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薇薇安

联系被切断的那一刻，薇薇安就察觉了出来。

意料之中。

她的屋子是树和藤蔓编织而成的，她不安地掀开舒适的叶毯，愧疚地拍了拍藤蔓紧致交织的床铺，才迟迟地着手准备下床。而天色已经快黑了。

毒之自然。若是要问五种元素之中，有哪一种元素魔法尚且能勉强配合幻术，那非毒之自然不可。自然之美貌，毒素之麻木神经，总是能给薇薇安启示。她自在地住在自己用树枝，藤蔓和树叶的魔法编织成的树屋里，如同天生生长在树上的一朵娇艳的花。

坐在床沿，薇薇安整理了一下自己可能用得上的魔道具，同时仔细回想了一番，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

联系被切断，那就是死了。

她要是想获得更多的信息，必须亲自去那个尸体所在的现场看看才知道。

她不由得想起亚瑟被刺杀后，王室的人围在他冰冷尸体身边的那个白天。

女人们七嘴八舌，验尸官摇摆不定，王宫卫队的卫兵们又含糊不清。侍女们依旧是忙手忙脚，站在围观的王亲国戚最外层的她，偶尔还能听见她们在闲言两语些什么。薇薇安知道，他们说的都是错的。但在那天，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如今要去做的事情，和那一天几乎一致。只要还有利益争夺的存在，总少不了刺杀。她只希望这次自己同样能保持冷静，不会犯错。

能从一个被推翻的王室中存活下来的女人很少，手段也不多，无非就剩那么几种。

有人靠的是阴毒的权计，也有人用两腿之间秘密武器，偶尔会有些尚且年幼，心智还不成熟的女子，因为某些原因也得以苟活下去。

薇薇安是个例外。

就连她天生的美貌，她自己都不屑去用。

天生强大的魔法，再加上一丁点就足够的智慧，使得薇薇安轻而易举地成为王室幸存者中的一个。

就算没有联盟好意的提醒，她也不会在这次针对魔法师的刺杀中轻易丧生。

薇薇安裹上围巾，穿上长手套，戴上面纱。树屋藤蔓做的门，在薇薇安踏出屋子之后，又紧紧缠绕起来。尽管已是夜晚，她依旧还是拿起了阳伞。

“你好，薇薇安女士。”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才赶到树屋之外不久，看见树屋之内的灯亮了又暗，就一直恭敬地在外等着，“事情有苗头了。请您登上马车。”

学院城警察刻意准备的马车没有华丽的装饰，但他们的马都是好马。薇薇安微微低头，坐了进去。

学院城的警察部在学院围墙之外，薇薇安知道他们有个地堡，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多半尸体已经被他们回收，存放在那里。警察之中魔力者并不多，他们只管理城中之事，尤其是无魔力者。至于学院之事他们无权过问。而谋杀刚好发生在学院的围墙之外。

但凡扯上无魔力者，事情就要麻烦许多。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薇薇安听说这些警察的名声并不好，尤其是在无魔力者的口中，甚至还被称为有联盟撑腰的“盖世太保”。

但薇薇安跟随招待她的那名警察进入地堡，那些警察都向她致以敬意，躬身问好。显然是因为她特殊的地位。

但薇薇安还是傲然地抬头，径直走向地堡。她没工夫揣摩这些无魔力者之间无足轻重的流言。既然警察为联盟的法律效忠，那就没有必要怀疑他们的忠诚。若是他们不得已用了什么手段，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联盟只把那种手段当成一种必要之严苛。

而如今，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尸体被存放在地堡的第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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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层的人很多，警察部把地下一层当成平常部门的第一层来用。接待处，办事处，大厅，都在这里。因为距离地面近，空气还没有变得太浑浊。再往地下走上一两层，薇薇安就能听见惨绝人寰的拷问声。

那名带路的警察和办事处的警察随便说了两声，对方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随后便朝她恭敬地点了点头，告诉他们尸体在停尸房的位置。

她就被带到了自己的尸体面前。停尸间里，一队当值得警察围着一具穿着纯白衣裙，盖着白布的女人尸体。

这种感觉有些诡异。尤其是对于在场的警察而言，明知这是魔法，但死者本人活生生地出现在尸体的面前，对于不会任何魔法的他们，依旧能产生震撼。

薇薇安轻拈起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她的死相并不算太惨。浑身的伤口，也不过是深入胸膛的一刀，就像一朵玫瑰的蓓蕾，悄然生长在她的胸口。除了脸上的些许惊讶神色，她本人是绝不会轻易露出这种表情的。

“摄像术。”

薇薇安生怕警察们再次因为无关痛痒的事情惊愕，而失去正常判断的能力，轻声念出了她接下来要施展的咒文，一手拿起一只怪异的方盒，把另一只手轻放在尸体的眼睛之上。

摄像术是一种常见幻术，多用于军事和间谍传递情报。施咒者把自己的所见，凭借记忆，重新呈现出来。不过，记忆越是陈旧，其中混淆的成分也可能越多。因此，最和摄像术常见的搭配是呈相盒。施咒者一边观察，一边用摄像术把眼前所见储存在呈相盒之中，再通过黑鸦，或者其他的运输方式，把呈相盒传递出去，供他人观看，还能多次使用。

但是，用摄像术提取死人身上的记忆，就连最资深的魔力者间谍，都闻所未闻。

咒术完成的很快。薇薇安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便把手收了回来，她也获悉了在眼前尸体上曾经所发生的一切。她把方盒随手丢给小队长，同时，那具尸体的肤色也开始发暗，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变成了一截藤蔓。

这无疑又是幻术。

薇薇安大师手法的幻术拟真度，再次令警察们大开眼见。他们还来不及赞叹，就听见薇薇安再次念道，“摄像术”。

为了避免再次回味那出恶趣味的戏剧，薇薇安直接给警察呈现了死者死前三分钟的镜头。

凶手袭击的那一幕，直接出现在警察们面前，他们只好回过神，睁大了眼睛观察，记录这一切。

“这就是凶手。”薇薇安冷冷地说，“你们抓住他了吗？”她指着青年演员那身叫人难免回忆起往事的装扮，以及那张叫她作呕的脸。

“抱歉，薇薇安女士。”一个得意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在停尸房门口。

薇薇安不屑地打量着他。一身制服，徽章比其余的警察要显眼得多。一双皮靴，走路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看见警察们朝他敬礼，“西姆斯长官！”看来，这个男人就是这些“盖世太保”的头子了。

“抱歉，女士。”西姆斯走近过来，“我们还没有抓住凶手，不过，凶手剧场的老板我们已经抓住了。不知道薇薇安女士手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呢？”他恭敬地朝薇薇安施了一个绅士礼。

“和我的故人有关。”薇薇安的语气依旧冷淡，但她凭借自己幻象的记忆又能够确信，“不过，既然大家的故人都刚巧在这个时候来寻仇了，联盟总该知道点什么了吧？”她见西姆斯假惺惺地笑笑。

“是。让薇薇安女士涉险，实在是我们的失职。”西姆斯假惺惺地说，“可否让我们接下来全权负责，将功补过？”

“随便你们。”薇薇安耸耸肩，悄然顺走了那块被藤蔓纠缠住的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