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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六十四) 讨箫

契丹人虽大多信奉萨满,但佛教传入后,大行其道,更因国土扩张种族融合潜移默化间横添了各种信仰,使得神灵的形象在契丹人心目中丰富多元起来。人本能便会向往美好事物,比起总是穿的乌漆墨黑的巫祝,此刻或许展昭的形象在他们眼中更似仙人吧?

神灵该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

但神灵千变千面,隐隐与展昭带给他们的感受又有些不谋而合。

初见之时,其人蓝衣如许,清俊如斯,明昭颖慧,洞察玄机,聪敏果敢。后与可汗立下赌约,行事雷厉风行,旷达大气,以绝对武力彻底颠覆了最初树立在旁人心目中文质彬彬的形象,尤其蓝衣破碎下,满身疤痕令英武之气暴增,不仅赢得众多契丹女子的倾慕,更让契丹的男儿也忍不住心生敬仰。然,就在众人刚刚于心中烙印下一个“武”字,展昭竟又以全新面貌出现,再度刷新众人感官。

脸,明明还是同一张脸,但气质却因服饰、发型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展昭乍一眼给人的感觉只是清秀,讲不出哪里特别好看,可若把五官拆开来细细品鉴,却又会惊奇地发现每一处皆十分完美,且越看越耐看,越看心中镌刻下的印象越深刻。不同于紫谨外貌惊艳无俦下的攻击性,展昭则截然相反,五官棱角柔和,神容端方,哪怕此刻面无表情,哪怕白衣飘飘衬托地仿佛仙气萦绕,一个挥抹不去的“雅”字贯穿始终。

雅,亦作谞也——睿智表现令人津津乐道。雅,不仅仅是优雅,更是古正之雅——人正、身正、心正,儒人风骨散发出契丹人最缺乏的雅意,才能凭此为根基仅靠改变穿戴就升华了气质,成就仙姿圣洁。

柳如蕙从痴痴凝望中收回视线,心下黯然。若说原本仍有几分不甘,自认容貌并不输人,现在他终于明白白玉堂为何会对一介男子痴狂了。其人身上的那份魅力简直无与伦比,就连他这个情敌见了都会不自觉产生怦然心动的错觉,更何况乎原就情有所钟?

忍不住朝旁瞥去一眼,只见原本站在身后的唐武不知何时情不自禁跨前一步与他并行而立。那恍如凝结了的目光何止痴了醉了,眼神动容到极致,反生出一股侵占欲像是铺呈开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恨不能立刻冲上去将视线捆绑下的那个人牢牢包裹遮蔽,不给任何人窥探。

柳如蕙见了,内里苦涩,面上却故作镇定,低声道:“他不是你想藏就能藏起来的人。别忘了你我之间的赌注。”

唐武浑身一颤,艾艾朝柳如蕙睇去,眼神复杂至极。柳如蕙也不躲避,寸步不让,直面相对。唐武自知无奈,终是攥紧双拳,死死压抑心中冲动。他扫视一圈,捕获众人一致的呆滞表情,心中只觉烦躁,然视线最终落定在不远处的赤王身上,眼皮微跳,不安感越发浓郁。

耶律宗徹眸色深沉如海,似蕴含星光熠熠。海,本是凉的,可他眼中的海却因视线火辣辣的灼热感,热到发烫,烫到起火,火到沸腾,完全无法从展昭身上挪开。直到小戚唤他数声,才寻回神志。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这身衣服哪来的?”

小戚撇撇嘴,道:“你忘啦?这衣服你见过的。我曾试穿过一次,是一个宋商送我的,说是一件绝世珍品。他当初说这是件男装,可这衣服对我来说太大不合身,下摆层层叠叠好似裙裾,又拖曳太长,穿上后被你和太后取笑半天,说像个娘们似得,所以就一直放在太后那压箱底。今天要不是出了这事,我都想不起来。”

小戚这么一提,耶律宗徹才想起来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跟当初看到的是同一件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同一件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怎么能相差那么多?

小戚忍不住感慨道:“当初我羞愤交加,把那宋商骂了个半死,还赶出契丹境内。现在我才知道,他的确没有诓我。这件虽不合我穿,但对展昭来说,再合适也没有了,简直如同量身定做。”环顾四周,眼波流转间小戚略带了些小得意,不住摇头晃脑,冷嘲热讽。“你瞧瞧那些人的呆样,简直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先前还因展昭是宋人就联手欺压他,现在一个个眼珠子就差没长在他身上了。”

小戚的话虽有几分渲染夸大,但也相去不远。展昭此刻给人的感觉便如同那贬入凡间的谪仙,差的只是一件真正可以飞天的羽衣罢了。

“哼!

不知哪个人将刀具摔落银盘,发出一声悠长的金属鸣音。静止的所有人和物才在这一声指令下恢复了常态。

可汗耶律宗释第一个回过神来,因为那声动静就响自他右手侧席。瞟眼看去,发觉紫谨目光阴冷也正看向他,其人神情愤懑郁结,眼神中隐约漏出一种抑制不住的杀意,叫人瑟瑟难安。

心头悚然一惊,想到自己身为契丹可汗,竟对一个宋人而且还是个男人看呆了,就是懊恼不矣。紫谨所为莫不是在对他的失态加以告诫吧?如是想着,就对紫谨心生感激。他忙重振精神,态度温和地示意展昭归席回座。

其实当真是可汗想多了。紫谨哪里是在告诫,他是真的满心癫狂到想要杀人啊。他厌恶在场每一双盯着展昭看的眼睛,恨不得全部剜出将之剁碎,那种强烈的独占欲在适应了那人仙般模样带给内心冲击后更是膨胀到极点,导致煞气弥漫,暴戾全开。若不是展昭发觉不对,不着痕迹以眼神狠狠制止他发作,恐怕此刻一场好好的宴席怕是要尸横遍野了。

耶律宗释见展昭退下后紫谨仍戾气未消,有些赔小心道:“少宫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生气了?”

紫谨斜眼反问:“那倒要问问陛下你了,刚才对着不该看的东西看了那么久,又是何道理?”

耶律宗释被问得一窒,心中立时翻江倒海琢磨起紫谨话中深意来。对方眉眼间的怒意虽然有所收敛,但仍能很轻易寻出蛛丝马迹。他刚猜测着莫非紫谨是对那展昭也看上眼了,便听对方突然又高傲地丢出一句“难道他长得有我好看吗”,霎那恍然:原来这紫谨竟自负美貌,看来只是对夺了他风头的展昭生出不满罢了。

耶律宗释尬笑连连,奉承了几句溢美之词,随后大手一挥重新召来歌舞。

这厢,展昭刚稳稳落座,小戚就迫不及待紧紧挨着盯着猛瞧。展昭没好气地剜他一眼,道:“在太后那里还没看够啊?你这样成何体统,快回座去。”

小戚假装痴迷,笑容贼兮兮。“哥,你若一直这个打扮,我会爱上你哦。”

展昭闻言一个寒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蹙眉嗔责道:“帐中原本就还有备用衣服,是你非拉我穿成这个模样。再胡说八道,我立刻换下来。”

“别啊,玩笑话罢了。”死乞白赖地抱住展昭手臂,小戚撒娇道:“你平日总是一件蓝衫,说得好听叫朴素,说难听点根本是穷酸好不好?难得有机会看你穿那么仙的衣服,还不准我多瞅两眼?”

“有什么好看的?别惹是非了。”展昭自然注意到紫谨不善的神色,但又一时推拒不了小戚粘着他的举动,只得无奈道。

“我都当众宣布说你是我的人了,谁还敢不让我看?”

三道目光同时“唰”地落在身上,令话音戛然而止,压力十足。赤术与紫谨瞪他倒也在情理之中,那个叫唐武的七星堂侍卫是怎么回事,凑热闹吗?刚想气哼哼怼过去,就见远处紫谨眼神如刀越发骇人可怖,令小戚顿时秒怂,盘算着为了干哥哥去触怒亲哥哥似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只得灰溜溜夹着尾巴回座去了。

一旁的耶律宗徹收回视线,佯装镇定,殊不知心已彻底动荡。他早过了青涩年纪,本以为可以压制内心躁动,谁想那人只是落座在旁就让他气息紊乱,心如擂鼓。他也想试着如先前一般做出自然亲昵的举动,谁想手刚抬起,还未触及,又已回落。眼神闪烁间无处安放,他知道他怕是暂时做不到坦然了,此刻与这人有关的所有触碰,只会让旁人窥破他已付出一颗自控不住的真心。于是一边目不斜视,强迫自己把全部视线落在场中搔首弄姿的舞娘身上,一边努力让心静下来。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全出乎掌控,他必须好好想一想自己先前的一言一行是否有漏出破绽,如若是,又要如何挽回颓局。

展昭静静坐在席间,神态看似恬淡清佚,实则内心翻搅不矣。救下踏雪他并不后悔,只是总有些惴惴不安,虽说行事出挑以转移可汗的注意是事先就与耶律宗徹商量好的,但眼下的情形似乎太过了。他并不是迟钝到感觉不出四周对他投来的视线,武人的天性让他对旁人目光十分敏锐。但敏锐是一回事,警觉又是另一回事,在开封多年,他早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时刻会接收他人注目,早已浑无压力,坦然自若。只要不拥有敌意,皆会被他自动滤过视作无物。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紫谨竟然来了,那人对他强烈的感情,可能会成为这场宴席随时引燃的□□。还有……唉,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忧心忡忡思虑甚深,突然见一个侍从捧着一样事物进入会场。

侍从到的御席前,恭敬行礼道:“启禀陛下,适才有士兵在打扫比试的旷野场地时发现了一样东西,也不知是谁掉落的。”

可汗挥了挥手,示意呈上,拿到手里一看竟是一支模样丑陋的短箫。展昭遥遥望见,目光便是一沉,因为那支箫不是旁的,正是白玉堂送给他的无忧箫。可是这支箫他明明放在了就寝的毡帐之中,根本没带在身上,又如何能遗落野外。正觉费解,忽然感受到可汗方向一股强烈敌意的眼神射来,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侍卫正冰冷望着他,叫他心头一凛。

这人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难道是……?

他似乎有些明白对方为何要偷盗他的无忧箫并谎称是在野外拾得了。只是即便正中对方下怀,即便会让极力掩盖的真相曝光,他也不得不讨回来。

不等可汗开口询问,展昭已不假思索起身道:“可汗陛下,这支箫是展某的。”

配合展昭主动承认的还有一旁耶律宗徹诧异的眼神。展昭能猜到的,他自然也能瞬间领悟。

他佯装一脸惊讶也是起身道:“这是展大人的?本王虽听展大人说过略懂音律,但没想到竟还随身携带着。不过……。”耶律宗徹走过去,问可汗讨过短箫,仔细端详。“这箫材质倒是不错,就是手艺差强人意了些,展大人若是喜欢弄箫,本王得空再为你购一支更好的。”

展昭拱手道:“多谢王爷美意。此乃友人亲手所制,拳拳心意,不敢弃之。”

可汗视线玩味地瞥了眼身后的蒙面侍卫,就像在质问: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赤术不像是有跟这个展昭琴箫合鸣的样子。

那侍卫做了个“陛下再试”的口型。于是耶律宗释笑道:“没想到展大人不但文武全才,竟还精通音律,那不如为我等来上一曲,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四周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即点头应是。要知道,这个宋使展昭简直叫人惊喜不断,马上能看到一副仙人弄箫的美景,大家自是兴致勃勃。就连大宋公主赵颖都忍不住道:“早听说展护卫会箫,只是从来无缘得见,今日本宫有福了。”

公主亲自发话,弄得展昭有些骑虎难下了。

耶律宗释想了想又道:“诶,光是展大人一个人弄箫,太过单调。对了,二弟你不是精通琴艺吗?不如就与展大人合上一曲,就弹那个你最喜欢的《长相思》如何?”话到末尾,笑意敛尽,耶律宗释眼含冷意地睇了眼一旁脸色瞬间煞白的萧茹韵。

萧茹韵慌乱中与耶律宗徹视线对上,本想以眼神央求对方拒绝,毕竟对她来说这曲《长相思》意义非凡,是两人间定情之曲。虽自问此生无缘再合,却也想把这份回忆永远埋藏,不想被他人取代触碰。谁想耶律宗徹明明看懂了她的眼神,仍是冷漠相对,更甚地竟直视着她的双眼嗤笑出声来。

“陛下之意,臣弟莫敢不从。”回身看向展昭,耶律宗徹笑容灿烂,将无忧箫隔空递去,邀约道:“展大人,本王十分期待与你琴箫合鸣,如此也能向旁人证明——你我,乃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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