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合同

奈莉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未来设想尬到一时想不出更合适的话题来填补车内的沉默，于是一路无话，父女两人就这样僵持到了家门口。

奈莉现在还居住于比弗利山庄，她从小在这里长大，目前就读的学校距离比弗利山庄也很近，不算红绿灯的话，开车不到五分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至少在上大学之前，她肯定不会住在比弗利之外的其他地方。

比弗利山庄作为有名的富人区，整个区域的面积并不大，这里最初只是一片油田，后来被开发成住宅区，绝大部分房屋都依靠着比弗利山靠东的半边来建造。

东边山脚下有一条日落大道，大道靠东南方向、也就是远离比弗利山的那一边，是一片依在山脚下的平地，比弗利山庄的绝大多数居民就生活在这片平地区的房屋内，以93年的市场价来看，这块儿区域的房屋成交价最低也要120万美元以上。

听起来不多，只是百万美元而已，似乎有些配不上它富人聚集区的庞大名声，然而现在可是九十年代，真正耐用的便携手机都没弄出来的时间点，百万美元那可是笔巨款。

而且相比起每栋房屋之间距离间隔不算太远的平地区，越过日落大道往山上走，那些真正建在比弗利山上的别墅才是大众意义上的“豪宅”，售价过千万的比比皆是，就连均价相比起山脚下的平地区都翻了三倍不止。

奈莉的母亲阿曼达女士最开始在比弗利落脚的时候，就把房子买在平地区，但在和阿瑟结婚后，那套小别墅很快被她转卖，之后的八年间一直住在阿瑟位于比弗利山腰部、占地将近6万平米的顶级豪宅里。

在奈莉看来，那栋房子基本就是个带着池塘的小花园，因为其中一角种着各种树木与植物，从大门看过去都不知道尽头在哪里，连前往房屋自带的网球场的路都被隐藏在植物丛中，弯弯绕绕地让人找不到入口。

除此之外，在花园的东北角还有一个已经废弃不用的马窖，阿瑟在结婚前本来有养马的爱好，但婚后似乎是因为阿曼达对马毛过敏还是怎么的，那匹小马最后被阿瑟送给了朋友。

现在这对曾经的夫妻即将走完离婚的最后路程，阿曼达肯定是要从这里搬出去的，好在她最近几年生意越做越好，别说买一栋差不多大的豪宅，想在比弗利山上、或者马里布海边定居还是不困难的。

至于奈莉，她在法律上肯定跟着阿曼达，但官司刚开打的时候，这位相比于阿瑟来说非常不靠谱的母亲就很清楚地告诉过她：如果你想继续留下来和阿瑟住，我没有任何意见，也没有任何想法，我相信他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翻译一下，就是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的意思。

就算在欧美，孩子未成年前能如此潇洒的母亲也不是很常见，何况贵妇们通常很看重自己的孩子。

“回房间收拾一下吧，我们半小时后吃晚餐。”

或许是家中熟悉的环境舒缓了阿瑟的神经，让他重新恢复了冷静且严谨的状态，车内的沉默也跟着烟消云散，把车钥匙交给帮佣后，随口对着奈莉交代了一句：“已经很晚了，太晚吃饭对消化不好。”

奈莉点点头，在绕过阿瑟走上造型夸张的半圆形楼梯、准备回房间换身家居服的时候，却又突然问了一句：“约书亚呢？他的夏令营还没结束吗？”

约书亚是她血缘上同母异父的弟弟，87年出生，5月底刚刚度过了自己的6周岁生日，然后被老师带着去参加了为期一个半月的十人小队夏令营，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还没有，估计还有一周。”阿瑟无奈地笑了笑“现在这栋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需要照顾。”

除了约书亚之外，阿曼达也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尽管还没有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也还保持着联系——毕竟法庭上还要见面的——但家里人确实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住家的服务人员可不就只需要围着仅剩的两个主人转了嘛。

一个庞大的豪宅需要数量不少的服务者，最起码五个清扫人员，两个厨师，一个植被护理师，一个管家，两个专门照顾宠物们的护理师，以及约书亚的两个奶妈。

而事实上，因为阿瑟本身在生活习惯方面有些苛刻——说白了就是有点龟毛——家里的各类助手远超这个规格。

最主要的是，其中除了植被护理师与其他户外护理人员之外，剩余所有人几乎都需要住家，当然，遵照劳动法，他们都是轮休。

如此细致的服务得以让奈莉在起床洗漱后的第一时间就吃上热乎的早餐，然后坐在露台的遮阳棚下边看着书，边等着从剧组或是经纪人那边传来的消息。

她对于自己的试镜结果还是有信心的，今天一大早，经纪人也给她发过邮件了，说是会积极地打听消息，如果有必要，她也会适当地做一些公关，争取在今天之内让卡梅隆开口定下她的出演名额。

话讲得很理所当然，好像奈莉的胜率很大似的，但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什么奇葩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她不会忘记这里是为了一个角色就能贡献一切的好莱坞。

奈莉也同样不会忘记，她本质上是在改写历史，正做着从某个原本应该获得这个角色的女孩儿手中争夺机会的事儿，这个事实给她带来了一定的潜在压力。

好在如此微小的压力也没有持续太久，少年演员们的厮杀终究还不如成年人那么残酷，在奈莉简单地翻阅过大半本九年纪数学之后，终于等来了经纪人的电话。

“埃莉诺，米勒女士的来电。”

年轻帮佣叫着奈莉的长名，随后拿着座机听筒走了过来，这年头已经开发出了把固话机身和听筒完全分离开的新一代通讯工具，电话主人也能像使用手机一样拿着固话的听筒满屋子到处走，而不用像往常那样被一根线栓在座机旁边。

当然了，再怎么样它也只是个座机，听筒和机身不能距离太远，否则容易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

“下午好，米勒阿姨。”

“下午好，奈莉！”电话对面的声音略显尖利，飞扬的语调展现着她的好心情，“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当然是最好的那个。”

“哈哈，如你所愿，”电话对面传来爽朗的笑声，伴随着的，是奈莉最想听到的回复，“卡梅隆先生已经决定让你出演达娜这个角色，明天一早，我就会正式与剧组展开合同谈判，争取早点把一切都落实在纸面上。”

在好莱坞，由于演员工会的存在，剧组一旦与演员签订正式雇佣合同，后边儿再想强制把演员踢出剧组会非常困难，除非他们付给那位演员与合同上相对应的足额违约金。

一般来说，除非是彻底闹翻了，导致实权导演或者制片人一定要开除这个演员，否则一份雇佣合同能保障演员的大部分权益，也不太可能临到开拍了又被单方面换角。

合同，就代表着拿到角色。

“因为你此前没有大戏份角色的出演经历，也没有丝毫名气，我恐怕你并不能在这次出演中得到太多报酬，也许有十万？也许八万？也许更少。”

“我只能保证，剧组会给你开出不低于五万的片酬。”

对于片酬奈莉其实并不在意，她一个新人，能在这种大制作里边儿露面就不错了，特别卡梅隆和施瓦辛格还是票房的保证，她可以跟着蹭一次票房红利，这远比片酬重要。

好莱坞可是非常崇尚“成功”的地方，只要你拍摄的影片能一直大卖，一直赚钱，那不管你私底下脾气多差、人品多坏、演技多么无法得到肯定，甚至影片本身都没什么口碑，被影评人骂到自闭也没关系——照样有人花天价请你演戏！

在如此环境下，第一部重要配角戏能否收获一个漂亮的票房对奈莉的演艺生涯有着重要意义，她只有获得一个成功的起点，才能更顺利地走下去，也只有不间断地取得成功，才会在未来拥有更大的号召力。

“这没关系，我只想早点签合同。”

米勒对奈莉的话并不惊奇，很快跳过了有关片酬的话题，“我还会帮你争取一辆专用的化妆拖车，拍摄需要移动时也有专车接送，如果你需要私人助理，那你最近可以找两个，进组之后他们的工资由剧组报销。”

“如果找不到的话，你就只能用剧组的人，他们也会给你安排专门的助理，但这些助理只在你拍摄时才为你服务，有权拒绝任何额外帮助......”

电话对面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都是些合同中的小条小款，好莱坞作为一个世界著名的名利场，各个明星之间的攀比风气还是比较严重的，这种攀比体现在各方各面，除了公开场合中能摆在明面上比较的东西，也就是剧组间的待遇争得最狠。

要单独的化妆拖车、休息室和车辆，这都是最基础的，后来发展成剧组要给演员跟到剧组帮忙的私人助理发工资，再后来变成剧组甚至要给这些助理也准备休息室。

要求剧组每天给自己准备下午茶、要求剧组提供按摩师、要求剧组每天干洗戏服，甚至还有要求剧组只在下午拍摄关于自身戏份的演员——因为他早上得睡懒觉。

为了体现自己的特别，明星们可能会对剧组提出无数种奇葩要求，而且这些要求都是在签合约之前就谈好的，一字一句全落实在了雇佣合同上，剧组办不到那属于剧组违约，很少存在明星们恶意耍大牌的情况，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像是一些比较大牌的明星，其经纪人谈下来的合同条款页数指不定比剧本页数都多。

“米勒阿姨，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的，这些都交给你去谈好吗？我想我需要知道你刚才所说的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奈莉打断了对方的话，她只是一个在好莱坞没有姓名的少年演员而已，好的待遇能让她在剧组过得更舒服一些，但基本没可能要求更多，在待遇方面攀比不是她这个位次的人可以做的，就算哪天她爬上去了，把时间花在攀比上也只让她觉得浪费。

不管现在还是未来，这些事关工作待遇的小条款都不会是她关注的重点。

米勒也察觉到了奈莉不想对此多说的心思，毫不犹豫地跟着换了话题，在照顾艺人感情这一点上，她绝对是一个顶尖经纪人。

“是的，我今天去二十世纪福克斯的时候探听到一个新消息，卡梅隆在拍摄完真实的谎言之后，似乎要筹备一部新片，应该是爱情题材，女主角的年龄设定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