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昭的拳头捏的紧紧的，脚下却纹丝不动。
静贵妃又喊了声，声音已然带出了凄厉，“文昭！你进去啊！你父皇要做什么你一清二楚，你耽误什么？”
楚文昭紧抿着唇，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母妃，您知道的，儿子不想。”
“论年纪。论本事，我哪一点比得过二哥？”
楚文昭豁然抬头，他紧紧的盯着静贵妃。“母妃，您觉得我配吗？把大齐交到我的手里，您能放心吗？我真的能当一个好皇帝吗？”
楚文昭已经脱离了少年的变声器，轮廓坚毅，下颌绷得极紧，“母妃。您说我能不能？”
他几乎把自己剖开了摊在静贵妃的面前，清晰的展露了自己的恐惧和担忧。
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楚文昭两眼通红，“母妃，您真的觉得我行吗？母妃，儿子真怕自己成了大齐的千古罪人啊！”
然而这一番剖白心迹，可听在静贵妃的耳中，却让她失望透顶。
她厉声反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文昭，你太让母妃失望了！是不是楚云铮教给你说这些话的，还是江慕乔？你相信他们，难道不相信母妃？”
静贵妃的话让楚文昭也愣了愣，他不可思议的反问，“母妃，您怎么能这么想，您怀疑二哥和二嫂？”
静贵妃清瘦了许多的脸上森然浮现，“不适本宫怀疑，而是楚承琮已经毫无希望，能登基称帝的。唯有你和楚云铮。可他知道你父皇不会让他登基，故而想方设法蛊惑了你。否则，你又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糊涂的想法？”
“谁不想当皇上？”静贵妃声声质问，“楚承琮做了梦都想，你以为楚云铮不想？他那般出身，怎么可能不想站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上？文昭！你莫糊涂！”
楚文昭惊愕抬头。
“从前不是教导我，要好好的和二哥跟二嫂相处吗，您怎么会如此想二哥和二嫂？他们从来都没有要争抢皇位的想法，也一直没有跟我说过任何话！甚至今日。还是二哥强迫我来的！”
静贵妃焉能相信。
楚云铮那般有本事，又岂会对皇位毫无想法？至于今日把文昭绑来，那不过是装出来的大度！
今日，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庆元帝就在里面，曾经纵横睥睨、杀伐决断的帝王，如今已经垂垂老矣。
而大齐，迫切的需要一个新的帝王。
成功，只在一步之遥。
“你进去！”静贵妃看着门口的动静，急不可耐的催促。“楚文昭，本宫今日在这里告诉你，你若是不去！本宫就死在你面前！”
她眸色寒光逼人，“还是，你要让母妃跪在你面前？”
楚文昭眼圈发红，“母妃。你又何必要这么逼我？我不想当皇上，也对皇位没兴趣。您为什么要逼我？”
“是你逼迫本宫！”静贵妃看他还不动，直接抽出了簪子抵在脖颈上，“文昭，你非要眼睁睁的看着母妃血溅你眼前？”
簪尾锋利，几乎是瞬间，便在静贵妃白净的脖颈间刺出了一道血痕。
鲜血流出，流淌过素白的脖颈，在静贵妃浅色的衣襟上开出了朵朵血花。
楚文昭两腿发软。“母妃！”
“进去！”静贵妃厉声呵斥！
血色逼人，楚文昭只觉得脑中轰然炸开，他下意识地提起脚步。一步一步的往紫宸殿走去。
他不愿意当皇上，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妃死在自己面前。
紫宸殿内，庆元帝已经等的着急了。
他越来越虚弱。仿若看到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在一点一点缓缓流逝。
“朕要走了。”庆元帝忽然说了句。
余下的朝臣们离得太远，只有陈公公听到了这句话。
陈公公的眼泪几乎决堤，他背过脸迅速的擦干净，回过头又含泪道，“皇上，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朕这一生，登基前谨小慎微，登基后大齐百废待兴。大齐一朝，在朕的手里发扬光大，如今也算对的上列祖列宗了。”庆元帝每说一句，神情便更衰败了一分。
陈公公的眼泪都流进了肚子里，他满腹心酸。“皇上，您莫说话了。先休息休息，喝点参茶。”
庆元帝摆摆手，枯瘦蜡黄的脸上，是明知大限将至的解脱和洞察，“用不着喝参茶。朕清楚的很。”
“小陈子。”庆元帝看了眼门口，忽地问道，“你说文会来吗？”
陈公公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解反问，“晋王为什么不来？”
喘息着笑了两声，庆元帝又道，“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文昭。文昭啊，他自小朕便看出来了，没那么大的本事，好在也没那么大的野心。他跟楚承琮不一样，自小便容易满足。”
“朕从前觉得，他的性子很好，日后承琮登基，他当一个悠闲王爷，也算是适得其所。朕都想好了，临死之前也要护住文昭。”
“可惜，便是朕也没想到如今这个结果。”
原来如此，可是晋王没有登基的野心，静贵妃能答应吗？
“皇上，贵妃娘娘她……”
“她倒是有野心。”庆元帝低笑，“若非如此，朕又怎么会让她在迎香殿静思己过？只是，到底还是让她得偿所愿了。小陈子，朕听说，承琮的孩子也被抓走了。”
作为皇上的身边人，陈公公最知道皇上心中对这个孩子的看重。
他涩然开口，“是。不过琮王妃也一道被抓走了，许是应该没事。”
“没事朕也等不及了。”庆元帝喘了口气，“承琮有野心没本事，死的不亏。文昭没野心，然而守成有余，开拓却不足。”
“朕最厌烦老二，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都这个时候了，皇上怎么会这么说？
陈公公惊慌失措，“皇上，安王和安王妃都出宫了。”
“朕知晓。”庆元帝虚弱的摆摆手，神情多了几分茫然，“小陈子你说，谁不想当皇上？老二怎么能不想呢？纵观史书，有多少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楚承琮临死还在觊觎这把龙椅，他怎么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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