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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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不见阳光，不分日夜，楚蓁蓁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待了许久，久到连另一个时空的评论都没了。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傻白甜”女主突然“不傻”“不白”“不傻”了。

楚蓁蓁叹了口气，盘算着为闵浩出头的那伙人什么时候出场，若是出场，她这种只为男女主角“助攻”的“女配”会有“英雄救美”的感情戏吗？！

感情戏？

跟谁演？

萧煜轩还是顾楚琛？

她侧头想了想，在黑暗中笑出了声。

——好男人都是女主的。

“呲啦”一声响，长廊尽头的监狱大门突然被人拉开，脚步声，笑闹声热热闹闹的从外挤了进来，让死气沉沉的幽暗牢房一下充满了人气。

竖耳听了一阵，确定不是来救她的人后，楚蓁蓁冷静起了身，将自己藏进方寸之地里最幽暗的角落。

火炬逐一点亮墙上的油灯，昏暗摇曳的光芒随着男人们前进的脚步一点点的向前扩张着，终于！一束光探进了楚蓁蓁的牢房。

“是这间吗？”

“大人，就是这间。”

“靠！让我们这多人来杀一个女人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你懂什么。”

说话的男人笑了起来，边催促狱卒开门，边拿着火炬对着牢房晃了晃：“萧卒长的夫人打了咱都尉的妻弟，你以为咱大人会让萧夫人这么好死吗？”

他说完，男人们哄笑起来，连站在最前方替他们开门的狱卒脸上都绽开了“猥琐”的笑容。

楚蓁蓁仰头叹了口气，这女配与男主还真是纠缠不清呀，连得罪的人都积赞在一家。

锁门的粗链子被狱卒撤走，男人们争先抢后的冲了进来……

……

“听说楚蓁蓁被抓了。”

萧煜轩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故意不应女人的话。

叶薇急躁：“你答应过我，如果……”

萧煜轩瞥了她一眼，不予余力的断了她的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叶薇突然发现，在面对楚蓁蓁的问题上，他每每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更加冷酷、阴翳，甚至蛮不讲理。

“或许……”叶薇眼神闪烁了一下，虽然不大可能，但她还是忍不住向他确认：“……你两是那种关系？！”

萧煜轩：“？？？”

叶薇：“相爱相杀的关系？”

“相爱相杀？”萧煜轩嗤笑：“可能只有——杀吧。”

叶薇：“你能跟我讲讲为什么……”

萧煜轩不声不响的在书桌后起了身：“她的事，不用再谈。”

他嘴里翻不出新意，还是那句老话。

“为什么？！”叶薇咄咄逼问：“你两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闹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萧煜轩：“……”

叶薇：“就算她射了你一箭，你不也差点将她掐死吗？”

萧煜轩：“……”

叶薇：“再者！就算你两有矛盾，也不用拉我下水吧。她可是因为我进了难民营！现在她人关在丰城牢房，我也是有责任的。”

萧煜轩：“……”

叶薇：“不如你先把她放出来，等到下次她犯事，再把她关起来。我听说女人进了这里的监狱可是会被……”

萧煜轩陡然提声：“叶姑娘！”成功唬住了喋喋不休的叶薇。

萧煜轩：“叶姑娘请回吧。”

说完，萧煜轩就转身往书房里间走。

到丰城后，他几乎天天睡在书房，他以为身后的女人会识趣，不会跟进来，但他显然高估了她看人脸色的能力。

私人禁地被人闯入，本来就惹得人不快，偏偏她还不断向他提起他不愿再想起的名字。

“请你……”

萧煜轩突然转身，身后的女人一头朝他撞了上来，他下意识搂住她的腰，以便稳住她不向地上跌去，女人却一改平日冷静，用力将他推开，后背一下撞上身后的书架，书架晃了几下，他本能将她压向了书架与墙壁之间的死角里。

“哗啦啦”！架上的书有如“天女撒花”般从他们头顶掉落。

房间一下变得格外的安静。

双腿交叠，身体被迫贴在一处，萧煜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想移开些，顺便道个歉，可眼一抬，猛然撞进一双璀璨夺目的眼里，他情不自禁的——沉溺了。

清澈透亮的眼眸里，他看到了另一个女人，另一个自己……

少年打马过，一夕白鬓头。

******

“人呢！女人呢！”

男人们挥动着手里的火把，摇曳的火光侵入幽暗的角落，那抹藏匿的纤细身影最终暴露在因兴奋而赤红的眼瞳里。

一个个，如狼似虎。

一个个，犹如丧失人性的丧尸，饥渴得等待着“嗜血”的时刻。

文明社会教育他/她们，人类罪恶的暴行就是——人杀人。

但若死不了，都会像游戏一般重启重生；那么，什么叫生？什么叫死？什么是活生生的人？

倘若人不是人，命不算命。

杀人是恶吗？

倘若人不是人，死了会重生，命运会继续，杀过的人还能算杀过嘛？

楚蓁蓁笑了，自嘲自己不愧是这篇文的“亲妈”，干坏事前，还得给自己找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幽暗的角落划过一束微弱的刀光，那抹倒映在地上的黑影挺直了后背，拉长的影子伸长到为首男人的脚下。

******

从这双受惊瞪圆的眼里，他看到了另一个女人……

“我一心向你，为你不惜背叛家族，被被父母所弃，你却如此对我！娶了我，睡了我，还想……还想杀我，你与这世间最卑鄙的男人有何区别，萧煜轩，你是个人渣！”

人渣吗？

他若是人渣，他们又算什么？！

压在肩上的手缓缓往上，不急不慢的掠过女人的衣领，顺着脖子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叶薇屏住呼吸。

一样的触感，一样的体温，她，她们，又有什么不同？

粗粝的指尖在修长的颈脖上流连忘返，低下头，贴近，居高临下的注视，从这个角度，更能让他从这双眸子里看清倒映其中的自己。

墨一般的黑无声无息的向四周铺开，咄嗟之间将他整个淹没。

黑，无尽的黑。

哭声鬼魅般的在浓稠的墨色中窜出。

满目的墨色侵入了血色，黑暗分开了天地。

天，是记忆中帝都阳光明媚的六月天。

地，却是尸骨断裂，汇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海。

他在这双眼里回到了过去。

飞溅的血色中。

长刀扬起下落。

四周闹哄哄的，耳边只有手脚上镣铐碰触的声响。

他的父亲，祖母，弟弟，堂叔……在他面前一个一个的倒下。

脑袋滚落。

赤红的眼望着他，怒睁着。

不平！

萧家百年将族，为国为民战死沙场不计其数，从未有过异心，却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为什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

为什么忠臣埋黄土，奸臣飞高枝？

为什么善无善报，恶无恶惩？

为什么我佛慈悲，欲渡天下可怜之人，却偏偏不渡他萧家？

不平！

萧煜轩眯起眼，手指慢慢收紧。

幽深的，仿佛要席卷一切的阴翳眸光，终于让叶薇感受到了男人的反常。

他在看什么？

他在想什么？

他想做什么？！

虽然经历人生第一次被男人“压”，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还是自动开启了面对危险时的防御状态。

心思迥异的两人偏偏靠得这么近，鼻息相闻，好像心跳声大一点，对方都能听见。

叶薇再一次迷失在自以为的“粉红”气氛里。

箫煜轩不知女人所想，仍沉浸在过往的“惨烈”里。

那一颗颗滚在地上，尸首分离的脑袋。

那一双双不甘，不平的眼。

让那曾经帝都曾最明朗最潇洒的少年成了隐没在烈火地狱里的恶鬼。

行事不再问善恶，若能熄灭一点点心头之恶火，在所不惜。

手下猛然用力，黑色的瞳孔猛然睁大。

他愉快的笑了。

楚家嫡女，帝都第一贵女流得血再贵不可言，落到他的手里还不是像破烂一般。

楚家，楚司丞，三皇子……

他，他们，所有沾边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杀意蓬勃，连自己都闻到了压抑在身体深处不断嚎叫的“杀戮”声。

然而，就在他准备结束这一切的前一秒，他突然看见了女人眼里的不解，疑惑，还有那尚未完全逝去的羞涩与期待。

不是她。

萧煜轩顿了手。

她不会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红唇紧紧崩成一条直线，在确认她不是她后，箫煜轩转身踏出了书房。

一地乱书中，贴着墙站着的女人失神落魄的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缓了许久之后……

他想杀她！

叶薇缓缓滑落在地，后知后觉的伸手探向了自己的脖子，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

放荡的笑声在牢房里久久不歇。

隔壁牢房的女人瑟瑟发抖得将整张脸埋进了膝盖。

坐在牢房外横梁上的红影默默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然而，所有人想不到的是……

笑声停滞后，孤身走出牢房的却是——那个女人。

第一次面对面杀人是什么感受？

楚蓁蓁只知道第一次送刀入人的胸腔，喷在脸上的血液格外的黏稠。

只记着砍人被砍时，痛到了极致，身体反而没了知觉；

杀人，被杀，死亡，重启，中间没有一点过渡。

不论重生几次，身/体都会记着死亡前，致命一击所带给她的痛楚。

没有人知道她“死”过多少次才换来一次全胜。

世人看到的，想要的——只有结果。

藏身在房梁上的红影呆呆仍久久回不了神。

她？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牢房里，她丢了手中的刀，站在一地尸首里，不急不慢的从袖袋里抽出一条手帕擦了擦脸，擦完后，又对着自己身上闻了闻，似乎觉得身上的血腥味太重，脱了沾血的外袍，才开始往外走，临到门口，又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回到那滩血泊之中。

她站着四处望了望，突然俯下身，从一具尸体身上扯下了一包钱袋。

红影嘴角抽了抽，终于别过脸，收回了佩剑。

滴血的刀仍在手上，楚蓁蓁踏出牢房，不经意与狱卒视线相触，他一下瘫倒在地，屎尿横流。

楚蓁蓁讥讽的扯了下嘴角，从他身前经过没走几步后，又回到他面前，毫无预兆的抢走了他手上成串的房钥匙环。

正所谓有钱万事足，连带着人都善良了起来。

她没杀狱卒，只是拿走他手上的牢门钥匙，为隔壁间的女囚犯开了门。

“你可以走了。”

她站在门口，冲缩在牢房里的女人朝外扬了扬下巴。

一明一暗，影子却相互交叠在一起。

犹如静物一般存在的女人向楚蓁蓁摇了摇头，又将脑袋埋进了膝盖。

楚蓁蓁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不住地向外冒着酸气。

似不解她的停顿，女人又不禁抬起脑袋，在看她脸上扫了一眼，她垂下头，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只能发出干枯的，犹如被人毁了嗓子的单声。

女人怯怯看着她，最终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对着她磕了一个响头。

从袖口露出的细枝手臂，烫上了楚蓁蓁的眼，她再也按耐不住，不等女人起身，转身离开。

一个闵夫人，一个她。

为什么她们明明能得以救赎，却偏偏甘于地狱呢？

她不懂。

也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