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生亦何苦

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恐惧，多次回想当时的场景，一直到不再怕它为止。

数百年前，他曾在灭神渊上方与魔族大战，被魔族引了灭神渊的魔气将他重伤，最宝贝的东西也被抢走了。

那刻骨的疼痛，灭神渊下无数冤魂的哀喊，白骨，鲜血，泥土，一起侵蚀着他的内心。心魔多次想侵占他的灵魂，被他凭坚强的意志挺过来了。

最难受的那几天，他天天在身上捅刀子。

活了千年都未见过的残忍，让天神也难以接受。魔族一直想借着灭神渊的魔气与地势，让他长眠在下面。

明知是地狱……

元钟离现在连吓元缥缈的精力都没有了，元缥缈半夜醒来总能看见他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打坐修炼，玄火中竟能看出辛酸。

“钟离师兄，怎么又不睡觉啊。”

元缥缈已经睡蒙了，脑袋里一片混沌，本来眉头紧锁的元钟离却突然温柔了下来：

“你睡吧，我不困。”

“奇了怪了，明明是我的天劫，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元钟离沉默了。

终归还是不忍心让你像我这样没日没夜地修炼……

“你睡吧，出了事，有我担着。”

此刻的元钟离十分陌生，元缥缈抱着被子看了他半天，才略微感觉到，这次，和以往不一样。

如果说妖武大会、扶摇山和忘幽谷他都是有备而来，那灭神渊，他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能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以前不过是按照剧本走一遍而已，现在，是真正的前路未知。

元缥缈把被子丢了，坐在元钟离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和他一起修炼。

“不是让你好好睡觉么，怎么不听话？”

元钟离的声音很平静，也许是预料到了她会这么做。元缥缈打了个哈欠，认真地说：

“学霸都这么认真了，我不笨鸟先飞能行么，总不能一直这样皇帝不急太监急吧。”

冰晶石碎片似乎真的是在帮助元缥缈，周身一股暖流涌上，海蓝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房间，风铃还在摇曳生姿。

“你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元钟离口中的以前，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以前，就像上辈子一样。元缥缈只当他是在说瞎话，自己又没有失忆过。

漫天星辰都亮起，元缥缈感受着身边的热量，元钟离是真的很强，只是法力流动就让人怕得发怵。能让这样的大佬瑟瑟发抖夜以继日地修炼，灭神渊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也好，这样到了灭神渊，你至少不会被吓哭。”

元钟离翘起了嘴角。

“喂喂喂，我也是很厉害的好么！我可是打败了妖兽冥吟呢！不要小瞧我好不好！”

元缥缈噘嘴。

“怎么说呢，魏幽怜那个级别的，都不够灭神渊塞牙缝。”

元钟离轻松地说道。

元缥缈收起法力往地上一躺：

“我不练了，还是直接等死吧。”

“你死不了的，有我垫着呢。”

元钟离的灵气依旧在动，这定力不是一般的好啊。元缥缈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燃起灯火，跪下来，紧紧盯着元钟离：

“麻雀，你不会是要……”

元钟离斜了她一眼：

“看开一点，生亦何苦，死亦何哀呢。”

元缥缈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还是被她忍住了：

“不行，我不能牺牲你的命，帮我过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的天劫……”

“我说过冰晶石对我很重要，就当是为了冰晶石吧，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元钟离说。

冰晶石，冰晶石，又是冰晶石！

“元钟离，那个冰璃就那么重要么，值得你为她付出生命！”

元缥缈悲愤地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

元钟离收起法力，抬头笑道：

“你傻了吧，冰璃是冰晶石又不代表所有冰晶石都是冰璃，你当随便一块冰晶石都能成仙啊。”

嗯？这世界冰晶石很多么？

本来快要清醒的元缥缈又糊涂了。

“可是就算我拿到了冰晶石，你命都没有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啊！”

“有啊，看着好看。”

元钟离思考了一下说。

“神经病吧……”

“没错啊，我是神经病，我也没有否认过你啊。”

元钟离笑盈盈地看着元缥缈。

元缥缈拉起他就往外面走：

“走，我们去找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以为我没找过吗？”元钟离把她拽了回来，从后面抱住了她，“缥缈，我只有一个心愿，帮我完成它，好不好。”

落花入尘泥，竹影缠清风。

小霸王元钟离也会求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刚发现我喜欢你，还没来得及透露半分，你就要替我去死……

元缥缈咬着嘴唇，含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了，掉在地上，瞬间冰冷，渗到了泥土里。

烛光那样柔和，元钟离贪恋着她身上的那点温暖，眉眼温柔，脸上带笑。

“好，你说吧，我一定会……会帮你完成的……”

元缥缈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珠。

元钟离噘嘴，小心翼翼：

“我……想到到死自己还是个处子，有点遗憾……”

元缥缈：“……”

我靠啊！！！

“啪”一个清脆的响声，元钟离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元缥缈负气出走，消失在月光里。

搞了一出苦情戏就是为了睡她，元钟离这个狗男人，就不应该信他的鬼话，从小到大他说过几句真话啊。

而此时，元钟离收拾心情，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元缥缈的被子里：

“啊，真软，女孩子的被窝就是香。”

夜已过半，没多久可以睡了。

平淡的生活已过半，没多久温馨的时光了。

魔气已经在偷偷侵蚀白芨山，夏侯今慕和元愤的体质又极其吸引魔气，元池早已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元茶那小体格自保都难。元肃还在闭关，这一闭，就不知道是多少年。

小霸王撑不了多久了。

忘幽谷，谷主魏幽暖在座位上打着盹，而那个神秘的魏幽怜，早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