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前程似锦

《我飒[穿书]》

今日丰城出了一件大事，说是北军即将攻打丰城，盐城来的难民自动请缨，愿披挂上阵，不畏生死，死守丰城。

亲历者感动万分，消息更是人口相传，不出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丰城上下。

百姓们接踵而至，很快丰城城守府的门口便被黑压压的人头堵得水泄不通。

守门的四名士兵小腿肚不住的打颤，心说若有谁动心思冲进来，他们可真拦不住。

……

室内一片寂静。

院外，几只黄雀在屋脊上叫得正欢。

“阁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冯安国沉默良久，看着楚蓁蓁一脸的不予认同。

楚氏嫡女就是被家族所弃，也不该跟这群如同乞丐一般的贱民混在一起。

楚蓁蓁：“知道。”

冯安国：“知道还要为这群人涉险吗？”

楚蓁蓁：“不是为他们。”

冯安国：“……”

楚蓁蓁：“是为我自己。”

“女主”叶薇坐不惯坐塌，屈直了双腿，放弃了跪姿，一边敲着发酸的小腿，一边对楚蓁蓁问：“你怎么知道那群死士是诱敌之用？”

楚蓁蓁：“猜的。”

“猜的？”叶薇冷笑：“楚姑娘是先知吗？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

“啊？可以这么说。”

楚蓁蓁眼珠盈盈一转。

“你说要代替死士诱敌，怎么个诱法？”坐在萧煜轩下首位的男人对楚蓁蓁问。

楚蓁蓁思量着要透露多少，因此缓了半刻才开口回道：“北军骁勇善战，接连夺下盐吕两城，又屠了盐城，对我方士气影响很大，虽然最近小打小闹的赢过几场……”她瞥了眼萧煜轩与叶薇，萧煜轩不动如山，叶薇哼了一声。

“但若在战场上真正面对北军部队，怕……军心会散。所以，我猜……”话音再次停顿，楚蓁蓁慢条斯理的环了一圈后，最后将目光射/向了主位坐塌上的冯安国身上：“各位大人是想用死士之死来威胁北军，同时提升我方士兵的士气。”

“单就放一批死刑犯，你如何看出？”坐在萧煜轩这边的，又有人出了声。

“放了吗？”楚蓁蓁讥笑：“放进军营也算是放？”

室内一片静默。

楚蓁蓁：“被人圈起来，整天除了吃喝睡就是睡吃喝，这不是待宰的猪是什么？”

叶薇：“所以？你想代替他们成为猪？”

接着她的话尾，楚蓁蓁笑出了声：“只要能威慑北军，提升士气，助唐军大败北军，为甚非要成为待宰的猪呢？”

叶薇：“我记得楚姑娘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楚蓁蓁的视线慢慢从她脸上扫下。

金丝白玉簪束发，形如展翅的白鹤；身着层层叠叠的白纱轻帛，腰坠玉器；几日不见，已与她分出了距离，如盘古开天，天地之别。

不愧是女主。

楚蓁蓁嘴角微哂，再抬眼面向她时，眼里不禁带了毫不遮掩的嘲讽：“叶姑娘还欠我三定金，没忘吧？”

叶薇刚想反驳，她什么时候欠过她钱，眉角一挑，突然想起人家却是因她砸了酒馆，才被萧煜轩找到借口，送进了难民营的。

叶薇瞥了眼萧煜轩，情不自禁的将坐姿改成了规规矩矩的跪坐。

冯安国在楚蓁蓁脸上观了又观，女人姿态散漫，嘴边始终呷了抹笑，这抹笑时而嘲讽，时而自嘲，一派玩世不恭的模样，然而双眼却灿灿若雷电，目光坚毅让人忍不住笃信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想起之前也是在这里，她向萧煜轩要合离书的画面，冯安国不由暗暗称奇，短短几日，此女怎的变得如此不同，好似完全变了个人。

冯安国：“敢问阁下为何执意赴此险境？”’

还是一开始的问题。

难得想做个好人，竟然没人信她。

“为何执意？”楚蓁蓁仰头笑了：“为国为民，为国家大义！”

内室寂静，黑压压的人头仿佛成了电影背景板。

楚蓁蓁对上她之前刻意忽略，不与交汇的双眼，冰冷的目光如同千年雪山刮来的寒风，刺得人通体生寒，她挺直后背，脸上放肆的笑慢慢收紧，逐渐成了一抹无比苦涩的笑。

楚蓁蓁：“有人曾与我说，我等蜉蝣之辈但求一个好死……”

隐没在人群里像空气一般存在的苏老头唰的一下睁大了眼。

楚蓁蓁：“但我不愿。”

冯安国：“……”

楚蓁蓁：“为什么有人端坐高位，受百姓供养，却可以视其供养者如草芥！”

她转向了右面的于守烈一众。

楚蓁蓁：“百姓，百家为姓，即是供养者，也是受国保护的弱势者。上位者，一个决策可造万世基业，同样，一个决策也可使万民蒙难。战败，失城，被屠的百姓，不过是纸上的数字，与万民相比，与天下相比，不值一提。”

楚蓁蓁闭上眼，双手紧握成拳，静待着体内奔腾如海的怒气，同铿锵有力的尾音一同散去。

“可是！”

她重新睁开眼，眼里闪烁的眸光如同一把可斩世间万物的锋利之剑。

“庇护者不该成为施略者，供养者更不该沦为只能求好死的——人。”

女人语调平直，再也不见停顿之前的冲天愤怒，她默默环视一周，嘴边又重新挂上那抹嘲讽的笑：“今日我等前来，不为求死。只为不甘！”

“不甘做一名只能求一好死的蜉蝣，卑贱得连死都没有姓名的无名尸，所以！”

女人声音郎朗，声音迟迟不歇。

她突地勾唇一笑：“我想争一争！他们也想争一争！”说话间，她一把扯散了发髻，当众割下一缕头发，如弃敝屣般丢在了地上。

“昨日已死，今日当立，小女楚氏，孤身入世，无牵无挂。若死，马革裹尸，乱坟葬之！以此断发为证，以此断发为誓，生死由命，不悔不恨。”

字字铿锵，犹如金铜猛击，一下戳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在这个时代，身后事堪比现世，尤其在殉葬成风的时代，对一个人最严苛的惩罚莫过于死后入不了祖坟，丢在乱坟岗遭野兽啃食。

能让一个人，尤其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绝决的话来是为什么？

知晓内情者不由自主的朝萧煜轩望了过去。

萧煜轩面上虽无波动，心里却如煮开的热水早已沸腾不已。

昨日已死，今日当立，小女楚氏，孤身入世，无牵无挂。若死，马革裹尸，乱坟葬之？！

他默默咀嚼着她的话，脑中却意外窜出了另一句让他记忆犹新且挥之不去的话来。

“我……我……我一心向你……为你咳咳咳……为你不惜背叛家族，被被父母所弃，你……你却……如此对我！咳咳咳……娶了我，睡了我……还想……还想杀我……你……你你与这世间最……最卑鄙的男……男人有何区别……萧……萧煜轩，你是个人渣！”

明白女人身世的，不懂。

不明白女人身世的，似懂非懂。

叶薇看着成为全场焦点的楚蓁蓁，暗暗惊讶她的转变。

之前面对盐城难民，她可是宁愿死，也不愿出手相救的。

现场除了叶薇，苏老头也没料到她能为盐城难民做到这一步，感叹之余也不免暗暗猜测她是不是有后招，才会如此不计生死。

于万籁寂静中，女人再次向冯安国叉了手：“冯大人，敢让我等放手一搏吗？”

隐于某处“扒墙灰”的顾楚琛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哦他想起来了，当初赖着他骗吃骗喝时，她也是这番模样的。

真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