐多了起来,人声也愈发嘈杂。

忽然,队伍最前面的一匹白马受到莫名惊吓,在嘶鸣声中脱了缰,向前狂奔不止。后面三个马夫见状,疾步上前追赶,前方街道上的人们顿时惊慌失措,四散遁逃。

街上,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婆婆见白马从自己面前撒开蹄狂奔而去,蓦地发现自己的孙儿还呆呆傻立在前方,不禁大惊失色,赶紧招呼呆立在路中的孙子躲开,生怕那孩子就被马匹冲撞踏伤了。

所幸,那孩子还未反应过来,白马便从他身旁疾驰而过。

待马儿风驰电掣般一闪而过后,那小孩愣了愣,手中的糖葫芦一下掉在了地上,突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老婆婆护孙心切,急忙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将孙儿揽入怀中不停安慰道:“没事没事,不哭不哭”

马路对面,两头黄牛本来正悠哉游哉的咀嚼着干草,此时听到异响,也惊惧地扭过头来。

那脱了缰的白马继续向前撒蹄飞奔,一头黑驴受到了惊吓,不安地跳动起来,发出阵阵嘶鸣。

路边茶舍,店主坐在凉棚下正在歇息。两名歇脚的茶客将行囊从驴背上卸下来后,堆放在脚边,听到马儿的嘶鸣声后颇感惊诧,连忙放下茶碗,向店外张望,却见邻家一个小孩因为惧怕,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彼时,茶舍门口站着一位技艺精湛的杂技艺人,他赤裸上身,露出背上的纹身,原先舞耍的长柄道具也随手搁在了脚旁。马儿的嘶鸣与马蹄声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转过头,循声望去,也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对面是汴河岸边,那里柳树成荫,树下有一个老翁拄着拐杖神色慌张,他步履蹒跚想要尽快逃离此地,遂往城郊集市的方向赶去。

老翁的左手边就是汴河,左前方停着两艘收了桅杆的八百料漕船,那漕船停泊在岸边,船尾的平衡舵露出了水面,清晰可见。

船上的绳缆缚系在渡口的木桩上,漕船与渡口之间以梯板梯相连,五名大汗淋漓的脚夫正从两条大船上卸货,将一袋袋的米粮背在背上,运至岸上。岸边,一简陋的酒肆旁边,一名接粮的虬髯货商身着青衣,头戴幞头,坐在几个装满了货物的麻袋上开始清点货物:“一袋,两袋,三袋,四袋”

他猛一抬头,忽然发现脚夫没有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把卸下来的货物堆码整齐,而是直接放下后胡乱堆在了地上,当即脸色一变,厉声说道:“这麻袋码成什么样了是这么码的吗赶紧给我重新码好”

几名脚夫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争辩,赶紧重新开始码放麻袋。

每年到了清明节前后,好些京城豪富巨绅就开始屯粮,几乎把控了东京城的粮价,由于囤货居奇,市面上的粮食价格一路暴涨,有时竟会翻涨十多倍。所以,很多粮食瞄准了机会,都想趁此良机狠狠捞上一把。

这名接粮货商身后开着一家简陋的酒肆,门口挂有银裹直卖牌,为竹栅布幕,时人谓之“打碗头”。此类小店所沽之酒多是“村酒浊醪láo”,卖的也是大众汤菜,其服务对象也都是平民百姓,一般入店,往往喝两三碗酒,填饱肚子就走,消费也是十分廉价。

由于此店不经营朝食,故而,店家此时才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迟迟撑起招揽顾客的青白布旗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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