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士有话要说（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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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障目做了一个梦。

梦境带着一种梦幻般的真实感，似乎是从记忆的哪里截取的片段一样。

他停驻下来，发现自己在长长的竹林里漫步。只是走了半天，却始终没见到人影。但看见了一片清澈的湖。

这是极为漂亮的景色，很适合练剑。

这个念头刚落下，湖边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年幼得多的他自己，一个是比他看起来只小一些的少年。

叶障目仔细地端详着少年。白皙的脸已经能窥得日后丰神俊朗的几分影子，飞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带着微凉意味的薄唇这是个非常不适合笑容的容貌。

叶障目的视线停留在了对方的手上。

剑客的本能让他欣赏这只属于同类的手。只是对方的行为叶障目微微蹙眉：用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做木工

风中传来利器的破空声。叶障目的耳朵微微抖了抖，他侧过头，看见年轻的自己在练剑。

剑似惊鸿，带着雷霆万丈的气势向海天之上虚虚一指。剑气至极，辉宏的气势从顶峰的一点破出如此引人注目，如同漫长黑夜里突然出现了天光，于是所有人的视线共同汇聚与此。剑意拖着长长的余韵落向山林，随着飒飒的响声，无数在空中飞舞的落叶被斩却成两片。

若有旁人在此，必然为此景大惊不已。但一旁眉目冷峻的少年却只是低垂着眉眼，安静地削着手里的木头。

他握着一把十分尖利的刀。刀口有时收不住，落在手上便是长长的一道痕迹。尽管他的技巧在飞速地进步，但等他将手里的玩意刻出了个模样出来，他的手上已经有无数血痕了。

挥舞的利剑如臂使指，持剑的人也像把冰冷的剑。哪怕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但“叶障目”仍然连眼神都未曾给过一边的少年。

这两人明明距离很近，却莫名隔得十分遥远。这种融洽而矛盾的气氛有趣而又微妙。

影子的方位渐渐漂移，那是时间流逝而过的景象。不知过去了多久，“叶障目”将剑收回剑鞘。“他”走到一旁的少年人身边，那少年似是有所知一般，同时抬起头来。他看着“叶障目”，眼睛闪闪发光。

“兄长”

他递过去一把刚削好的短笛。

是非常寻常的木头做成的短笛，细节还带着些未经打磨的粗糙。摸起来也有些磕巴。但是每个尖利的弧度都被处理到称得上温润的地步。

是非常用心的作品。

“叶障目”沉默地盯了短笛很久，他缓缓收紧手，拧得短笛甚至发出了几近破碎的吱呀声。“叶障目”这才像是被灼伤一样，疼痛地恍然收手。“他”看向少年：“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少年笑着说：“我想送兄长可以珍惜的东西。”

那双晶亮的眸子里面燃着某种缥缈的，却真真实实在飞扬起来的情绪。这种单纯的快乐美好得让人很难忍心破坏，但一旁的叶障目抚上心口，却感觉到了真切的厌恶。

继国严胜的心脏发出刺痛。只因那与回忆中的片段竟有高度的重合。

于是“叶障目”垂下眸子，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面前少年的笑容带上些许无措，最终消失，落成一片茫然。

少年看见，他从未有过表情的兄长，缓缓笑了。

那是一个很微小的笑容。仅仅是细微地提起了嘴角，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明明是代表温和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奇妙的距离感更甚于从前。

练剑的年轻剑士道：“不要触碰不可及的事物，你不是他。”

“叶障目”停顿了片刻，把木笛还给少年，他敛下长长的眼睫，遮盖住里面莫名的情感：“但请在上面刻个壹吧。”

少年的脸色一下变得灰白，他抿住唇，极其不情愿地回答：“好。”

。

西门吹雪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苍白的青年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涣散，他看着手中的短笛，又在长久地出神。

西门吹雪不由地想：他看起来不像个剑客。

剑客不应该如此游离。执剑的人就应该是一把剑，一往无前坚定地走。可他又如此像一把剑。出鞘的一刹那，扑天的冰冷杀气与血气一同涌现。这不是寻常人该有的觉悟。

叶障目说他无法与西门吹雪论剑，因为他没有道。西门吹雪的心中不免生出了淡淡好奇，习武之人所走向的大道更应该是相通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没有道路必是行到水穷处，在瓶颈时走入误区罢了。

叶障目是如此的神秘。如同谜一般的过去为他更是笼罩上了一层浅陌的云雾。

剑客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的眼睛从对方的每寸皮肉上碾过，像是想仔仔细细去琢磨苍白表皮之下的灵魂：“我还是想与你探讨剑道。”

没有等叶障目说话，西门吹雪又道：“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等你体内的毒清除，我们再约谈。”

叶障目垂下眸子，轻轻地回答：“嗯。”

窗外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屋内的安静也绵延了很久。叶障目从床上起来，他很快注意到床边多了件黑色的衣服。

叶障目并没有避讳，他干脆利落地在西门吹雪面前换好衣服。

西门吹雪之前见足了罗刹剑狼狈的模样。他生过好奇，也有过不在意。却是在此刻，真真正正第一次意识到：对方其实是这样年轻的青年人。

习武者的骨架将衣袍撑起，但褪去外物的遮盖，青年的背脊并不宽阔。在单调中衣的衬托之下，简单的线条反而显得有些瘦削。

他的视线停留太久了。敏锐的罗刹剑最终忍不住回眸望了他一眼，无声地表示疑问。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道：“你的心绪太重，若有必要，可以向我等倾诉。我与陆小凤都是很好的倾听者。还有，注意静心凝神，内伤本就该静养。”

叶障目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双杏眼睁大，有一种说不清的粼粼。他似乎不太习惯他人如此直接的善意，故而犹豫了一会，才低声算是回应了句：“我并没有我只是，似乎想起了什么。”

西门吹雪直视着叶障目的眼，认真地与对方说：“你若是不想说，也可以不必告诉我。”

西门吹雪不是这样不知体谅的人。

罗刹剑冷硬的表皮之下，必然有一段称得上悲痛的过往。他话语中悲恸的情感绝对不是骗人的。细细挖掘他话中的意思，会得出非常不可思议的结论。

一手绝世剑法的罗刹剑，为了某个人自毁道法，放弃崇高的理想，跌入自救都不愿意的深渊之中。

白玉微瑕，真是天妒英才。

西门吹雪有些怅然：若是我向这样的剑客伸出手，他是否会接住援手

不，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让他走出来，那就必须查出他的底细。

最适合做这种事的人该是陆小凤。

西门吹雪心下有了几分思量。

但无论如何，把结痂的外壳撕开，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再在上面毫不留情抠挖面对同属于绝世剑客的对方，这种事情西门吹雪还是做不到的。

叶障目摇了摇头。

剑客见到罗刹剑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怎样的笑容啊。足以让冷风柔软，可以令冰雪消融。一片死寂的大海因为什么而开始散开波纹，那是一种可以让人动容，能让人有所感触的微笑。

西门吹雪为这个笑而怔楞。他一时竟完全惊住，全然没有了动作。叶障目见状，微微敛住了笑容，他用手指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了吗”

西门吹雪：“你笑得非常令人意外。”

他想不到其它能够形容这个笑的语句。于是只能简单地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叶障目歪歪头，问他：“你是想说，我看起来不像个会笑的人，是吗”

西门吹雪轻轻地点了点头。

叶障目：“我确实不是。”

他没有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话语，只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们。我想起了一些东西那就是，我一定是有个弟弟的。”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拳头拧得几近发白，但西门吹雪注意到了。

西门吹雪无声地颔首，等待他的下文。可叶障目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的雨没有再言语了。

。

陆小凤瞪大眼睛：“所以，你是说叶障目有个弟弟”

西门吹雪摇摇头：“我不知道。”

陆小凤叹了口气，左右来回走了几趟，终于坐了下来。

他问：“你觉得叶障目是真的失忆了吗”

“不是觉得。叶障目确实失忆了。”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用稍带嘲讽的语气说：“但我从未想过，大名鼎鼎的陆小凤竟然会如此急躁。”

陆小凤苦笑，他也难做：“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还要淌进多少浑水了。我无法与你和花满楼以外的任何一人交心毕竟这是一个王朝最后的斗争。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峨眉三英四秀，毕竟都来了五个。”

算上他们的师傅独孤一鹤，那就是六个人了。而独孤一鹤在夜间匆匆来访，不知所为何事。接着西门吹雪为完成陆小凤的委托，径直向他下了战书，随即两人展开一场决斗。

决斗的结果显而易见。

西门吹雪起身：“我要带独孤一鹤回万梅山庄。”

陆小凤一愣：“你要做什么”

西门吹雪冷冷道：“给他疗伤。毕竟是我把他打伤的，我总得负责到底。”

“我真是应该庆幸，当时苏少英在场。若不是苏少英拦住了你，你是不是就直接把独孤一鹤给杀了”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独孤一鹤那时已经与人打斗了一场。但有斗嘴的功夫，你还是去关注另一个人吧。”

“谁”陆小凤沉默了一会，突然有所了悟。在场有能力与独孤一鹤缠斗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他起身，转头就去找霍天青。

与此同时，叶障目坐在房里，他听见了敲门声。

他打开门，门口那人一见到他直接单膝跪下，满目满脸刻着恭敬：“一公子。”

陆小凤是绝对找不到霍天青了，因为他可能死都想不到，霍天青会离开珠光宝气阁，去找叶障目。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点见

谢谢每天都在努力跑图的1个营养液谢谢今天也睡不醒的手榴弹

我去买奶茶了挥挥