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伊人已去

人声依然吵杂，歌舞依然精彩。不知何时，那位独酌的女子对面，出现了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他的出现，与客栈格格不入。他的周围，似乎有一团黑雾，离他三尺之外的人，根本连他的长相都无法看清楚。他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局促。他不习惯在人群当中现身。如果不是为了找到她，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他避之不及。他的到来，并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刚才的话题继续讨论，今晚大家都很兴奋，有了话题，说得口沫横飞，乐不亦乎。独坐的白衣女子自男子出现后，变得更加漫不经心。头上的围帽轻晃，抬头看了眼男子，嘴角抽动，像高兴，又像并不乐见他。无人知晓她到底想什么。“魅姬，好久不见”“你来了为谁而来为我，还是为她”女子看着手中的酒杯，似在自言自语。“我在这里叫瑶姬。”“我知道。”男子笑了笑，停顿过后接着说道：“我来，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她。”女子举杯将酒一干而净，然后重重放下酒杯。她心中烦躁。客栈里的长舌男，弯弯绕绕，说来道去，听得她头脑发胀，恨不得将他们的嘴巴给缝上，让他们再也无法发出声音。她没有回应黑衣男子的话，只哼了声，说了两个字“聒躁”。紧接着她衣袖一挥，周围安静了。方才说得天花乱坠的人们，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有人手中的杯停在了嘴边，有人张口欲言，有人伸手要拿前面的吃食，忙碌的店小二停在途中，客栈老板的手停在算盘上，拨珠子的动作依旧。这客栈中，时间停止了。连在人们脚下爬动的蟑螂，厨房里偷吃的老鼠，还有那飞在半空中的蚊子，全都被定住。一瞬间，空气凝结，所有的东西都被定格。除了白衣女子和坐在对面的黑衣男子。男子摇摇头，并不认可女子的作法。“走吧，找个说话的地方，别折磨这里的人了。”“你的心肠越变越软，你别忘了，你是块木头。你可知道那些人对我们妖族作了什么就这样也算折磨”女子冷笑出声。这算什么，她恨不得他们通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不但是他们，是整个锁妖城，都应该消失。如果不是那个碍事的青蛇，她现在已经将灭魂剑抢到手。只要拿到灭魂，那接下来的计划，就可以一一实现。都怪那该死的青蛇，害她功亏一篑。她恨不得将青冥抽筋剥皮，而眼前的男人，却是为了她而来。她心中苦涩，强撑着站直身子。“跟我走”说完她已经化做白烟离去。随着她的离开，客栈中一切恢复正常。黑衣男子在她之后，也化作一道黑烟而去。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无人问起。店小二拿起黑衣男子留下的一锭银子眉笑眼开，屁颠屁颠跑去跟老板邀功。客栈中，热闹继续，话题继续，方才时间被冻住，压根就没人知道发生过。夏世欢对自己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一无所知。夜深了，本不觉得冷的天，在靠近她之后，变得异常冰冷。他又来到那具透明的冰棺前，透过冰盖，看着里面安静的人儿。没有她在身边，他的四周静得可怕，有时他感觉黑暗像个巨大的旋涡，随时会将他吞进肚子里。他好想她，想她的呆，想她的傲，想她的厚脸皮，想她的言不由衷。那天她是不是知道有人对他不利，才死皮赖脸要跟着去青阳观的如果当初，他能硬下心肠来拒绝她，那她是不是就不会离他而去她离开的每个晚上，他都梦到她。无论是冰棺里的样子，还是她身穿青衣从天而降的样子，再有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的样子，孰真孰假，他已经分不清。她为什么会来到锁妖城，为什么会藏在他的身边他全都不想知道。他只想再见她一次，只想抓她在手中，不再让她离开。无论她有何目的，她都不会伤害他。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救了他。她真的叫青冥吗他脑子很乱，眼前的一切，他都觉得不真实。甚至她，都像是活在自己的梦里一样。他轻轻抚上寒彻心扉的冰棺。她不该如此冷冰冰的。她就像天上的太阳，霸道无比，横冲直撞，闯进了他的生命里，烙在了他的心里。她怎么能就这样走了怎么能她倒在血泊里的情景再次出现在眼前，他的心揪成一团，痛不欲生。如果真如他预料的，她是只妖，那她现在会在哪里之前那一幕，他永生难忘。他想出城去找她，直到天荒地老。可他不能。他一生下来，命运就已经注定，注定要守护锁妖城，不离不弃。手已经被冻僵，他却不想收回来。他不能因一己之私，弃锁妖城不顾，可又实在想见她。如此煎熬，让他夜不能寐，饱受折磨。如果上天能听到他的祈祷，他宁愿折寿十年，只为再见她一面。显然，没人能听到他心底的声音。这么多天，锁妖城一切如常，连个妖的影子也没有。那伙人凭空消失，连木易都难以追踪。如今，只有等他们再找上门来，只要灭魂剑还在他的手中，那些人就不会善罢甘休。那么她呢她的到来，是否也是为了灭魂剑如果真的是，他愿意拱手相让。善良的她，定不会做出伤害他人之事。他无比坚信，她与众不同。“少城主，该歇息了”夏世欢深陷思绪不可自拨。外头敲门声响起，传来了夏童熟悉的声音。他深深再看一眼冰棺内的人，叹息声起，他抬脚离开。无论等多久，他一定会等到她的。在他有生之年，定有机会与她相见。“走吧”夏世欢拉开门走了出去，越过门口站着的夏童，走得干脆。方才在屋内出现的脆弱一扫而光，走出那扇门，他就是锁妖城的少城主。夏童神情复杂，停住要关门的动作，远远望了望冰棺，双眼发热，不敢再多留。他逃似的，关门离开。他不敢再看，怕自己痛哭出声。青冥，你倒是快回来啊，这些日子，我过得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好想你啊。夏童心中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